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6164
“人有憧憬，但如果不习惯去遗忘，将会醉于繁华盛世，惟有心中有路，才可以走上纵横大道。” “这是当时的众仙之主信誓旦旦说过的话。” “道上忘情，道是无情，道说情感之事如同鬼神。最后脱颖而出的两名候选人中，其中有一人名为皇甫幽雪，她出身于盛世皇帝国万众敬仰的南宫家族第三十五门，民间里，她又叫南宫幽雪，曾经许多时期都是无数豪门子弟企图结识的对象。只可惜这皇甫幽雪天性孤独，自幼活在宫廷大院的她，很容易被外边世界那么些逍遥自在的江湖之事所深深吸引，因此也容易被江湖上那些丑恶嘴脸的坏人所欺骗，所以不管是盛世皇帝国的帝王之尊，还是皇甫幽雪所在的南宫府尊上，都会特别派人暗中保护，哪怕是她在吃饭洗澡之时。皇甫幽雪尽管安全了，但在这种保护下她却并不开心。” “因为她想活得更加自由些。” “这不是正常吗？她从小被关在笼子里，和金丝雀有何不同？” “她和金丝雀有何不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自从进了帝女琅嬛宫，就再也没想过要回去了。她恐惧回到森严壁垒的盛世皇庭，她宁肯还是天真浪漫的皇甫幽雪，宁肯自己埋在穷乡僻壤之地的帝女琅嬛宫里，也不情愿回到盛世皇帝国继续去做她仰之弥高的南宫幽雪。只不过她尽管这般想，但许多抱着美梦的豪门子弟就是不这么想了。他们一如既往追求皇甫幽雪，乌云滚滚也好，白云晴天也罢，他们整天围在皇甫幽雪的身边，摇尾乞怜，甚至会用尽各种卑鄙的手段，也企图博得皇甫幽雪的青睐。然而皇甫幽雪心中所想，那只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和无人管束的梦想。” “她清楚知道，如果自己将来有朝一日嫁为人妇，她自己终究还是回失去自由，终究什么也没能改变掉。” “如果是你，你又该如何去选择？” “她这么做，难道不正是因为她心中缺少的只是自由吗？” “她确实只是缺少自由。她一生活在荣华富贵的世界里，她甚至做梦都在思考，自己该如何逃出这个笼子。” “那么折戟渊这般迁怒于我，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已经遗失的公理，为了一段已经遗失的誓言！” “我不太懂。” “不懂？断剑峡的蝴蝶妖姬，你还能记得吗？” “断剑峡的？” 曲裾少女忽然怔住了。 “没错，就是断剑峡里那个总是逞强的女孩！” 斗篷老者点头道。 “她不是已经死在幻境试炼了吗？” “看来你终究有些是非不辨，这也难怪，她到底只是一个表面纤弱的人。幻境试炼虚构出来的空间，只能算一个低能级的幻境世界，对于当时年幼的你们来说，那尽管很是艰难，但也不至于强悍至将你们彻底杀死。蝴蝶妖姬被困在里面两个多月，不过是抵挡不住试炼幻境的煞气，稍微有点儿晕厥过去而已，但说她彻底死在幻境试炼里，却是天大的笑话。蝴蝶妖姬好不容易才从冰河期中存活下来，她为了期望活着，甚至冻坏自己四肢手脚，她也一步一步走出镜花水月谷。” “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心里装着一个男人的影子！” “你说的剧情实在太离奇了，我从未听说过。” “这个故事你当然从来没听说过，因为这是当年二十九个相依为命的流浪人的过往，也只有当年那二十九个相依为命的流浪人，才清楚记得那一段艰辛的过去。但老夫告诉你也无妨，在这里不远处的镜花水月谷，有一座先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古代废墟，废墟东南角有一个一般人不会去的墓阵，墓阵之下，有一个连动物也不会去的尸棺场。当年有二十九个无家可归的乞丐抵抗不住冰天雪地的寒冷，忍住了与生俱来的恐惧，纷纷躲到尸棺场下避寒，蝴蝶妖姬就是那些流浪乞丐当中之一。活着的人固然高兴，但那段堪比人间地狱的往事，却从此在他们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 “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那么后来呢？” 曲裾少女缓缓地皱眉。 “后来啊……” “蝴蝶妖姬从那场忽如其来的寒流中存活下来以后，她就一直想出谷去找一个已经失踪的男人。那是一个在她危难之中拯救过她很多次的男人，对于从小就懂得知恩图报的蝴蝶妖姬来说，不管将来怎么样，她都一定不会忘记这个男人。说起来，那男人也算是蝴蝶妖姬初恋情人吧，尽管，那也许不过是蝴蝶妖姬一厢情愿错误以为的。可是不管怎样，蝴蝶妖姬之所以出走镜花水月谷，冒着生命危险踏进断剑峡，就是为了找一位举世闻名的大师打听那姑且算是初恋情人的男人的下落。” “没有错，那举世闻名的大师，便是你和蝴蝶妖姬相遇的开始。” “你们的第一位师父！” “原来是这样，可是幻境试炼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师父的判断没有错吧？” “我说过，你们当初进去的幻境空间，只是一种弱能级的幻境空间，里面一切一切，最多使人晕厥，但却并不足以让人死亡。这一点，身为幻境试炼的主人，断剑峡的割虎剑魔十分清楚。那么你们为何会得出蝴蝶妖姬已经死在幻境试炼呢？呵呵呵，这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愚蠢弟子，其实都被割虎剑魔这个所谓的举世闻名的大师给骗了。你们从来就不知道割虎剑魔的过去，你们从来就不知道割虎剑魔为什么会收你们为徒弟，你们也从来就不知道割虎剑魔平时都在想什么。” “你说什么？骗？” “是的，包括蝴蝶妖姬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个家伙骗得天晕地转！” “你有什么证据？” “你弄错了，我不需要给出什么证据，因为……” 浑浑噩噩的地面，开始泪如泉滴的坚硬冰层，哀痛欲绝下万念俱灰的雪海轮廓，一阵又一阵惨绝人寰的寒风，开始充斥这四面八方已经死寂的灏瀚荒地。皇甫幽雪捂着不断流血的右臂，像是痴心妄想等待什么莫须有的解释，云下怒目圆瞪，却是咬牙切齿望着不断走来蒙着脸披着斗篷的老头。“因为我就是那一位所谓的举世闻名的大师割虎剑魔，执掌地阴法阵，好徒儿，你知道吗，为师过去所有叱咤风云的事迹都是为师耗尽毕生蛇鼠心机才有的，而为师之所以会打开门府广纳门徒，收留你们这些流浪在雪海荒境的小孩乞丐，那只是为了筹集一些有着天真梦想的蠢孩子，唆使他们念书，借由幻境试炼光明正大的名义，将晕厥在幻境空间里面的在争斗之中败下阵来的门徒偷偷运出来，然后将他们统统押送至罗森殿宇，在漫长的岁月里，将他们渐渐地炼化成再也没有思维和魂魄的傀儡。我曾经的好徒儿啊，为师的手段是不是非常高明啊？可是徒儿你真的能想象吗，最终地，蝴蝶妖姬成了为师第一个就算血债累累最终也没能如愿以偿的失败品，但与此同时，她也是为师一生里比被人称赞还要来得欢欣的大杰作。她吃了所有作品不敢吃的血魔心脏，让为师有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的欢呼雀跃；她杀了让为师五百七十年来受尽耻辱的授业恩师，让为师有了踏进冰原世界以来第一次抬起头来称霸的吐气扬眉。她逃出为师精心经营的罗森殿宇，可是到最后啊，她清空了为师历尽千辛万苦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亿万傀儡。” “她不仅在痛不欲生的世界里活了下来，而且最终还点滴不剩地吸收了为师珍藏了千万岁月的罗森殿宇。她丧心病狂把为师弄成这副模样，苟活至今，为师做梦都想去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好徒儿，你知道什么叫做绝望的世界吗？” 割虎剑魔止住脚步。 黑色的斗篷和面布在寒风之中缓缓地同时落地。 割虎剑魔展现出了触目惊心的双手和毛骨悚然的瘦躯。 伤痕累累，枯rou模糊。 看着，就像是从地狱深处噬骨饮血爬回来的阎罗使者，数百年前授业恩师的美好形象刹那间荡然无存。 皇甫幽雪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断流血的右臂渐渐地往下直垂，心膛直有一股恶心，比右臂带来的疼痛还要来得更加猛烈。一直以来，皇甫幽雪都把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尊师当做一种美好的回忆，因为那是她逃出盛世皇庭后在人间获得的第一次欢喜，那一种堪比童话般的美好回忆，让她在后来的人生路途中有了宛如灯塔般的存在，能在迷茫的人海之中找到路线，能让她不忘初心坚持自己最是纯真的理想。还没有人知道，皇甫幽雪最开始一个人默默逃出盛世皇庭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直到路上沦为乞丐，来到卿娲故里，机缘巧合下，拜入断剑峡，皇甫幽雪才重新站起。但是活到现在，皇甫幽雪已经统领帝女琅嬛宫各色的绝世高手，自己也曾经见识过什么叫做底层社会，而在帝女琅嬛宫里，有英俊貌美的角色游走在茫茫人世间，也有样貌丑陋的角色隐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但是相对之下，皇甫幽雪自信长大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人，眼前这个曾经的授业恩师啊，到底怎么样经历，才能变得如此让人惋惜呢？ 皇甫幽雪娇躯抖了抖，娇躯上稍微有些儿凌乱的曲裾，在寒风之中遐想而舞。 垂着的手臂不断地往下滴着鲜血，流走的，却不知是谁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