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拜堂
眼前仿佛是一条狭长幽暗的通道，应该是在地底。因为通道顶部和两旁用青砖砌成的墙壁上生满了苔藓，而且还时不时有一滴液体从上边滴下来，落在地上扑簌簌直响。 有一个人牵着我的手，引领着我沿着通道一直走。通道里没有光源，幽暗深邃，但是因为我身边这个‘人’的存在，我却能看清周围的景象。这个人身穿一条长长的白袍，衣服是白色的、头发是白色的，肌肤是白色的，甚至她低头看我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珠竟然也是白色的。她的整个身体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白光，照亮了通道。她的身材被那一袭长袍完全遮蔽，面目也被掩映在那种淡淡的白光之下，所以根本看不清楚，但在我的直觉中，她应该是一位女性，而且是一位非常漂亮的美女。 这完全是一个我从未到过的地方、从未见过的‘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面对那朵白莲的那种恐惧已经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那只拉着我的、很明显就是那只从白莲里边伸出来的手，这时候竟给了我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就好像只要有这只手存在，那么不管前边会出现什么、发生什么，都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威胁。 通道很长，很静，身边的女子更是无声无息，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就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滴水声还有我粗重的喘息、空洞如深谷回音的脚步声。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说话，也不想知道这个女子要带我去哪里，好像我只想就这么让她一直牵着我的手走下去、走下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前边忽然出现了一扇门，一扇红色的、画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符号的门。这些符号就像一些黑色的虫子，相互缠绕并且还一直在不停地蠕动，导致这些符号也在不断地变换着形态，看起来就像是活的有生命的一样。一个梦幻般的声音从身旁女子的嘴里传出：“你还记得这里吗？” 这声音突如其来，倒是把正沉迷于观看那些符号的我吓了一跳，脑子里就有点懵。我说不出话来，只是木愣愣地摇摇头。 那女子轻声叹息，声音仿佛来自地底，带着一种刻骨的落寞和幽怨：“唉！你还小，灵智未开，你连我都忘记了，这些事你肯定是不记得了，我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学生，对她这种文雅的语言相当陌生，只是听着好听，但其中的含义却听不明白。我只是隐隐约约地听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地方我以前应该是来过，眼前这个女子应该也是熟人。但是我站在门前挠着头搜肠刮肚了半天，却始终没有任何印象。 看着我抓耳挠腮的样子，那女子忽然‘嗤嗤’笑了起来：“看你，怎么像个小猴子似的呢？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的。现在，你想不想进去看看啊？” 女子的声音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或者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魅惑力，我想也不想连连点头：“好啊好啊！这个门这么好玩，里边的东西肯定更好玩，你能领我进去吗？” 女子又‘嗤嗤’地笑了起来：“傻瓜！我当然能领你进去啊！要不，我把你叫来干什么呢？” 说着话她忽然用手指在门上那些游动的符号上点了一下，那些符号的游动速度猛地加快，竟然在瞬间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吸力骤然传来，下一刻，我眼前的景色已经完全变了。 这里是一个非常大的院子，黑瓦白墙曲径通幽，到处都种满了遮天蔽日的松树和香樟（当然我当时只认识松树，香樟是完全没见过的），院子的中心地带是一个水波潋滟的莲池，九曲回环的一带木桥直通莲池中央的一座凉亭。凉亭之上清风习习，还摆放了一套石桌石凳一套茶具，茶烟袅袅中，一个白须长发的老头正缓缓转过身来对着我微笑。 身边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但是却有另一个一身白衣女子踏着满池碧绿的荷叶轻盈地走了过来。没错，她确实是从荷叶上向我走来，明眸皓齿体态轻盈，一头长发飘逸灵动，简直就是一位天外飞来的仙女。尽管我当时只有十二岁，并不懂得什么男女之事，然而却也禁不住迷失在了女子那种无与伦比的美丽和动人的笑容之中。 像一阵风，女子倏然而至。她站在我面前掩嘴一笑，当真是百媚横生。一时间我看得目眩神迷，浑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女子伸出一只玉葱般的手指在我额头上轻轻一点，朱唇微启似嗔还喜：“傻乎乎的，看什么看！小小年纪就这么色眯眯的，难怪师父不放心，一定要让我先把你叫来呢！这要是任由你自己去疯，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说实话我当时早已忘记了东西南北，用我爹的话来说就是完全忘了自己姓啥了，女子的声音落入耳中简直就是仙乐纶音，听得是浑身舒泰又酥又麻，也不知道说话，就这么迷迷瞪瞪跟着她走上了凉亭。 那个老头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但是我这时候的心思全都在身边女子身上，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进来的，那个领我来的女子去了哪里，至于那个老头，虽然看起来道骨仙风气度不凡，我却连看他一眼也不肯。 也许是感觉受到了冷落或是轻视吧，老头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紧接着一伸手，‘啪’地一声在我头上来了一个暴栗：“小兔崽子，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活脱就是一个见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 这老头看着身体并不是太强壮，但是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出奇，这一下暴栗把我给敲得脑袋‘嗡’地一声，顿时清醒过来。不过我并没有生气，因为我听见了一个词：媳妇。听这意思，难道说眼前这个仙女一样的女子竟然是我媳妇？！不会吧？我才12岁，这个女子明显比我大了很多。再说了，看看人家这个大院子，再看看人家身上穿的衣服（虽说那种古装我只是在戏台上看见过，但是很明显他们身上的衣服要比戏台上的那些戏装更值钱更好看），再想想自己家就是一种地的贫农，怎么有可能娶上这么一个又好看又有钱的媳妇呢？是天上掉rou包子了吗？那时候我虽然小，却也知道娶媳妇有多么不容易，像我大哥，今年都快三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呢！ 我呆愣愣地大张着嘴，眼睛不停地在两个人脸上转来转去，嘴角的馋涎都流到衣领上了，还不知不觉呢。 女子被我看得小脸绯红，转过身不再理我。倒是那老头这时候又变得和气起来，弯下腰摸着我的头顶和颜悦色地问我：“怎么样啊？你看你这位jiejie好看吗？” 我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一边吮吸着手指头一边点头如捣蒜：“好看！好看！这个jiejie比七仙女都好看！”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七仙女和董郎的故事，在我的意识里，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子就应该是七仙女。然而眼前的这个jiejie，显然比电影里的那个七仙女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 听我这么说，背对着我的女子笑得花枝乱颤，老头却显然是嗤之以鼻：“胡说八道！七仙女你见过吗？小小孩子满嘴瞎话，还真是本性不改啊！就会哄女孩子高兴！算了算了，你小子本来就是这幅德行，也真搞不懂小莲这孩子怎么会看上你，还这么一直对你不离不弃的。这样吧，我就问你，要是现在让你娶这位小莲jiejie当媳妇，你愿不愿意啊？” 我脑子里一晕，竟然很丢人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瞪着大眼直愣愣地看着老头，嘴里就冒出来俩字：“真的？” 老头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他鼻孔朝天轻轻地‘哼’了一声，居然冒出了一句粗话：“当然是真的，他奶奶的，真是便宜了你这小王八蛋了！” 那时候我虽然还不清楚娶媳妇是干嘛用的，但是却也知道娶媳妇是好事，更何况是娶这么好看的一个媳妇？这要是让我爹我娘知道了，还不高兴得背过气去？让我哥哥们知道了，还不眼红得睡不着觉？！再说了，这以后得让爹娘少cao多少心呢！于是我不假思索，把头点得像磕头虫似的：“愿意愿意！俺愿意！” 老头撇着嘴，也不再说话，他把手里那个笤帚一样的东西摆了一摆，那个莲池里边忽然就腾起了一阵淡淡的雾气，紧接着就有很多穿着绿衣服和白衣服的男男女女走了出来。这些人七手八脚给我套上了一身我从未穿过的红衣服，还把一条中间带着大红花的绸子塞在我手里，绸子的另一端不用说，就是仙女一样的小莲jiejie了。 虽说这跟日常生活中农村的结婚仪式不同，但是我也知道这是拜堂。只不过到了这时候我心里就有点隐隐约约的不安，为什么呢？因为既然是拜堂，为什么不请我爹娘来呢？为什么不通知我家里的亲戚来喝酒呢？ 不过这种疑惑很快就被娶媳妇的喜悦给冲淡了。我像个牵线木偶一样，傻乎乎地按照别人的指挥跟小莲拜天地，入洞房，那情景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不过很奇怪的是，主持人高喊入洞房之后，并没有把我们送进房间，而是簇拥着我们踩着荷叶往莲池中心走去。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跟着走。 莲池中心有一株非常大的白莲花，我们就在这朵莲花前边停了下来。这时候，小莲依偎到我的身边，轻声问我：“相公，现在咱们已经是夫妻了，你愿意跟我魂魄相依，永世不改吗？” 你说到了这种时候，我还能说什么？就算不懂小莲话里的意思，也只能是点头答应。没想到我刚一点头，刚刚还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去了的老头忽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身边，而且，手里居然拿了一把打眼一看就非常锋利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