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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人(2)

    028

    当下的每一分、一秒,以及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在苟活,我的意思是,从来没人可以预知,灾难何时会降临。眨眼间,美好的事物就可能出现,但转眼间,这一切也会因厄运消失。

    对于林新耀来讲,就是如此。他是个英雄,他拯救了他的同伴、他的队伍,他没有抛弃任何人,他战胜了自己心中的恐惧。他领着大郑和救援队,把我、刘长水和陈刚从万劫不复之地抢救回文明世界,尽管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听到林新耀的死讯,我有些惆怅,以至于到了县中医院,我们经历再一次全面消毒时,仍然不以为然。

    护士们穿着厚重的防化服,看着我把一件件衣服脱个精光,举止有些不自然,厚重的防护眼镜,也没有遮挡住她羞涩的眼神,但她看到我肋骨处明显的青紫色淤血和血淋淋的伤口时,一下子紧张起来。护士们一下子全都跑了出去。

    我、小刘、陈刚和大郑就赤条条的站在了消毒室里,面面相觑。

    “怎么了,突然间就不理咱了?”小刘向我们问道。

    “不知道,估计是看你突然间把衣服全脱了。”我光着身子,用胳膊一撑,坐在了桌子上,桌子有一些阴冷,刺得我屁股发麻。

    “不可能,咱不是全都光着?”年轻的大郑抚摸着自己光滑的皮肤,“也不给咱一件衣服穿,这也太冷了。”

    “刚子,这是怎么回事儿?”见多识广的刚子一定是知道事情的原委,我把目光转向他,问道,“我觉得这事儿有些不正常啊!”

    “肯定不正常!我没受伤,本不必和你们一块儿来这儿消毒的。看来他们认定的隔离标准,并不是谁受伤了,而是……”陈刚皱着眉头,调动自己的感官神经和分析能力,“而是究竟有谁曾经和罴接触过!”

    “不明白!”小刘踱步走到消毒室门口,隔着厚厚的玻璃向门外喊道,“来俩人啊?给我们送几件衣服啊!”

    “我觉得他们的表现,和林新耀的死有关!林新耀不过是被罴抓了一把,受了些许并不严重的皮外伤,他的突然死亡,会引起医疗部门格外的重视。”刚子掰着手指,给我们说着原因,“现在我们有几个问题亟待弄清,比如,第一,林新耀的伤情不致命,为何突然死亡?第二,林新耀死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表现?第三,林新耀死后,要经历怎样的尸检确定死因?第四,把林新耀的死去,和我们被隔离联系在一起,大夫们是不是认为……”

    “认为我们也会死,我们被罴或是林新耀传染了,林新耀死于传染病?”大郑抢着做出的结论,让刚子不住点头。

    “我觉得,在没有确定林新耀的死因之前,我们都可能成为某种不知名病毒或是传染病的疑似携带者!”陈刚指了指我们周遭的处境,“这就是我们现在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隔离消毒室的门笃笃的被敲响,被推开后,更多穿着严实防护服的大夫鱼贯而入,打头的一个大夫拍了拍我的肩膀,指向隔离室墙边的一张铁床,示意让我躺过去。他从助手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大的培养皿。另一个攥着粗大针管的大夫,走到我的身前。

    “等会儿!你们要干什么?”陈刚拦住了领头的几个大夫,表情严肃微韫,问道,“不就是说消毒么?怎么这又要抽血?”

    “领导,请您配合!”领头的那个大夫,安慰着陈刚的情绪,“只给这位同志化验!您几位暂时不用。他受了外伤本不应来我们医院就医的,但目前情况紧急,再安排转移也有些不现实,只能先期由我们处理!”

    “怎么就情况紧急了?又出了什么事儿?”刚子拦住那个手持针管准备给我抽血的大夫,表情开始严厉,他调高了自己的音量,“我是不说清楚了,不许处理!”

    “那个在去县医院途中,死在救护车上的科考队员,死因未明但症状明显,县里启动了传染病二级预警!”领头的大夫说,“在死因没有被查明之前,凡是在野外与野兽有过搏斗,并且出现外伤的人,都要接受化验!”

    “屁话!”刚子示意小刘,他俩拦住了面前的大夫不让他们靠近我,“你是在哪里学的医,基本的传染病判定流程,你懂不懂?”

    “对不起,请您配合,我们也是按照上面的命令处理!”大夫向大郑递了个眼神,说道,“大郑你劝劝这几位领导,让他们把心放肚子里面!”

    “大郑你认识这大夫么?”我看大夫跟大郑有交流,估计他俩有交情,赶忙问道,“看来这位大夫跟你挺熟的!”

    “大哥,要不你再和县里请示一下?”大郑仔细端详了这个领头的大夫,突然间长舒一口气,没理我,和面前的这个大夫说道。

    “兄弟,红头文件都送来了,我们确实是,必须得执行!”

    “要不就让他查一下吧,夏记者!”大郑扭过头来看着我,“这是我亲大哥,他叫郑忠,他给咱检查,肯定没事儿!”

    听了大郑这话,我心里踏实了许多,我给刚子和小刘一个眼神的示意,告诉他们放松。

    “领导,请您躺在检查床上,侧卧,把身子蜷曲!”大郑的大哥向我说道。

    “怎么回事儿?”刚子听了郑忠这话,突然间平复的情绪,刹那间又紧张起来,“怎么还得抽脑脊液?”

    “这是县里收到省里的要求,我们只能遵照执行!”郑忠面朝陈刚说道。

    “啊!还要抽脑脊液!”听了郑忠的话,我感到天旋地转。

    029

    其实,抽脑脊液不疼,尤其是大郑他大哥,给我的腰部注射了麻药之后,“腰穿”下针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在脑脊液抽取完毕,休息平躺一会儿再起身的时候,会有一种宿醉后的头痛感。

    抽了些许脑脊液、静脉血后,我和大郑、小刘、陈刚,被统一安排到一间临时加装了三层窗户的病房。郑忠第二天清晨,来到病房看我,他带着一次性胶皮手套,检查了我颈部、腋窝、大腿根的淋巴结。

    “没问题!放心吧!你的脑脊液化验结果正常,血液检查结果正常,淋巴结触摸也没有肿大。尽管还要再观察几个小时,但从目前看,你没有被病毒或者细菌感染。”郑忠见检查结果无异常,摘下了自己厚重的口罩和眼罩,他露出了几乎和郑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笑容,向我问道,“你这肋骨的伤口是怎么被野兽挠的?是什么野兽挠的?”

    “不是野兽挠的,根本不是。这是在他被送到医院的路上,开救护车的司机车速太快,拐弯儿时,被磕破划伤的!看我大腿这里,也被磕青了!”大郑向他哥哥说道,“那司机开车技术可真差,反正我也没有编制,反正我在派出所呆着也腻了,哥哥你给我调动到你们这儿开救护车得了,我开车水平肯定比他高。”

    “哎哟,那你这通检查,受罪受的有些冤枉!”郑忠看着我笑了,他说,“这些检查都是要求给有体外伤的伤员做的,但前提是野兽攻击人导致的体外伤。”

    我躺在床上,摩挲着腰部覆盖针眼的纱布和橡皮膏,头痛欲裂,想骂人但碍于大郑的面子又不好张口,只能面带憨厚的傻笑嘿嘿了几声。

    “对了大哥,我们这儿的传染病预警,能解除了吧!”陈刚听完这话,幸灾乐祸的笑出声,一来证明了他的推断没有错,我并无大恙,二来,这奇遇当做未来的谈资笑柄,也挺有意思,“在县医院的那些外伤员,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他们那边,不怎么样,有些糟糕,咱这边中医院的防控等级可以降到三级了,但是在县医院,咬伤的三个伤员里,都出现了和已经去世的那个队员一样的症状,他们的传染病防控等级升到了一级!”大郑的大哥说道,“目前究竟是什么病毒还是细菌,我们的检测水平达不到,省里的专家还没到,我们正为这事儿犯愁呢!”

    “也许他能帮上忙!”我指了指陈刚,“他是动物学博士,对动物的事儿动物的病,肯定都有了解!”

    “不仅如此,我的大学本科和研究生学的是医学,后来还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进修,那是全美第三的医科大学!”陈刚面露自豪的神情,“所以不仅是动物的病,人的病我也懂!”

    “行,那再等几天,我再观察几天你们的身体内伤的痊愈情况,同时也给省里打个报告,怎么着也得等咱中医院这边的疫情预警解除,你们才能走出隔离室。”郑忠这么说着,屋外门口却聒噪起来。

    “谁也不能拦着我,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枪毙了你信不信?”

    门被一脚踹开,那个曾和我在临时医疗检查点起过冲突的某军医院政委吴飞,站到了门口。

    030

    看着吴飞气鼓鼓的,我的气也不打一处来。这个人自从第一次见面就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专横、跋扈、不讲道理。但一生气,我的肋骨附近又隐隐作痛,不由得压住性子,听他说些什么。

    “哎呀,夏记者,我说你昨天跟我顶着说话顶着办事儿,原来是脑子进水了。”吴飞一进屋,就做到我病床前的椅子上,他把后背狠狠的倚在椅背上,脚丫子穿着鞋直接搭在我洁白的病号被上,洁白的被罩瞬间就被他皮鞋上的黑鞋油弄脏。他把脸往我面前靠了靠,面带嘲讽之色,“怎么着,我听说昨天下午大夫帮你,把脑子里的水都抽出来了,现在正常了么?”

    我瞪了他一眼,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把他倔回去,索性在病床上用脚一蹬,把他压在我被上的脚踹了下去,我看了他一眼,觉得再做口角之争没什么意思,索性躺着转过身,把后背朝向他。

    “唉,小子,别不说话啊,我这可是好心好意专程过来看你向你表示诚意。”吴飞看我扭过头不理他,并不生气,反而在房间里迈着四方步,他突然间停下身,向在房间里不知所措的郑忠问道,“这房间,有点闷,开窗户,行不行?”

    郑忠对吴飞的来历有些耳闻,对他的要求不敢怠慢,赶忙打开窗户。

    “唉,这就对了,打开窗户透透风。”吴飞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盒烟,内供的“大中华”,点燃一根自顾自抽了起来。

    烟味一旦飘散出来,我们哥儿四个都有些犯烟瘾。本来,医院里是不允许抽烟的,但谁敢阻拦吴飞呢。

    “你们几个抽不抽烟?”吴飞看小刘、大郑和陈刚都有些跃跃欲试,拿出一整盒还没有撕开包装纸的烟,扔到我的病床上,“医院里别多抽啊,解解馋就得了,以养病为主!我这样做是违反纪律的!”

    “哎哟领导,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干脆再给我们来盒火柴吧,要不然我们只能干看着抽不了!”陈刚说话向来不分大小和官职高低,跟谁都无所畏惧的,他看着吴飞喷云吐雾,嗓子眼儿直痒痒。

    “唉,夏记者,我昨天跟你在治疗点闹了一通,事儿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没必要还记仇对吧!”吴飞一边说,一边掏出一盒火柴扔到床上,“再说我一个政委,好歹来主动见你,你怎么也得给我点面子啊!”

    “领导,我知道,这小子就这样,别理他!你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起床,抽您的烟,念您的好!”刚子打开烟盒的包装,用手指掏出四根烟,分别扔到我、大郑和小刘的床上,然后自顾自点燃火柴,抽了起来。

    我的心里其实早就痒痒了,这就是烟民的特点,只要烟瘾犯了,人家发给你一支烟,即便你再瞧不上他,心里也会多多少少念他的好。

    “刚子你别瞎说,我就是肋骨压得疼,想侧侧身歇会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拿陈刚的话当成由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领导您费心,还专程来看我!”

    “你说你当时非拿个照相机在那里拍拍拍,不知道那场景是涉密的么?我要是不拦着点你,这消息回来传出去,容易引起大恐慌!”吴飞走到门口,随手把门关严,他看了一眼郑忠,不以为意的说道,“知道这件事的人,知道这件事详情的人,目前控制的范围还很小。”

    “那你觉得是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相互提醒远离危险区好,还是就那么少数几个人知道,让群众生活在危险中好?”我问道。

    “我今儿来不是跟你讨论这个来的,是跟你打赌来的!你说你自己是记者,有证件,可我没看见啊,保险起见,我和科考的主办单位确认了一下,把长途电话打到了你们单位。”吴飞说道,“你们单位跟我确认了你的身份,同时还告诉我一些你的过往经历,你原来也是个兵吧?”

    “哟,您是为了问这个来的!”我坐起身,靠在枕头上,叼起烟卷后,小刘立刻主动给我点燃。

    “对啊,我看我把配枪掏出来近距离对着你,你都不害怕,我就看出来了!你小子,和我们单位那些,“穿军装的怂包蛋”不一样!你小子是个人物!但没想到你还是个兵,过去在哪儿?”

    “三哥是海军,陆战*旅。”小刘抢着回答道。

    “哦,那个我知道,过去有个师长姓张,和我多少有点交情。”吴飞说道,“可你一个当兵扛枪的,现在却舞文弄墨,这有点不搭调啊!你说你,是部队里写新闻最好的,还是写新闻的人里军事技能最好的?”

    “嗨,领导,我这叫‘文能妙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我把烟悠悠吐出,露出了个自信的笑容。

    “别说大话,这枪你认识么?”他竟然掏出配枪,拿给我看。

    “哟,您这枪可不错,看的我手都痒痒了!”我把枪端起来,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你要能说出来这枪的大概其,蒙着眼把枪拆了再装回去,这枪我就送你!考虑到你这两年回到地方,肯定没摸过枪,我给你定时宽裕点,五分钟之内完成。你是先说来历啊,还是试枪?”吴飞说道,“你要真行,我再附赠子弹100发,和部队给地方的配合办理持枪证的介绍信。”

    “还有这样的介绍信,当兵这么多年,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我笑言道,“我当了这么多年兵,也干了一段时间记者,从没听说过一个记者能有持枪证!”

    “少废话,你行不行?不行就把枪还给我。”吴飞眉毛一抬,眉头一皱,露出个藐视的神情。

    “行不行的不得试试才知道么?”我笑了笑,又仔细端详起面前这把崭新崭新的手枪,“行了!小刘给我眼睛蒙上!”

    刘长水听我说了这话,顺手拿起我枕头上的枕巾,把我眼睛蒙了个严严实实。

    “政委,您看这样行了么?”我抬起头,眼前一片模糊,仅能通过些许缝隙,有一个大致的光感。

    吴飞过来摸了摸枕巾,说了句:“行了,开始吧,我给你计时!”

    “1911年,美国柯尔特公司生产了‘M1911’型手枪,在美军列装并经历了一战,后来又屡次经过精心改进,在美军中列装70多年,直到1985年,才开始列装新枪,最终被意大利伯莱塔92F替代。”我一边说,一边按顺序凭感觉,把弹仓、枪管等零件一一拆下,“在选枪大会上,和伯莱塔竞争的,就是我手里这把枪,是鲁格的P85,这枪,全长大概一尺,空枪重量大概一斤九两,有效射程得有50米!”

    我一边说话,一边把枪迅速的拆装一遍,速度之快令我自己都有些意外,看来当年在部队作训时留下的底子,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成了下意识的行为。枪已拆装完毕,吴飞却并不等我摘下眼罩,反而又问道:“从触感上看,你觉得这枪磨损怎么样?”

    “说不出,有人说这枪特别皮实,累计打出20000发子弹,受力件也没有破损,运动件也没有磨损,当然这些是我的道听途说。我手里这把枪,摸起来这枪还算新,姑且感受不出磨损,保养这枪的绝对是个高手,上油上的非常均匀,保养的非常到位!”我问道,“该不会是您一直拾掇这把枪吧?”

    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吴飞一把把我头上的枕巾摘下,然后又把一个纸盒的子弹递到我面前:“我给你限时5分钟,你也就用了1分钟出头,好小子!这是100发子弹,过两天我让文书把开好的介绍信拿来,都归你了,夏记者!”

    我眯起眼,适应了一下光线的骤然变化,对这把枪,却并不是非要不可。毕竟,我现在的必需品是香烟、钢笔和照相机。

    “我得走了,妈的今天来医院,本来是为埋汰一下你的,未曾想赌输了一把好枪,得了,我先走了。”吴飞扭头便走,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向我说道,“夏记者,你叫夏令生对吧!我叫吴振邦!”

    “吴振邦,你不是叫吴飞么?”我问道。

    “吴飞是一帮坏小子给我起的外号,他们说我脾气不好经常‘无事生非’,妈的叫来叫去老子没当回事儿,现在叫的比我本名还响。记住了,我叫吴振邦!”吴振邦扭头摔门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有些理不清头绪。吴振邦怎么就对我由恨生爱?怎么就要来看我?怎么就要和我打赌?怎么就要违反纪律违犯法律送我把手枪?

    我整理着面前的这把枪和这盒子弹,有些发呆。

    未曾想,盒子里,掉出一张小纸条。

    我打开纸条,吓得更呆。

    纸条上,字迹潦草:

    “不日出院,或将遇险;有此傍身,或能一战;暂借于你,脱险即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