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死者家属
停棺材的祠堂不大，也没有装电灯，所以是从死者家中拉出来了一根电线，接的一个灯泡，挂在祠堂外面的歪脖子树上。晚上这里的也就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坐在祠堂里，东北角的位置，这里有一张简易的小床，面前放了一盏简易的长明灯。 说是长明灯，其实也就是用一个小碟子装了一碗菜油，再放上一根灯芯点燃，说暗也不暗，抵得上一根蜡烛了。 就是在这放了一口棺材的地方，这么点光还是让我觉得有点渗得慌。 刘老道把我带过来，交代了一定不能走出祠堂外那道院墙之后就和其他人离开了，剩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听见走在后面的两个人抱怨，也大概知道没有人是因为这死者弄出的事太多，村里人都避着。 就连她家属都能躲就躲，最开始准备的停灵的地方是她家，后来要再停过去，那家里几个人就吵起来，有几个年长的找了算命的，说这样不吉利，才给改成了她们家后面不远的这个破祠堂。 此时一阵风吹来，凉飕飕的，冻出我一身鸡皮疙瘩，我裹紧了身上的丧服，看着面前的棺材，嘴里不停念叨：“大姐，我知道你是家暴死的，心有怨气，我在这里守着你，你就安心去吧。你也要保佑我，千万别被那家伙发现。” 这么说了几次，风渐渐小了，长明灯的烛火也回归稳定，我心里万分庆幸，好在外面的灯泡已经被铁丝固定在树枝上，不然这么大风，树晃得厉害，万一灯泡没挂好，不小心碎了，估计还没出啥事，我自己都得把自己吓死。 守灵的人一般来说晚上是不能睡的，刘老道带我来时，告诉我，因为这一次的时间比较长，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守着，那些规矩就不用太遵守，只要我好好呆着不出去，要是来人也不要动不动就搭话，便可以了。 我瞄了瞄外面，绑着灯泡的歪脖子树被吹得动摇西晃，连带着光源也晃悠悠的，极不安定，这样的情况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出去。风声紧得有点像是女人幽咽的哭声，我觉得脑袋发麻，赶紧闭着眼睛，把薄毯子抖开捂在身上。 “哎呀，外面这风还真是大！”一个粗声粗气的女人声音传过来，接着一对夫妻模样的人出现在这个祠堂，他们在棺材前站定，看了看里面的尸体，煞有介事的鞠了个躬。 我正觉得奇怪，一个老头子也拄着拐杖进来了，他站在女人身后，咳嗽了一声：“咳咳，你们不要挡在这里，边上去。” “爷爷也来啦，您看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能休息就休息，自己活动什么。”男人这时开口说话，并且拉着女人退到边上，老人家也看了看棺材，直叹气：“我自己的孙女，哪能不来看。” 我一听，原来是这位死者的爷爷，另外的那两个大概也是她的亲戚之类的，三个人在门槛坐下，开始聊天。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内容，我一边听着心里的警戒也慢慢放松。 看他们的样子是没有看见我，我的原本想打个招呼，念及刘老道的嘱咐就忍住了，反正他们也没看见我，等他们发现我在打招呼也不迟。 就是奇怪，看外面的样子，估计已经是深更半夜，这时候扎堆过来，还在这边聊天，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有点渗人。我不自觉地连呼吸都放缓了，侧躺在床上，隔着棺材角观察那三个人。 没想到来的还不止三位，接着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甚至还有带着小孩子过来的，都是先朝着死者的棺木拜了拜，就开始在门边聚集起来聊天。 场面不一会就变得十分热闹，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有点神经过敏，总觉得那群人在那边说说笑笑，热闹归热闹，每一次有人声音大一点，我就觉得他全身发麻。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黄鼠狼盯上的兔子，明明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我，可我光是看着他们，听着声音，心就是揪起来的，我想大口呼吸，又害怕呼吸的声音会吵到他们，只能尽可能的深呼吸。 人越来越多，听外面的响动怕是已经把外面小院子给站满了。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仔细想想又没有想到什么，除了这半夜聚集起来的，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最开始来的三个人也走出去了，我悄悄看他们，他们一副主人的样子，还在外面接待。风也不知多时停了，挂在树枝上的灯怕外面缠了一些小飞虫，灯光惨白，照的那些人的样子也阴测测的。 我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他们会晚上聚集在这，就半坐起来，探出脑袋去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差一点直接把我吓得从床上摔下去！ 原来在外面的人群中，竟然混了一个李元章！ 他是背对着我的，手上提溜着一根长三尺的大木棍，木棍毛刺拉碴的，看起来既有杀伤力，而他似乎在找什么，我赶紧缩了缩脖子，那家伙肯定是在找我。 我哪还敢看，闭着眼缩着脖子，心里不住期盼那家伙找不到我，这么等了大概几分钟，我也没有听见有人进门，就睁开眼睛看，谁知那李元章竟然已经到了祠堂门边。 他脸上满是血污，比起之前活埋我的时候更狰狞可怖，我心脏整个漏了一拍，大气都不敢出，薄毯子捂着脑袋，只留出了一双眼睛，夜晚这里还不算热，我却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就这么凝神看着李元章探头探脑找了半天，最后啐了一口，很不甘心的离开了，木棍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有人拿着刀刮在我耳膜上那样，我却连捂耳朵的力气都没有，只敢闭着眼听外面的动静。 等了许久外面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一如之前安静时，我这才松了口气，才睁开眼，却看见死者那群亲戚竟然通通围到了我床边上！ 他们将我包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就这么站在床边地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也不说话，长明灯被他们挡住了，只有外面灯光隐约透进来，能看到那一张张阴恻恻的脸。 我往后退了退，那些人也不动，就这么张着眼睛看着我，那些眼睛好像失了神，一点也不像活人的眼睛。 “咳咳。”这时我耳边一个咳嗽声，我一转头就看见死者爷爷的一张皱纹满布的脸，他是一双吊梢三角眼，眼角皱纹满布，却显得异常精明。 老狐狸。 我心里突然想到这么一次，这个老人就像是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他那双眼睛里面满满都是算计，而我就是他看上的一只小鸡崽子，我被这一双双眼睛盯得背后发麻，硬着头皮开口：“老爷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伙子你别怕，我们就是过来看看，给我闺女守灵的是啥样的人。”老人家没说话，代替他回答的是那个粗声粗气的女人。 “闺女？”我看了看那棺材，原本还以为是婶子一类的亲戚，没想到竟然是这死者的父母。 女人听见点点头：“那个死家伙还算是有点良心，让你这么个小伙子给我闺女守灵，挺辛苦的吧。” “没有没有，他们给的价钱高，我正好也没什么事。”我连忙摆手，之前看那女人一脸凶样，说起话来倒是慈祥，我不由得想起我妈，也不知道我弟弟现在是不是消停了。 “有你这么个孩子守在这里，我也安心。”老头子终于说话了，就是他的声音哑得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讲什么。 “只是孩子，你是不是惹上事儿了。”女人等了半晌，看着我，我心头一惊，难不成他们是看见李元章了？ 我一时没敢说话，那老头子看了我一会，在我床边上坐下，伸出一只皮包骨的手，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他的手劲还相当大，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肩胛骨都要给他的捏碎了。 “小伙子，遇事不怕事，你既然帮我孙女守灵，也是帮了我家的忙，你要是有事，我们也能帮你挡挡，只是……”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沉，我听着听着就觉得脑袋很重，不住的往下低，下巴都紧紧贴着脖子，只是觉得脖子有点胀痛，这时一阵倦意袭来，我就昏睡过去。 第二天，是刘老道把我叫起来的。 我睁开眼睛看他坐在我床边上一脸铁青，我才想问他怎么了，却发现我嗓子哑的不行根本发不出声音，刘老道没好气的地给我一碗水：“李强，我说你小子什么好，昨天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原来刘老道一大早就过来给我送早饭，踏进院子却发现阴气重得异常，就赶紧过来看我，这一看，我就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脖子上还有一道青紫的痕迹，像是给谁掐了。 我听完刘老道说，挠了挠头：“昨天晚上也没发生什么啊，不过就是死者的家属过来拜了一下。” “家属？哪个家属？”没想到刘老道一听却着急了，赶紧追问，我就把昨天晚上来了一堆人的事情说了，谁知我一说完，刘老道便满脸怪异的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看了一会，就觉得不太对劲，果然刘老道幽幽说道：“那女人的娘家人早就死的差不多了，你看这葬礼全都是夫家筹备的，怎么可能有那一大票的活人亲戚。” 我一听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昨天晚上我就这么跟一屋子的鬼待了一个晚上。而我也想起来了，在我去带灵的时候，刘老道就说过这女人是一个孤儿，既然是一个孤儿又怎么可能有活着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