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北大食之战（三）
沃夫愣愣地看着半空中飞溅起的血花，他曾今无数次为之着迷，它们每一次都会在敌人的身上盛开，但是这一次却有些不同，因为它出现的地方是自己的身上。 在漫长的瞬间之后，剧烈的疼痛终于顺着神经侵袭着大脑，沃夫抱着自己从中间被截断的右臂，发出凄厉的声音。 “有狙击手！准备战斗！” 佣兵们没有辱没黑流公司的名头，他们迅速地行动起来，眨眼间就各自以周围的房屋作为掩体，并开始寻找潜藏在暗中的敌人。 但是对方的开枪速度实在太快了，在这间不容发的空隙，精准的子弹仍然留下了三个人。并不是一枪毙命，而是击穿了腿部或者腹部，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人愿意冒风险去援救的，只能看着他们在地上悲惨的呻吟。 “找出那个狗娘养的，老子要亲手崩了他！” 手法娴熟的医疗兵匆忙地包扎着伤口，而沃夫则满头冷汗地叫嚷着，愤怒和兴奋各占一半的强烈感情让他的声音出现了嘶哑和歪曲。 那一霎那他确实感受到了，生命行将完结的一瞬。虽然多年的出生入死他有过不少类似的经历，但这次却最为强烈。 又是那尖锐的、致命的破空声，在沃夫听见的同时，倒在外面的三名同伴全身一颤，身上多处的一个血洞昭示着他们的死亡和对方的神准。 虽然间隔不长，但是沃夫知道，三人是在被剧痛和恐惧彻底地折磨一番后才被杀死的。那个家伙，明明有着一枪致命的能力，却故意这么做，简直是一个不逊于自己的杀人狂！ “找到了，在三点钟方向！” “干掉他！还有，也给我一把狙击枪！” 远程狙击从来不是沃夫的强项，但是面对这样惺惺相惜的对手，他忍耐不住亲自回击的冲动。 “头儿，我们打不中他！” 狙击手沮丧的语气让沃夫大怒。 “放屁！狙击枪的射程都是一样的，咱们的射程只会更长，现在你跟我说打不中？” 单手将一把狙击枪架在断了一半的墙壁上，沃夫开始搜索远方的敌人。依照他的经验，对方的大部队马上就要冲过来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四面八方没有一丝动静，似乎对方除了一个狙击手，没有任何安排。 是为了拖住自己的小队吗？还是以为一个狙击手就能解决战斗？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猖狂到令人愤怒的想法！ 不一会，沃夫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对手，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己方狙击手的意思了，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黑点，时不时泛起危险的光，那是阳光照射在瞄准镜上的反光，双方之间至少有两千米的距离，这是狙击射程理论上的极限，在瞄准镜上甚至无法看清远方的目标，能够开枪命中目标的人更是从没有听说过，那个狙击手真的是人类吗？ “狙击手掩护！派几个人从四周包抄上去！” 沃夫快速地下达了命令，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当然，他也可以在这里坚守待援，但是事后他一定会被沦为整个佣兵界的笑柄。五十人被一个人压着打，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沃夫的计划很快就失败了，任何敢于踏出掩体的人立刻遭到了再也无法站起来的打击，然后在绝望的挣扎中被夺走性命。而己方狙击手的sao扰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没有人乐意去送死，沃夫的怒吼声已经传达不到队员的耳中了。 “混蛋！都给我跑起来！谁敢抗命，我杀了他！” 沃夫用左手挥舞着手枪，就在他失去理智的前一刻，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长官，现在你要做的应该是冷静，而不是乱发脾气！” 是巴布，即使面对这样的困境，他依然面如铁石，看不出一丝的动摇。 “敌人的目的很明确，用恐怖击溃我们的意志，用子弹摧毁我们的身体。显然，他已经成功一半了。” 望着周围面无人色，因为同伴们的惨叫和戛然而止的低吟而瑟瑟发抖的佣兵们，巴布的神情终于变得凝重。 “我将带领能动的人进行最后一次突击，如果我们失败了，队长应该从待援和撤退中立即做出选择！” 沃夫露出了困兽般凶狠的神色，但是在巴布严肃的目光下，终于恢复成窘迫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祝你好运，老伙计！” 巴布默默地行了一个军礼。 黄土侵染了他的脸庞，鲜血侵染了他的视野。 在村庄外约三千米外的一座寸草不生的荒丘上，匍匐在地的宗燎以梦幻般的手法cao纵着手中的狙击步枪，这名长相异常清秀的少年，如今正在像怪兽一般吞噬着遥远的生命。 他的脸上不带任何感情的色彩，眼中也是一片漠然。映在瞳孔中的是敌人，将之消灭就可以了，如同在繁华的大街上上遇到无数的路人，只要和他们擦身而过就可以了。不要考虑没用的东西，也不需要注入多余的感情，那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和准确，甚至会因此而丧命。 宗燎不喜欢杀人，也不抗拒杀人，这要感谢他自从出生后就没有交给他任何知识和道理、最后双双死于非命的父母。 他们是一对华夏的夫妇，作为红十字会的志愿医师来到大食，参加救援工作。之后，他们落脚的城镇遭到了无情的轰炸，生还者只有寥寥数人。至今没有查清楚元凶是谁，美利坚军、大食武装分子、或者是路过的雇佣兵。但是宗燎对此毫不关心，记忆中父母的样貌早已经淡薄，他现在关心的只有如何为了活下去而杀人。 为了生存，其实是有很多中途径的，但是宗燎没得选择，因为收养自己的是一支雇佣兵的首领，他从小是被当做一名佣兵培养的，如何高效、迅速、无声无息地杀人，是他每天必修的科目，在地狱般的特训中，这位十三四岁少年的感情像是被消磨干净一样，没有人见过他哭，也没有人见过他笑，甚至连冲动与欲望都消失了。 比起为了快感而杀人的沃夫，宗燎更像一部杀人机器。 在日复一日的锤炼中，宗燎的才能终于开花结果。右之骑团的人很快发现了他的狙击才能，佣兵们骄傲地宣称，只要是能够映入眼眸中的东西，就没有宗燎打不中的。 手中的狙击步枪，是与宗燎日夜相伴的朋友，更是经过了他亲手的调试和改造，他cao作的时候所展现出的速度、命中率，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在当今的整个佣兵界甚至军界中，已经找不到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射手了。 “死神之手”燎，成为了一个密语，只在右之骑团中流传，因为理解到这一称号的外人都被燎射杀了。 没有人能够从宗燎的视线中逃脱，远在天涯的距离在他的眼中和近在咫尺没有区别，如今的他已经跨越了一味杀伤的境界，而开始追求更有效地击垮敌人。他知道击中身体部位的哪里会造成剧烈的痛感却不致死，这样能够最大程度地威慑敌人，让他们士气全无。 当然，顽强的敌人也会试图绝地反击，可是一旦将这一波攻势击退，那么主动权就全部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果不其然，在一名黑人军官的带领下，八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冲了过来，但是这还难不倒死神之手。 退膛、装弹、瞄准、射击，连贯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给人以赏心悦目的美观。但是每一套动作下来，都会有一条人命从世上被删除。 只剩下那名黑人军官了，他的移动速度很快，而且身形飘忽，这不得不让宗燎花费更多的时间瞄准。 已经进入对方的射程了，甚至有子弹从脸颊擦边而过，但是宗燎仍然不动如山。这是一个强敌，他需要击中自己所有的精神。此时的他即使中弹，也不会有动摇。 锁定！ 射击！ 巴布倒下了，空洞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他终于跟这个无法适应的世界说再见了。 这个落魄军人最后的祈求是，宁愿下地狱，也不愿意再次经历那该死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