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做守灵人
刘老道带着我回到了他落脚的地方，那是一间看起来干净利落的小四合院，院子的中央摆着一根长凳，上面用石头压着些纸钱。 我看着纸钱边角随风飘着，隐约像是几个张牙舞爪的黄色小人，随时会飘过来的样子，心里有点打怵，才跨进院门，我就停住了。 刘老道径直走进正对的屋子，他推门的时候发现我没跟上去，扭头看到我正盯着纸钱，他笑了一声：“我说小兄弟，你胆子就这么小？那些纸钱不过是镇个家在安宁，给孤魂野鬼用的，你怕什么。” “哈哈，没什么。”我也不是怕，从小在寿衣店长大，怎么可能害怕这么几张纸钱，只是看着纸，总会想到那个老太婆，只要一想到她那张脸，脊梁骨就一阵阵发凉。 刘老道看着我小心的绕过那张板凳，不住的摇头：“说漂亮话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 我堆了张笑脸没多说啥，这老头是自己没经历过。不过这刘老道也让我想起我二爷，现在我没有渠道得知家里的消息，这一次惹上的麻烦，看来不会小，真不知道我这条命还能捏在我手里多久。 跟着刘老道进屋，这房子看起来挺小，倒是亮堂。这里的后墙也开了个窗户，用明纸糊在玻璃外面，光透进来比日光灯还亮。这光亮让我心里安定了许多，我好奇的四处看了看，这屋打扫得干净，但似乎只有刘老道一人住的样子。 刘老道进屋之后就开始翻箱倒柜，半晌，看我还站着，就匆忙招呼我一声：“你自己坐一会，别给我捣乱。” 我应了他后，坐在靠墙的板凳上等着他。这里能够看的见外面院子的情况，但自己不会完全暴露，我还惦着李元章，不知他是被刘老道吓得逃走，还是怎么了，这时候能少一事是一事。 “找到了！就是这个了。”这是刘老道兴致高昂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我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伸着脖子高声问了句怎么了，他却让我再等等，我只好又坐回去。 不一会，刘老道搬了一张红色的小桌子出来，看形状是北方常有，放在炕上的那种。桌子半旧不新，并没什么特别，就是那红漆有点刺人眼，像涂了层鲜血一样。 刘老道见我看着桌子，他摸了摸下巴，口气有点得意：“你别小看这桌子，上面的可是刷足了十二种动物血，消灾避邪哩。” 说罢，刘老道将小桌端正的放在屋正中的大桌子上，拿出了三个空碗，一对白烛和一只紫檀的香炉，将这些按照祭祀的样子对着门外摆好之后，在三个空碗里更分别装上白米、白面和白酒。 接着他把我推到墙角，警告我说：“李强，你这伢子身上的邪气能够助我，但你太过接近，恐怕邪灵也会紧跟不放，所以你就在这里站着，拿着这个，我不让你松手，你可别松开。也不要动，更不准说话。” 说完他在我手中塞了一块白色的石头，我连连点头，握紧石头靠着墙角站好。 只见刘老道绕着桌子走了三圈，闭着眼睛依次端起白米、白面和白酒，口中念念有词，还用手指敲着碗壁，钝钝的声响传来，竟和一般的声音不同，听见那邦邦的声音，像水波纹一般在耳边越扩越大，最后震得我脑袋都有点发晕。 我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刘老道再干什么，可是脑袋被那声音几乎搞成了浆糊，我只好咬牙握紧了手中的石头，此时我眼前开始发白，像有强光照射，但是不刺眼，只是晕。 “嗬！”刘老道一声大吼，我抖了个机灵，整个人瞬间轻松不少，我连忙看着刘老道，可他的脸色却不好看。 他定定望着手里的碗，那碗原本是白酒，可现在却变得污浊不堪。我想凑过去，脚下却抖了起来。 难道是地震！ 我立刻望向四周，可是屋内的摆设都好好的，没有任何抖动的样子。但是我脚下的地面却是真的在抖，我能够感觉到地面的颤动，但是却不像是地面，而像是站在床垫上那种不着不落的。 地面不停抖动，我几乎要站不稳，不得已我伸出手扶住墙，谁知在这时候，刘老道交给我那块石头竟从我手中脱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门槛前面。 我立刻望像刘老道，可刘老道此刻却是闭着眼睛的，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手中的碗放回了桌子上，整个人垂首立在桌子面前，想一个认错的学生。 我有左右看看，好像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看了看那块石头也在原地一动不动，虽然脚下抖动的感觉没有消失，但是已经没有之前的那么强烈，我试着扶着墙站起来，走了两步想去把石头捡起来。 可前脚还没迈出去，就立刻被刘老道大声喝止：“不准动！” 我马上停了动作，刘老道依旧没有抬头，背影看起来很僵硬，头也压得相当低，好像……就好像被什么死死按住了脑袋一样。 这想法一出，我自己先被吓到了。外面阳光正好，一点风也没有，之前张牙舞爪舞动的纸钱，此刻也安安静静的待在凳子上。只是太过安静，反而增加了我的不安。 我握紧拳头，咬牙看着刘老道，心想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己先冲出去。 “嗬！”刘老道又是一声大吼，中气十足，听起来倒像是壮年小伙，而随着这一声，我脑袋的晕眩竟消失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连呼吸都舒畅起来，我不由大口呼吸起来。 刘老道也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脖子。他一言不发的收拾好了之前搬出来的东西，我也这么等着，过了好一会，他才收拾好，坐下来抽水烟。 “刘师傅，你想到法子了吗？”我忍不住问道。 刘老道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他伸出手，掌心躺着我之前不小心丢的白色石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来了。 “好在我之前准备了这个，我说你小子，关键时候怎么就靠不住。”刘老道解释道，他之前做的叫‘通灵’，以善意孤魂喜欢的白米、白面和白酒为祭品，香烛红桌为媒介，再加上我身上的邪气，招来阴灵询问。 但是阴灵毕竟是鬼魂，多不喜人气，特别是我这种带着邪气的，又容易招来恶意邪灵，送不走的话，很容易就出事。而刘老道给我的白色石头，其实是一颗佛骨舍利，原本想着带着灵气的东西能给我挡一挡。 没有想到中途出了这么一出，差点让刘老道也被阴灵恨上，好在他招来的并没恶意，所以没出大事。听完我也不好意思，把之前头晕和感觉到抖动的事情说了，刘老道一听，皱着眉头，掐指一算：“罢了，是我没料到，那东西竟有这么深的怨气。” 我也不知道刘老道在说什么，直觉可能和那老太婆有关系。刘老道吐出一口烟，烟雾弥漫让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长叹一声：“现在也只有一个法子，姑且能试试了。” “什么法子？”我赶忙问。 “你去给那个人守灵吧。”刘老道说的是，之前下葬的死者：“你之前虽说已经将那人带了过去，可是昨夜一事已经动了她的尸气，所以需要十天之后在重新下葬。她的生辰八字与那家伙的相克，你与她守灵的话，想来那家伙也没办法动你。” 因为相克的缘故，为死者守灵是助死者，因此也会得到她的庇佑，至少在她的魂安定下来之前，我的处境是安全的。 我思来想去，虽说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守灵听起来挺奇怪的，但也总好过被鬼害死的好。现下还没有办法能对付那个老太婆，就只能先拖时间，我便答应下来。 “这一次你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好好在那里呆着就是了。”刘老道千叮咛万嘱咐，将我带到了之前那位死者家属家中，我在门外等着，刘老道则在里面和死者的家属交涉。 站在街上我心里还是有些发冷，总害怕又看到李元章，但是意外的，等到刘老道出来之后，我也没有瞧见李李元章，心说那家伙说不定是真的被吓回去了，那还正好。 心里正庆幸着，我的手里被塞进来一套白色丧服。刘老道让我换上衣服，跟着他一起到死者墓地去，我一听吓了一跳：“难道晚上我也要一直呆在那里吗？” 刘老道差点没有一巴掌拍过来，他没好气的说：“重新下葬，不得让人把棺材请回来吗？你也跟着，诚心点，别想东想西的。” 至于守灵自然是在停灵的地方，是死者家后面的破祠堂，看起来怪阴森的，但总好过荒郊野外。我这才安心下来，一路跟着把事情办完，只是有点奇怪的是，不管是抬棺还是洒钱的或者是旁边哭灵的，无一例外都是请来的人，而死者家属是一个也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