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大势已去
被赵祥鹤一顿责骂，孙雨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穿着厚厚的棉衣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赵祥鹤说的这些父亲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大概也是考虑到孙雨自视清高，索性一点风声也不透露给他。 经赵祥鹤这么一说，孙雨才意识到大漠剿匪这件事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这可不仅仅是家里想给他镀镀金，其背后可牵扯着太多达官贵人的利益。自己一时被愤怒遮蔽了双眼，下了一道自掘坟墓的命令。 “还有什么办法补救吗？快马传信回京城，详细写明这里的情况，让父亲与各位大人解释清楚了。”孙雨此时开始害怕了，他知道虽然父亲在京城炙手可热，但若是犯了众怒，翻身落马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今日之举不但是将自己的荣升之路风崩离析，而且也有可能让父亲的仕途一波三折。 “来不及了，这种本来就不稳固的信任，哪经得住这般摇晃。不会再有人信任你们父子了，京城里在青峡镇有生意的所有官宦都会在朝堂上奏上一本，诬蔑你剿匪不力，有损天朝威严。然后皇帝龙颜大怒，一道金牌把这里一万军马统统召回去，而你也将因剿匪不力而落罪。这不是我的揣测，这就是前几次青峡镇剿匪的结局。完了，一切都完了。” “老师，你有办法的……是不是？城门只是关了一上午，我这就下令把城门……” “来不及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说不定已经出了大漠在赶往京城的官道上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半日所有城门都严防死守，无进无出，消息不可能流露出去的。”孙雨是真的慌了，已经开始丧失本来的分析能力。 “无进无出？你城门锁得住人马，可怎么锁得住消息。一支羽箭，一只飞鸟，甚至一阵风沙都可能把消息带出城，再由城外的人快马送进京城。怕是你的解释还没到，召你回京受审的圣旨就已经到这里了。” 眼看自己上下疏通所花费的银子都打了水漂，赵祥鹤此刻也是气急败坏，虽然碍于孙雨的身份不敢造次，但他依旧用他自己的方式斩杀了孙雨心中所有的希望，这算是报复吧。报复他的愚蠢让大家都失去了升迁的可能。 赵祥鹤作为一位军师可能不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作为一名在仕途坐了多年冷板凳的落魄客他太了解朝廷里的道道了，对于这些暗箱cao作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 孙雨在抑郁中又度过了一天，难眠。 入驻聂王府的第五天，也是进入大漠的第六天，孙雨收到了第三封信。这次是一支飞箭直接把信射进府里的，就正正好好插在廊柱上。 这次纸上的内容还是很简单，也就四个字“不如归去”。 看完这四个字孙雨意外的没有愤慨，此时凡是个明白人都看得出一切已成定势，对于无法改变的事情反而倒是看得开了，愤慨、气馁、仇恨这些情绪都没有。看完之后很淡然，轻轻把这四个字铺在了桌子上。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风轻云淡，孙雨的御林军没有再封城门，没有再满大街搜查，而聂王爷的人也没有再进行暗杀，青峡镇忽然又回归到了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种风平浪静的日子又过了三天，直到那份被预言的圣旨快马而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御林军先锋将军孙雨，剿匪不力，劳民耗资……就地解除军职，押解回京，钦此。” 千里而来的张监军一脸严肃的宣完圣旨，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交给身后的跟班。然后转脸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上前一步把跪在地上的孙雨搀了起来。 “小将军快快起来吧，我来之前您父亲已经把事情的交代清楚了。”说着话慢慢贴近孙雨耳边轻声又嘱咐道。“已经打点妥当，装个样子回京城，罪责有人扛。不过这一路上可能得辛苦小将军了。” 孙应卿仕途上跌宕几十年，处理过无数次的意外情况，翻过无数的沟沟坎坎，这一次无疑也没有难住他。得到消息后他立马开始上下活动，一面找人说和意图缓和各位大人的情绪，一方面又积极疏通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的各层关系。孙雨被押解回京一定是由这三家之一，或是三司会审的，所以孙应卿这位兵部尚书及时打点，早在孙雨还没进京之前就已经商定好了计策，将大部分罪责推到了几位副手的身上，而孙雨则不用身受牢狱之灾，最多是在京城这个地界再无前途可言了。 “张大人言重了，负罪之人，听凭大人安排。” 此刻的孙雨对于自己前路和未来漠不关心，完全一个还没有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失败者，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小将军，您看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我们什么时候准备回京？” “您远道而来，辛苦了。今天就和弟兄们暂且在这休息一晚，咱们明天一早上路吧。您看合适吗？” “好了，听小将军的，今晚我们就住下了。” “大福、二福，招待好张大人和各位兄弟。”一面下命令一面又对张大人寒暄道。“张大人这里条件有限，要是有怠慢的地方您还多担待。我收拾收拾东西，这就不陪您了，咱们明天见。” “小将军自便，我们明天见。” 其实哪有什么东西好收拾，只是孙雨此时此刻的心情不愿再假意欢笑地陪着惺惺作态了。借口一句收拾东西偷得一晚的安闲。 静静一个人坐在花园的小院子里，一坛清酒，一盘小菜，一个人就孤单单地看着天上的月亮。恰逢十六，又是身处大漠，月亮分外的大，分外的圆。一个深处失意中的人竟然也觉得这夜很美，美的让人留恋。 过完这一夜，就要离开大漠了，也是时候想想今后要走的路了。回到京城有父亲的安排，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无非是走走过场。正真让人忧心的是走完过场之后的事，京城肯定是混不下去了。或许从此之后，他孙雨也要过上背井离乡的日子了，就和此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