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王师东归
第二天天亮，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就和他们轰轰烈烈地进驻时一样，撤军的时候依旧不敢失了皇家威严。与此同时，沙堡外的虎旗军也撤军了，整整围困了十天，这时也云开见日了。孙雨也就成了蛇爷真正的及时雨。 别人押解上路都是披枷戴锁，而孙雨则不然，一路坐在马车里捧着一卷书，虽然无心阅读，但也全当是消磨这一路上的寂寥了。偶尔伸手挑起帘子看一眼车窗外的风景，其实外边都是满目的黄沙，谈不上什么风景，可孙雨就是不自觉地想朝外张望。这景象就如同远行的游子一步一回头地遥望故乡的方向，期盼着那个方向忽然有个人影出现，挥舞着手臂奔走过来告别。可想想这片大漠又哪里来的故友。 车辚辚马萧萧，来时浩气汤汤，去日忧思惶惶。虽然这走时依旧军容整齐，但气氛中总是透着一股子悲凉，一行一步都是垂丧。 车马部队忽然停下了，坐在车里的孙雨忽然蹙了蹙眉头，挑开帘子向外边问道：“怎么了？车队怎么停下了？” “将军，是前边的车马忽然停下了，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不过已经有人去前边查看了。” 等了没多一会儿，监军张大人亲自骑马回转过来了，马蹄扬沙就停在了孙雨的马车前。 “孙小将军，前边出了一点小事情，有一帮人把我们的队伍截住了，说是……说是您的朋友，没能一尽地主之谊，特意过来相送的。希望能耽误一点时间，请您喝杯茶。” “朋友？”乍一听这俩个字孙雨还真的错愕了片刻，想了一下嘴角扬起了一丝温暖。“没错，在这大漠中还真的有位朋友一直没见，耽误大家一会儿时间去见一见这位朋友，又给张大人添麻烦了。” 一边说着话，孙雨已经从车上跳下来了。匆匆抱拳给张大人行了个礼就朝着部队前头大步走去了。 张大人还是奇怪孙雨的表现，照常理说一个京城里地地道道的京官，不应该与这大漠里的人有交道的，更何况以朋友相称。但看孙雨的表现，的确是一副故友相逢的神态。不禁对着孙雨的背影问了一句：“故友？” 孙雨大步流行，根本没有驻足，朗声答道：“新朋。” 这位孙雨口中的“新朋”，其实还从未谋面过。不过第一次见面就叫人有一种如识故人的感觉，青衣素绦，衣带翩翩，身形略显消瘦但更有文人雅士的气度，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但面容似乎不曾被着大漠的风沙所侵蚀，五官俊美中带着一点历经沧桑，脸上习惯性地扬着一抹彬彬有礼的微笑，这时候正亲手泡这一壶绿茶，茶烟袅袅更显温润如玉。 “真不敢相信，一方枭雄，大漠里的聂王爷竟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了？”聂王爷一边泡茶，动作轻盈美好一边问道。“让小将军失望了吗？” 说着话聂王爷斟好了两杯茶，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孙雨坐下。 “不是失望，是出乎意料，想象中……聂王爷怎么也应该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怒目圆睁，满脸的络腮胡子……最好是再有几道刀疤就更贴切了。” 说着说着孙雨自己都笑了，自己口中的这个形象和眼前这位聂王爷实在相去甚远。这可能是孙雨这些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了。 “确实贴切，我自己都觉得不在脸上刻上几刀都有些对不起聂王爷这悍匪头子的名号了。” 聂王爷一句玩笑让这两个仇人的见面显得格外温馨融洽，倒像是老友相逢了。 “来，来，尝尝我泡的茶。这是今年的信阳毛尖，在这大漠里啊，蔬菜瓜果还是相对缺乏，所以这里人都喝茶的习惯，但起初偏远又不是产茶之地，所以喝的一般都是粗糙的茶砖，可我偏偏喜欢这绿茶，而绿茶中又独钟情于这信阳毛尖。早在唐代的《茶经》中就已经有记载，虽然没有红茶香气浓郁，但入口清香也是别具一格。” 孙雨一边听着聂王爷讲解一边端起茶杯来轻轻品了一口，所谓的好茶孙雨在京城里也品过不少，或许是没有现在平心静气的心境，或许是这聂王爷的茶道真的不一般，孙雨还就真的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好茶，在这黄沙大漠中喝出了岭南的春意，聂王爷果真好意境。” “聂王爷听起来贵气，其实是我的匪号。我本名聂少宗，本来也是心怀天下有心报国的，只可惜天违人愿，最后落了落草为寇的下场。还得劳烦朝廷大军压境地前来剿讨。现在你也要回京了，所以我也不叫你小将军，你也不要喊我聂王爷了，咱们两个就坐下来喝杯茶谈谈心，你看如何？” 孙雨点点头说道：“您说得对，您年岁比我大，那我高攀叫您一声前辈了。” “好，我们这就算是前辈和晚辈的一次品茶闲谈，可言诗酒，可谈风月。” 说话间聂王爷又给孙雨的茶杯添上水。 “大队的人马可都在等着我呢，我在这里的时间可不多，所以恐怕没有时间和您畅谈诗词歌赋了。如果您不愿意提，那就由我说破吧。我之所以来赴您的约，是想知道我输在哪里了，还希望您能提点让我输个明白。” 聂王爷轻笑了一声，看看面前的这位少年，面容还有些青涩稚嫩，但眼神里透出来的坚毅和执着却那么强烈。聂王爷心里在想，如果这个年轻人不是朝廷官宦子弟，从小就身处官场的泥潭之中，而是投一位名师的话，或许日后能成大器的。 “如果是出于我的本意，今天请你来这里喝茶，是想感谢你的。” “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了，没有一把火烧了我的府邸，毕竟住了许多年，要是真的一把火烧了还是有点心疼的。”聂王爷眼神真挚，感谢是发自内心的。 “盛怒之时我也想过一把火把你的聂王府烧了来泄愤，但是转念再一想，于事无补。只有小孩子发脾气才会这么干。” “既然是斟茶感谢的，我就没想要和你一论长短，过去的都过去了。茶清而言重，不好，不好。” 聂王爷还是不想论及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