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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2)传奇消迹

    因为罗艺告知父亲,徐府上下已被洗劫一空,但凡值钱的物件都已经被搬走。故罗荣推测,此事定与那突厥脱不了干系。

    但月红却执意要将此事告一段落,恳请罗荣不再追究,并说:“昨日,家父仍健在,若取那突厥首级,或可挽救局面。现今,我全家老小,就只留我与娘亲尚在人间,如此,我徐府钱财尽送于那突厥倒也合乎情理,毕竟我要那些确是无用。”

    罗荣听闻此言,已无力反驳,小月红年方一十二的思绪却比得过那垂须弯背的圣人。

    一番细谈之后,决定将草草了去此事,用以搬离襄阳为由广散市井,化解非议。

    百般琐事已妥当,终究,也还是没能留住小小年纪便要游历四方的徐月红。罗荣送与月红百两黄金作为盘缠,月红却只拿了一吊铜钱。

    送别时,看着月红远去的背影,罗艺却还是忍不住再次挽留:“月红,留下来吧!”

    月红闻声停下了脚步,缓缓道:“我已心如死灰,此后特立独行,有幸再见时,就不要叫我月红了。”

    “心如死灰、特立独行、”罗艺口中字正腔圆说出心如死灰、特立独行八个字时,熟不知五脏六腑都在滴血,却也依然稳住了情绪,并补出了那下一句送别语:“那我、便唤你一声灰特可好。”

    月红没再说话,也仍然没有再回一次头,毅然决然的走向了远方。

    “此人年仅十二岁,便有如此胆识、如此见解,只愿其不喜战事,否则无论投身何处,必大祸将至。”罗荣叹息道。

    ......

    转眼间,已过去了十年,隋公元600年。

    自从徐月红离开襄阳之后,徐府便再未入住过其他人。可这十年间,府上却也未曾荒废过。每逢初一、十五,罗艺便亲自去徐府拾一拾草,清一清尘。

    这一日,晌午。徐府后院十年前的那两座坟前,站了个人影,高约五尺,一身玄衣,手中握着酒壶,正与逝者对饮。

    忽闻一阵脚步声传来,侧身观望,只见一人翻墙而入。

    只霎时间,坟前那人影,竟凭空消失在院中,却真真应了那鬼魂之说。

    下一秒,翻墙而入之人已然来到坟前,此人正是罗艺。

    罗艺曲膝查看着坟前满地的酒水,怔了怔眼,还没来得及站起身,空中一记劈腿光一般向之砍来。罗艺无法,只得翻身抬起一脚与对之。却不料其力道无比惊人,罗艺躺地生生将那铺路理石震得粉碎。

    空中片刻的对视,罗艺精神恍惚了下,此人身法很是熟络,但因带了面罩,一时间却也分不清楚是哪一位。

    虽说这一击力道惊人,可罗艺也非常人,并没有丝毫的犹豫,顺势两手拍地,借着推力直起身,随之一个箭步来到那人面前。

    二人就此你一招我一式对打了起来,直到半炷香过后,力道和速度还仍然在增加。表面即便未分出胜负,却也看得出罗艺从始至终都是被压制着打。那面具男打的轻车熟路,而此时的罗艺早已经体力不支。

    突然,带着面具的男子瞬移般后退出去两、三丈之远。罗艺停下手上的动作,傻站在原地,愣住了。

    “艺弟,十年未见,却不见你身手有所长进,莫非,自我离去,你便丢了志向。”男子说罢缓缓将面罩摘去,塞进了衣襟。

    “月、月红。”罗艺越发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不是说好了,再见面便唤我一声灰特吗,怎的却又叫错了名字?”月红微笑着走上前。

    “灰、灰特。你、你、”罗艺激动的已经不晓得该说些什么,等了十年、盼了十年,攒了无数的话,这一刻,却也忘的一干二净了。

    月红一把将罗艺抱住,放声大笑:“这世上,怕是也只剩下你一人,还记得我这张脸了。”

    “你到底还是去寻仇了?”罗艺突然情绪有些波动的说。

    “寻仇?与谁寻仇?我唯一还尚在人间的娘亲,也早在十年前恩断义绝了,徐府家当便是别礼,我孤家寡人,谈何寻仇。”月红一副漠然,语气倒像是在诉说别家的事。

    “你心胸宽广,终究是我不能比的。”罗艺面带佩服笑说。

    “往事、莫要再提。”月红侧身向坟旁十年前亲手未曾立过的墓碑前走近了两步:“今日,乃是生父忌日,不孝子十年从未探望一次,看院中光景,艺弟定是费了不少心思,此恩日后必当相报。”

    “你我交情,日月可鉴,今日为何却要这般讲话。莫说十年,即便捶腰搭背,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罗艺语气里透着些许虚伪。

    “也好,那便不再说。今日恰多带了些酒水,你我在此痛饮一番却才快哉。”

    月红说罢二人提起酒壶畅饮了起来,说说笑笑,天色已暗了下去。

    “只顾着饮酒,却忘记了,昔日里,你很少离身的圆月弯刀,今日怎不见佩戴?”罗艺问。

    “兵器,固然只做防身之用,如若再无此用,自然弃之。”月红答。

    顿了顿“这十年间,从未有人叫过我的名字,离开襄阳时,你于我取名灰特,却也不知还可否用得上。”月红坐在地上侧靠着墓碑感慨道。

    “怎的会用不上?从今日起,便用得上、”罗艺倒在墓碑的另一侧,说着醉话,又忽然瞪大了双眼,转过头呆呆问到:“此意、是否又要离去?”

    “怎会不走,十年前我便说了,我已心如死灰、此后特立独行,你却不知,我甚喜爱灰特这名字的,哈哈。”月红静坐在墓旁,满身的酒气却很是清醒。

    “你若听闻,家父罗荣已然不在这世上,可否留下来助艺弟一臂之力。”罗艺终究还是说出了心声。

    “进城时,我便已知晓叔父早在几年前离世。你我情同手足,我怎会不为你着想,我与你许诺,三年后必当奉上十八般武力,可匹敌万人军马。”顿了顿,月红继续道:“短年间,这天下不会有大乱子,待春冬三载轮回,十八人化身常伴你左右,定能助你成大事。”

    这二人,聊至深夜方双双闭目养神。

    次日清晨,月红再度告别之时。罗艺深知再劝无用,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非逼着月红从自己帐中挑选十八人,用以带离襄阳锤炼三载精兵。

    罗艺自昨日与月红过招以来,对月红的猜疑就从未停止过,月红出神入化的身手已然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叫人怎能不探个究竟,可罗艺同时也清楚得很,若他真想离去,怕是千军万马都拦他不住,便出此下策。

    月红自然也清楚罗艺的意图,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顺着罗艺,细细挑选了十八个人,每人配了马匹、银两后便告别了襄州。

    ......

    然而,约定却并没有如期履行,转眼间,又过去了八年。

    此时的罗艺,早已常出入杀场,战事连连。这一日,正打的热火朝天,身受重伤的罗艺,部下也已经所剩无几。

    敌军正欲乘胜追击、赶尽杀绝之时,远方飞驰而来一众骑兵。共计十八人,个个身着寒衣,佩圆月弯刀,脸带面罩,头蒙黑巾,只露双眼,外身披着黑色长披风,脚踏胡人马鞭,马靴配有匕首,且背负大弓,负箭十八只。

    眨眼间,已来到两军阵前。说时迟那时快,十八人毫无章法可言,胡乱穿插敌军缝隙,只片刻,敌军便无一人生还。

    随后,立刻站成了一排,其中一人出列,奉上一封书信与罗艺后便归了队。

    “艺弟,灰特不才,曾许诺三年奉上十八般武力,如今却已过去八年,过程坎坷曲折,又因种种磨难,致使此十八人皆成无语人。万幸,现今终不望所托,此十八人已然出师,特此归还,名唤燕云十八骑。”罗艺单手扶着马背,硬撑着身体读了此封书信。

    罗艺看着眼前这十八人,竟苦笑了起来:“哈哈、不望所托,无语人。”

    虽已过去八年,但罗艺仍清清楚楚的记着,这十八个人的任务。想到这里,忍不住放开马背,歪歪斜斜向那十八个人走去。

    来到人前,伸手便要摘那脸上的面罩,不料那面具却是长在了脸上的,随着又是一阵苦笑:“月红,这长在脸上的面罩,你又作何解释呢?”

    虽不甚满意,可罗艺得了这燕云十八骑,依然似如鱼得水,屡立战功,官至虎贲郎将。之后更是称雄一方,自立幽州。可是,却终究还是没能确认,燕云十八骑,是否多年前带离襄阳的那一众人。

    很多年之后,唐公元627年。贞观元年,罗艺率军造反,在廖洲边界,经过乌氏驿站时,出现了一个自称锁灵使者的人与之对战。

    虽只有一个人,却可同时匹敌烟云十八骑,且不占下风。其招式及其诡异,周身环火,与之过招时恍惚间,便昏死过去,这十九人大战千余回合,日月无光、昏天暗地,当场燕云十八骑中十三人被杀害,其余五人逃跑后便不知所踪。

    罗艺至死,也还是没能再见到月红一面。

    至于锁灵使者,自称是前来结束燕云十八骑的,其能力也有目共睹。但终究一个人难敌十八人,了结十三人之后,其余五人便开始分头行动,锁灵使者自是只能去一个方向,且追不追得到还尚不可知。

    自此,燕云十八骑残部与锁灵使者间便再没有了下文,直到千百年后,也仍然还是个谜团。

    世人只知晓燕云十八骑乃罗艺鬼兵,却不知这世间尚有锁灵使者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