第九十四章 蒙尘洞府
赶时间？ 周玄当然很赶时间。通道即将关闭，他们若再不抓紧点，恐怕就会困死这里。 只是，苍邪这句话，意思并不在此。 这句话，只是苍邪转述“那个人”所说。至于“那个人”是谁，周玄很想知道。 听苍邪所言，“那个人”显然不是在今天出现，而这里每隔三百年才现世一次，如此说来，“那个人”，是三百年前就来到了这里，并留下了刚才的预言。 思及此，周玄心里，已经不是仅仅“很想知道”这一情绪了。 惊奇，震骇，惘然，多种复杂情绪交织于一起，亦将他的思绪搅乱。 道海忽然起了波浪，因为此前的伤势，境界早已不稳，这个时候，更是雪上加霜。 他的脸色再度煞白，比起受到刚才苍邪的无形一击，看起来受创更加严重。 苍邪不解，为何这个面对自己都能那般平静的少年，此时会突然做出这般反映。 唯一的可能，少年不仅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而且，这两人之间，有着莫大关系。 那个人确实厉害，不仅实力强大，而且预言极准。苍邪遥想当年，沉睡间忽然感觉苍象震动不已，他刚从沉睡状态中清醒，那个人竟已强行打开空间壁垒，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若不是自己聪明，佯装相信对方的话，打开通道，后者真的能够把整个苍象毁了。 当年，他确实是认为对方的话不过是鬼扯，如今，随着面前这个少年的出现，他何止是相信，简直对那人生起了十足的惧意。 苍邪深吸一口气，收回思绪，尔后干咳一声，然后再度直视周玄。 这一声咳，入了周玄的脑海便化作一道惊雷。这是一道冬春之雷，化细雨袭来，温润少年干涸迷惘的心神。 周玄一个激灵，心神摇曳间陡然清醒，回过神来，却是吓出一声冷汗。 刚才那道忽如其来的微风，险些毁掉了他的道海，甚至殃及神魂，若不是苍邪的一声咳，他恐怕再也无法压抑住伤势，彻底崩溃。轻则变成废人，重者，直接神形俱灭。 周玄并未找到这道微风与刚才思索之间的关联，只以为是伤势又有所加重。 他朝苍邪深深作揖，郑重道谢。 其他人莫名其妙，唯有天师境界的何青松多少能够察觉到周玄刚才的气息变幻，不过，对于苍邪，他依旧十分警惕。 “不用谢本王。在你医治好本王之前，还不能死。”苍邪罕见地翻了翻白眼，但语气依旧森冷。 周玄咧了咧嘴，表示明白。然后恢复此前的从容，道：“请您先打开通道，让他们过去，这样，对大家而言，都更加方便。” 对苍邪来说，没有他人干扰，当然更加方便，虽然他并不惧这区区几只蝼蚁的干扰。 只不过，对于少年的决定，苍邪多少觉得稀奇。他身边的两个人类还好说，其他的三只龟缩的蝼蚁，若是以他的脾性，早就都给爆了脑袋。这小家伙倒好，不追究也罢，还送他们离开。 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是了，妇人之仁！ 指的就是他了。 不过，他并没有兴趣就此多做纠缠，很是爽快点头。对苍邪而言，只要能够尽快医治好自己，他不在乎对方这点讨价还价。 只见他手中印决变幻，尔后口中传出一声长啸，众人便见头顶之上的瘴雾天空射下一道光柱，就落在众人身后。显然，这就是通往千年巨鼋所在的真域的空间通道了。 周玄看向何青松，后者会意，跨步而去，率先入了那通道。 周玄自然不认为对方会耍诈，不仅没必要，对于他一界主宰的身份和骄傲而言，更是不屑。 那三名羞愧难当的修行者，远远低着头朝着周玄深深作揖，甚至不敢看后者一眼，转身消失在通道里。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那个年轻人。 周玄看着这个似乎不愿意就此离开的年轻人，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 “庄文桐。”那年轻人抱拳道，看着周玄的目光极为热烈，且欲言又止。 周玄知道他想问什么，却抬手没让他问下去，只是道：“你先过去，可以留在何青松身边，等我到了再说。” 他的语气虽然清淡，却不容置疑，名作庄文桐的年轻人只能接受，抱拳叩首一路退进了光柱。 庄文桐离开后，光柱很快消失。 “请吧。”周玄朝着苍邪点头致谢，然后说道。 苍邪哼了一声，似乎对周玄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表示不满。他转身，出了小七设下的无形屏障，很快就消失在毒瘴之中。 周玄连忙追去，凭借着小七的力量，才勉强跟上苍邪的步伐。 终于，在周玄感觉筋疲力尽，神元几乎耗尽之时，苍邪的身影停了下来。 时间过去很短，但一老一少却走了很长一段路。 苍邪回头看到周玄赶上，不无警告之意地说道：“必须心无杂念，才能通过这道屏障，进入本王的洞府。” 说完，他率先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身影彻底消失在周玄眼前，以及小七的感知里。 周玄来到苍邪刚才的位置站定，虽然前面依旧浓瘴笼罩，他却自觉如同站在了高山之巅，深渊之前，森寒气息扑面而来，这气息中竟有极为浓郁的天地元气隐隐流转。 如果继续往前，恐怕一不小心，便会被天地元气乱流撕成碎末。 周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森寒空气，压下心底的悸动，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到最平和透彻之状态。 平和则默脉，透彻而无思。 周玄一步跨下了山巅，跨入了深渊。 白茫陡逝，取而代之的是笼罩天地的柔和光线和面前一副清丽的风景。 周玄站在一座山前，山脚有流溪经过，溪上跨着一座拱桥，桥的另一边，便是那座郁葱如翠的小山，耳畔有禽鸟的脆鸣和草丛花树间传出的窸窣靡音，颇为美妙。 桥前一只灰白的奇异小兽，扭头见到周玄的出现，便快速过桥，往着柳暗花明的山道奔去。 周玄盯着那小兽身上熟悉的颜色，哑然失笑。无怪乎他一直觉得那苍邪很是奇怪，原来，这只不过是苍邪的一道借身秘法。 灵魂借着那灰白色小兽的身体行走，普通的圣境念师强者都能做到，只不过，要让所借之分身都能如此妙肖，以及强大，就不是圣师力之所及的事了。 兴许是出于同为妖兽，又有着些许相连血脉的缘故，小七对这里很感兴趣，一开始便化作人形，跟在周玄后面，蹦蹦跳跳，时而闪入山中，然后捧着一堆野花野果重新出现，一股脑地递给周玄。或者追着那古怪小兽而去，乐此不疲。 除了周玄，小七从未在任何人类——甚至包括她的主人，那名神秘的炼妖师——乃至妖兽身上，感受到这般的亲切，仿佛，这个皮囊极好的人类少年，是自己的至亲一般。 所以她对周玄言听计从，这一点，让姚晟倍感不可思议。后者原本以为这个调皮的小妖兽不知多难调教，哪知道，对方在周玄面前，一点反抗意识都没有。 姚晟不止一次感叹，这少年，已经俊俏得人妖通杀了么？ 言归正传，就这样吵闹着，周玄一行不多时就来到了苍邪的洞府前。 周玄知道，妖兽的洞府大多借窟而设，他面前的这座也不例外。只不过，这座洞窟外壁上的符箓，太过繁复，奇杂，简直像是融天地所有图腾符箓于一体，堪称一部符箓道典。 只可惜周玄对符箓知之甚少，完全看不出头绪，他忍不住心想，若是那家伙在这里就好了。 小兽走入洞窟，洞窟口上的禁制自动消散。周玄拉着小七的手，紧跟进去。他不敢离小兽太远，生怕触动了某些禁制。 周玄边走便打量着同样刻满了图腾符箓，且散发着晶光的洞壁，暗自感慨这里的天地能量太过充沛，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同时，他甚是惊叹，苍邪的实力，竟能够将明显是一体的能量晶石打穿，甚至打造出这样一个庞大辉煌的洞府。 小七似乎很享受这些晶石散发出来的气息，琅琅说道：“周玄哥哥，这些气息好好闻，是我闻过的第二好闻的气息了。” 不用小七解释，周玄便猜到了，前者口中第一好闻的气息是什么。周玄摸了摸小七的头，宠溺地道：“那我们慢点儿走，让你多闻一些。” 周玄知道，小七所谓的“闻”，其实是在吸纳。吸纳天地之精华，是妖兽主要的修行方式。 周玄和小七在小兽的带领下，穿过九重禁制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周玄站在洞窟的通道口，最后一道禁制之内，打量着面前这个巨大的圆顶空间。 这里，除了大之外，并无周玄想象中的那么堂皇，四壁依旧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箓图腾，一直延伸到洞穹。洞穹最顶端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发光晶石，看着并不像是普通的月光石，却是洞窟的唯一光源。 这里面天地元气能量极为浑厚，竟连通道里的气息都不能比拟。 只不过，这气息，并非周玄平时接触到的那般清新沁人，色青然无味。 这里的气息，却是带着浓重的土腥味，不仅如此，偌大空间，连光色都如蒙尘一般。 周玄将目光定在穹顶宝石正下方的晶石地面上，玄奥符阵之央，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