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北大食之战（四十七）
日落时分。 由于宵禁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已经渐渐稀少，偶尔有几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匆、步伐急促，尽量在入夜之前赶回家中，免得惹麻烦上身。 在这萧条的街道上，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显得极为刺耳。 与现场氛围格格不入的，是一群醉醺醺的大汉，他们成群结队、勾肩搭背，从一家豪华饭店中涌了出来，每个人手中还拿着一瓶烈酒，在这禁止饮酒行为的唯独尊教城市的街道上旁若无人地酗酒、唱歌、大声喧哗。 没有人上前阻止，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人身强体壮、面目凶恶，更因为他们的身份，或者说他们背后的靠山。 能在王都如此放肆的，不是傻瓜、就是有深厚的背景，而这些人从没有掩饰自己来头的打算，在将一位看不顺眼的教民打得半死之后，恶汉们就嚣张地宣称自己不但是美利坚公民，更是费萨尔沙马尔的佣兵，国际法和大贵族的双重保护让这些人不惧怕任何法律和风俗的束缚和惩罚。就是负责维持治安的军队赶来了，也不过是随便盘问几句就放他们走人，一些平民百姓就更加不敢冒犯这群大爷了。 遇上这伙在横行霸道的家伙，就算是再着急赶路的人也会乖乖地选择绕远路避开。 似乎很享受这种肆无忌惮的感觉，白人佣兵们愉快地大呼大叫着，在几乎空无一人的繁华街道上嬉闹着。 “这些大食人真是没种，见了我们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实在笑死我了！” “嗨，伙计！来啊，尝一尝我手里的白兰地，这可是你们这些猪猡们一辈子没有尝过的美味！” “啊，跑了，跑的还挺快，是赶着回家喝mama的奶吗？哇哈哈哈……” “让你跑，看我一枪崩了你的脑袋！” 一个被酒精冲昏头脑的佣兵信手拔出了手枪，对准了远处的行人。 “住手，你疯了吗？” 幸好还有人保持清醒，一把按下了枪手的手臂，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上头有吩咐，最近是特殊情况，不要轻易闹事，否则公司是不会将精力浪费到听不懂人话的蠢货身上的，给我把枪收起来！” 这人在佣兵里似乎有些威信，他的话和冬天的寒风刮来，激得醉酒的大汉们一个机灵，其他人嘈杂的声音也开始降低。 就在扫兴的一行人准备返回驻地的时候，前方整齐的踏步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是一对开始巡逻的北大食士兵，即将日落，他们的出现提醒着仍在外游荡的人是时候老实回家了。 “看啊，一帮北大食的大头兵！” “瞧瞧他们土气的军装、老式的武器，相比起来我们的那些才是真家伙！” “我真为他们的境遇感到悲哀，哈哈……” 面对佣兵们那几乎整条街区都能听到的嘲笑声，士兵们的步伐仍保持着整齐划一，但是那一双双快要燃烧起来的眼睛，却表明了他们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外籍佣兵们虽然嚣张，但也只是在一定范围内，他们无法公开违抗北大食军方颁布的命令，否则即使对方进行拘捕，他们也没有法理和实力进行拒绝。 “站住。” 就在黑流的成员们准备离开时，一声冷淡却像铅块般压在心上的声音，让他们的脚步停顿了。他们有些奇怪，平时无所畏惧，怎么会被一句听上去轻飘飘的命令吓住。 然后，在十几双凶恶眼神的注视下，一名矮小的军人越众而出。 这名低级军官有着一副典型的东方面孔，但是又不太像大食人，他的相貌有着很有韵味的清秀，就像一池清澈的泉水，纯粹到令人感到凛冽，虽然没有大食人明显的轮廓，却仍给人深刻的印象。 不过最惊讶的还是，他是一个绝不会超过十五岁的少年。 “宵禁即将开始，请各位尽快离开，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少年的话令佣兵的领头之人轻轻皱眉，并不是因为自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教训而气恼，而是从没有人用这种口吻对自己一伙说话，这让他有些不适应，还有些担心。 “什么？一个小鬼竟然敢这样跟我们这些白人老爷说话，你不想活了吗？” 果然，一伙醉鬼们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和对方的身份，将少年军官团团围住，骂骂咧咧地指指点点，有的甚至开始动手了。 见自己的长官遭到围攻，士兵们再也不能视而不见，急忙打散了包围，将少年抢了出来。双方不可避免的肢体冲突激起了这些人的血气，随着打骂的不断升级，对峙的佣兵和士兵不知不觉地掏出了枪支，形势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住手！都给我住手！” 佣兵的领头人及时制止了场面的进一步恶化，他将自己的弟兄们拦在身后，对对面的军官说道：“这位长官，我们立即离开，请你放行吧。” 在对面恶毒的喝骂声中，少年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没有恼怒，甚至没有一丝情绪，声音仍是一贯的冷静。 “你们好像还不知道宵禁令的颁布，需要我从头讲给你们吗？还有，刚才攻击我的人站出来，这件事不是可以一笑而过的。”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有想到这名军官竟然这么强硬，领头的不由板起了脸，他的克制不包括对刚才发生的事低头认错，不但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这么做，这还涉及到自己在佣兵中的威信。 望了望落日最后的余晖，军官像是理所应当地回答了。 “全员押回行营，监禁一天。感谢你们的外籍身份吧，这是最小程度的惩处。” 此言一出，不但对方勃然大怒，就是北大食一方也是大惊失色。 一位士兵急忙来到军官身后，压低声音用紧促的节奏劝道：“少尉，这群人是沙马尔家族雇来的佣兵，而且还是美利坚人。上头有过吩咐，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他们发生争执。” 理也不理会手下的劝谏，少年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立刻束手就擒，跟我们走！” “放屁！” 性格暴躁的佣兵，已经用枪支指向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北大食军官。 砰！火药引爆的声音。 但是倒在地上的，却是首先亮出武器的人。 佣兵们惊呆了。 士兵们同样也惊呆了。 “特殊时期，违抗军令者，一概格杀勿论。” 军官淡淡的语气，比他手上冒着青烟的手枪，还要险恶数倍。 “你竟敢……杀！杀了他！” 比恼羞成怒的话音更快的，是超越音速的子弹。 士兵们呆呆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这些怀着成为英雄的梦想投身军旅的年轻人们在经过了残酷的训练之后，早就放弃了孤胆英雄的打算，因为他们已经学习到在弹雨横飞的战场上，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再优秀的士兵也不可能打破一个小队的协同作战，在战场上孤身奋战是行不通的。但是，现在发生的枪战却让他们觉得自己似乎被教官欺骗了。 急速变化的枪口、快得看不清的手指动作，少尉射出的子弹覆盖了前方扇形区域的每一个角落，致命的射速轻而易举地收割着强悍佣兵们的生命。 士兵们分明能够看到，对方的反应速度要比自己快上许多，如果没有少尉的话，双方交战的结果一定是己方惨败。可是在那快于闪电的射击中，一切假想都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