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遇刺
“师父,师父...... 刘岩忙俯下身子去扶那躺在地上的师父。 嗖地一声,谁料他的手刚刚放在师父臂膀上,一支利刃从正前方射来,直插进他的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刘岩也顺势倒在了地上。 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口中流出来,顺着他的衣角渐渐渗满雪白雪白的大地。 利剑从树林里,四面八方如雨迸射,一支接一支,密密麻麻,似乎是织成的天罗地网,没有一丝逃脱的缝隙。冰天雪地的四周成了阴森可怖的地狱。 “哈哈哈哈..... 一声大笑,打破了沉静,一个身材瘦小穿着紧身黑衣的秃头男子从远处树林里走了出来,他口中狂笑不止,目光阴险。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长发披肩,一身黑衣的独眼龙男子,不过这独眼龙男子看起来十分的高大强壮。 “司房大人,刘家的孽种已经被我们杀了,可以回去交差了。” “哈哈哈哈......那光头男子还是笑,笑得阴险而有些娘声娘气。 “混账,人都死了,还领屁赏,吴大人特别吩咐抓活的。” 那独眼龙男子听着秃头男子训斥自己,并不害怕,他猥琐地笑了笑,凑到秃头男子面前。 “司房大人不必担心,吴大人那里,小的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说情况危急,不得已才误杀了刘家小儿子。” 秃头男子听了独眼龙男子一番话,眉头一转, “蠢材,你以为吴大人是三岁小儿吗?三言两语岂能瞒过他。” “诺。” 独眼龙男子吓得不在说话。 “所有东厂的暗哨听令,叛贼以除,回去交差。” 独眼龙男子向四周一声大喝,随后从四周树林里迅速飞跃出来一个个穿着紧身黑衣的男子,他们身形矫健,翻身在空,一个倒挂双脚立地瞬间站成一排。 这一排黑衣男子看起来足足有十人,他们每个人用黑纱巾遮住面孔,腰间用一条蓝白玉的腰带系住,全身穿着黑色紧身衣。每人还佩戴了一把统一的青铜宝剑,手中拿着弓箭,背上有一把竹筒,竹筒里插满木箭。这十人一站稳脚跟便单漆跪地,跪了下来。“参见司房大人。” “都起来吧!” “谢司房大人。” 跪在地上的十个黑衣男子齐声叩谢道。 “刘三,今晚返回济南。” “是!”独眼龙男子答应一声。 “你等随我一起立刻护送司房大人回济南。” “遵命。” 嘘.....嘘.....只听那十个黑衣男子吹了几声口哨,十几匹枣红马便从树林里窜了出来,他们一行人骑上快马,踏着积雪隐隐绰绰地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凤州府府衙,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人穿了一件青色常服畏首畏尾地站在府衙大堂里。这人枯瘦如柴,生得皮肤黝黑,那一头黑发用黑色网巾束着在头顶高高地盘起一个发髻。 “大人,孝敬王公公的银子已经准备好了。” 旁边一个脸大如盘,身形肥胖地如同一头大肥猪的男子。他穿了一身绣着一只猛虎争雄图案的红色袍服脸色暗淡,无精打采地坐在公堂正中间的位置上,捧着一杯茶细细品味着,在他的头顶高高地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这次是多少?” “一万两。” 知府大人听到这里突然两眼冒金星,像是被谁捅了一刀似得。 “你说什么?一万两。” “大人,司房大人说了,公公的五十大寿快到了,这一万两银子就当孝敬公公的五十大寿了。” 那知府大人听罢言来,哭丧着个脸 “我的银子啊,银子,一帮强盗。” “大人破财免灾吧!” 那位骨瘦如柴的人伸手捋着颌下那一撮八字胡安慰着知府大人。 “师爷,我算是栽倒一帮强盗手里了!” “大人不必为此伤心,想想我们凤州府也是富饶之地,只要大人随便寻几个由头,多征些税收,那白花花的银子还不是流进大人您的腰包吗” 师爷看着自家大人愁闷无比,那一对精明的眼睛转动着,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师爷说得极是啊!让我茅塞顿开,我只顾着孝敬公公的那几个银子了,却把这银子的来路忘了。师爷你下去草拟几份今年秋收征税的公文,本老爷我要趁着秋收的季节好好搂一把。” “卑职遵命,卑职这就下去办。” 师爷扶手一揖,便笑着退出了大堂。 “知府大人好兴致啊!我等在外日夜兼程捉拿逆贼,而你,张坤,张大人却在知府大堂里独自悠闲,真是不拿我东厂兄弟当人看啊!” 秃头男子阴沉着脸走进了知府大堂,他的身后跟着独眼龙男子和那十个佩戴青铜宝剑的随从,他们一行人一进大堂,十个随从便分列两边。秃头男子走到知府大人公案前便坐了下来。 那知府大人忙从公案前走了下来,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 “司房大人消消气,都是卑职怠慢了。” 他一边讨好这位没品没级的东厂小小领班,一边给旁边的师爷使眼色。虽然他是朝廷正四品的官,但是在东厂面前只得低三下四,只要是东厂的人哪怕是个连小小领班都算不上的职位,地方官都是不敢得罪的。 张知府一连马屁拍了一大堆,阿谀奉承着,百般讨好着面前这位东厂司房。 那旁边骨瘦如柴的师爷看着自家老爷的眼神,便心领神会地摆出一副笑脸献媚讨好起来。 “司房大人一路辛苦,我家大人已备下了好酒好菜,专为司房大人,和众位官爷压惊,请众位到后堂叙话。” “司房大人请。” 张知府献媚拱手邀请光头男子道。这光头司房大人看着地方官员在自己面前低头哈腰的样子,方才的气消了大半,得意地笑了笑随着知府大人往后堂而去。 “众位官爷请。” 师爷前边带路,一行人穿过曲折迂回的长廊便到了后堂大厅。 知府大人把司房大人奉上座上宾,又是一顿马屁一阵吹捧,花言巧语讨好一番便和那秃头司房称兄道弟的喝起了酒。 “喝,司方大人,我先干为尽为大人赔罪。” 知府大人端起酒杯献媚地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着知府大人喝了一杯自罚酒,那秃头男子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脸色,并没有满意。知府大人见未讨到司方大人的欢心,让旁边侍从又给自己满了一杯酒,随后他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 这杯酒下去,还未见秃头男子露出满意的态度,紧接着他又是一杯,三杯酒下肚,才让那秃头男子有了些满意。 “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那秃头男子捧起桌上自己的酒杯,看了两眼知府大人。 “既然,张大人诚心可见,那我就陪你喝一杯。” 一杯酒捧起喝了下去,空空的酒杯放在了酒桌上,随后旁边侍从又往秃头男子的酒杯里满了一杯酒。 “来,喝。” 知府大人捧起酒杯喝酒如喝水,让这秃头男子兴致更浓了,他脸色红润,大笑着捧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酒过三巡,司房大人醉意nongnong,他借着酒劲,趴在知府大人耳边。 “张大人,袁家唯一的儿子已经被我们就地正法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死了。” 知府大人本已喝得迷迷糊糊,听到这里突然惊醒,他看着醉醺醺的司房大人欣喜若狂起来。 死了,全死了,刘家的人绝后了,这东厂为我斩草除根,真是大快人心。 他恍然间大笑起来,讨好地捧起酒给司房大人斟满一杯酒。 随后陪着司房大人尽兴地喝了起来,一阵豪饮,这知府大人与司方大人已是醉入烂泥,躺在知府大堂里混混欲睡起来。 ........... 茫茫风雪中,两具尸体躺在厚厚的积雪里已经是僵硬如冰,那流淌在他们身上的血液已经凝冻。雪花还在断断续续地飘着,此时的雪比方才小了一些,细碎而晶莹的雪花如飘飞的棉花穗子纷纷扬扬地洒在地上,落下挂在树梢枝头,将整个灵山装点的缤纷绚烂。 曲折幽静的小路上,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者背着一捆柴慢悠悠地走着。他的前边走着一个扎着马尾小辫的女孩。她拎着个竹篮走得很快,她一边走着一边转过那通红的俏脸。 “爷爷,快些啊!” 那老者见自家孙女催促自己,裂开那满嘴银白胡须的嘴巴笑了笑。 “婴燕,慢些走,小心摔着。” “爷爷快些吗?人家还等着回家烧饭呢!” 那小女孩扭捏着,有些不情愿起来。 她转过身走得更快了,那老者无奈地摇摇头,依然慢悠悠地背着柴走着。 北风呼呼,雪花依然飘落,冬季的寒冷让许多山民都躲在家里,很少有人上山砍柴,整个山上除了这一对爷孙俩便无他人。 寒冷的寂寥在茫茫白雪中肆掠,风刮起树梢的沙沙声,响彻耳边,除了风的声音还是风的声音,白皑皑的山里连一只生禽也看不到,死一般的沉静。 转眼间,那一对刚刚还在半山腰的爷孙俩已经到了山脚下。小女孩还是那么活泼,边走边跳着,还时而伸着手在路边的树枝上摘一片枯萎的叶子拿在手里把玩。 “婴燕你慢点,别摔着。” 小女孩自顾自地走着,行至山脚下那片墓地。小女孩突然瞪大眼睛,她看到地上血淋淋躺着两具尸体,吓得扔掉手中的竹篮, “啊...... 一声惊叫也把身后的爷爷吓个哆嗦,老者扔掉背上的柴,赶忙向小女孩追了过来。 “婴燕,你怎么了?” “死人,爷爷,死人。” 老者追上来,把孙女抱到怀里。他两眼昏花地向那地上两具血淋淋的尸体看去只见一个英俊的少年郎躺在地上,脸上和胸口上,手臂上染满了鲜血,他的旁边躺着一个鬓发须染的壮士。老者看了看他们,他轻轻拍着怀中孙女的小脑袋,“婴燕,别怕,有爷爷呢!” 小女孩躺在爷爷怀里,把那扎着马尾小辫的小脑袋藏在爷爷胸口,不敢在看那地上血淋淋的尸体。而她的哭声似乎没有一点停息,却是越来越强烈。老者只好无奈地摇摇头,拍着自家孙女的后背。“嗷嗷,不怕,不怕,不怕...... 他一边哄着自家孙女,一边小心翼翼地向那两具血淋淋的尸体靠近着。他脸色紧张地走到尸体面前,俯下身子,伸手往那少年郎鼻息处叹去,只觉得有一股热流在涌动。 老者有些诧异,那紧张,恐慌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好奇。奇怪,这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还会有气?莫非,他并没有死? 带着质疑,老者将手伸到少年郎胸口摸了摸,奇怪,胸口也是热的?
他茫然了,为了摸清这人是否死了。老者将少年郎的衣服解开看了看。这少年郎强健壮实的身体上伤口满满。 他伸手在那伤口上摸了摸,确定是刀伤,这才清楚了。看来这人,命不该绝,身上的刀伤都是皮外之伤。只要善加治疗,便会无大碍。老者看了少年的伤势,便轻轻合上了那少年郎的衣服。他转过身,不料这一转身,却弄得自家孙女哭得更凶了。 他只好哄哄自家孙女,一边小心向那壮士移动过去,一边怀中抱着自家孙女。一到壮士尸体前,他将手伸到插在壮士胸口处那一口利箭上,用力从血rou里拔下那口利箭,仔细端详起来。 利箭锋利亮泽,满满地全是血,老者从衣袖里拿出一方白巾布,把利箭裹在巾布上擦了擦,然后拿起来又看了看,随后在看了看巾布上那被擦去的点点血迹。 老者眸光闪过一丝皎洁,他把目光转向这位壮士胸部的伤口处,此时壮士伤口处已经腐烂,黑血从那伤口里缓缓流了出来。 “箭上有剧毒。” 他把手伸到壮士胸口摸了摸,那胸口已经凉如寒冰。 看来他已经死了。奇怪,那少年郎与这位壮士中的是同样的箭,怎么会只有少年郎安然无恙?而壮士却中了毒箭? 老者想到这里百思不得其解,他一脸茫然地望着地上那一片雪白,愣愣出神。 这两具尸体的伤势差别竟然相差甚远,不知是何人所为?要致他们于死地呢? 雪花像坠落的棉絮一般轻轻洒在他的脸上,肩上。望着那漫天飞雪,老者有些迷茫。他那久经人事的目光在风雪的缭绕下似那般暗淡。阴沉的雪地里,一阵风肆掠着,将那地上的积雪卷了起来,随着风的吹动,扬起一道弧线,向空中洒去。 在那积雪抛去的地面,突然一块金色令牌跃然眼前,老者看到令牌,眼神一愣,他捡起地上的金色令牌仔细看了起来。 上面刻着两条金龙,中间刻着一个红色朱漆大字“令”老者看到这眸光里闪过一抹惊异的光芒,他拿着令牌暗道,“这令牌再熟悉不过了,只有东厂才会用这令牌。莫非杀人者是东厂那伙人?东厂为什么会杀他们呢?想必这二人的身份也非同一般? 他们会是谁呢?如今朝廷党争祸乱朝纲,汉王窥伺太子之位利用当今圣上的宠爱胡作非为,朝中忠诚良将敢怒不敢言。太子生性温和,圣上本有意废长立幼,群臣善言死谏才保得太子,如今太子只得谨言慎行,恪守本分,顾不得许多。 莫不是jian臣当道,残杀无辜,陷害忠良,他们怎么会平白无故死于东厂刀下?这其中必有隐情。 我暂且将他们救下,等到日后再问个清楚。 老者从小女孩手中拎着的篮子里拿出一瓶药,打开药瓶,将两粒药拿出来,往那少年郎和壮士嘴里各塞一枚。 塞下药后,老者同时伸着两只手按着他们的丹田缓缓一用力,这一用力,少年郎便有一口黑血喷薄而出,老者看到这吐出的黑血,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欣慰。心中暗道,好一口黑血,丹田里的毒气已除,再加时日治疗便可痊愈。 他目光一转,看到静静躺在那里的壮士一动不动,他缓缓将手伸向壮士胸口,那胸口已僵硬如石。看来他已经命归黄泉,即使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老者心中暗暗叹道。 既然壮士已死,待我回去找来村里男丁将这壮士好生安葬,也算让死者九泉瞑目。 老者心里盘算一阵。 “婴燕,婴燕..... 一直躲在怀中的小女孩听到爷爷唤自己,便回转过那扎着马尾辫的小脑袋,看着爷爷。 “爷爷,爷爷?” “婴燕,爷爷现在想让你回村里把隔壁老王头家的你王叔伯和村里老张家的你张叔伯找来,爷爷想救这小子。” 小女孩听了爷爷一阵叙说,便略略点头,她看着那地上躺着的少年郎尸体和那满地的黑血,此时也不怕了,她勇敢地从爷爷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乖乖地站在地上一转身便往那积满白雪的山路上跑去。 老者看着自家孙女远远消失在皑皑白雪中。他便把手伸进衣袖里拿出一方方巾轻轻放到少年郎嘴角处,缓缓擦去少年郎那嘴角残留的斑斑黑血。 片刻,一个时辰时间,小女孩带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来到老者面前。 这两个壮汉生得体壮身强,只是两人中身高差距有些悬殊,一人只高过一人半头。他们拱手一揖“卢叔伯。” “张君,王骞,你二人且来帮叔伯把这少年郎抬回村里。” 两人一听这话相视一愣。 “老夫也是路过,碰巧看到这少年郎躺在雪地里,前来一看,见这少年郎命未绝,便有了救人一命的想法。你二人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把这少年郎抬回村里,来日在生答谢。” 老者说完双手一揖。 两人一见老者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免在质疑什么,便上前去把少年郎抬了起来。 “多谢,多谢。” 老者一边答谢,一边抱起自家孙女,一行人便往白雪皑皑的山路上行去。 雪花依然飘着,在风中吹散,泼墨般洒下一片,一片,白皑皑的,荒芜,寂寥,冬日的灵山似乎没有一丝生机,有的只是那层层叠叠蜿蜒盘旋的山路和那枯枝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