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突至的黑暗（八）
暗夜中的绯红皇。 一个古老而恐怖的名称，虽然当今的绝大多数人已经忘记了这个称呼，但是在黑暗的千年中，这七个字，却足以令鬼神为之丧胆，令天地为之变色。 他是一名冷酷而残暴的君王，指挥着无人能挡的军团，征服广阔无垠的亚欧大陆，成千上万的人类直接或间接死在他的手上，强大的妖族、巫族后裔在他的手中断绝，宙斯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奥丁见到他如同丧家之犬。他令人数稀少的异族建立起庞大的帝国，维持了千年的统治，更让人类饱受荼毒之苦，消沉了十个世纪。 在他和同伴苍月下的呼啸帝面前，没有哪个征服者敢抬起高傲的头颅，没有哪个暴君敢吹嘘自己的功业，没有哪个兵家敢夸耀精妙的兵法。 即使如今凶名昭著的石破与先知穆罕默德，与当初的该隐相比，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卑微得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他，才是曾经称霸天下的王者，人类恐怖的制造机，唤来绝望与破灭的怪物之首。 邪神，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笑话。 而如今的他，就坐在洛基的面前，自嘲只是没落一族的族长。 恐惧到了极致的洛基反倒轻松了下来，因为在这庞大的存在面前，自己的未来已经不再自己的手中了，而是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苦笑一声，洛基放开了手脚，瘫坐在地上。 “能被您这样的大人物称赞，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不必谦虚，光是这份洒脱，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邪神的名号，你当之无愧。” 完全看不出对方的喜怒，洛基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次攻打神殿，是我一手策划的，别人只是听了我的怂恿，还请您放过他们和我带回来的人，我洛基的命就是您的！” 面对深不可测的该隐，洛基甚至生不出一丝的反抗之心，只希望不要牵连旁人。暗夜中的绯红皇，可从来不懂什么叫做仁慈与怜悯。 “关于处置，我想稍后再谈。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们这次的行动，能为我族到来什么好处。” 看来这位凶残的王者是一位典型的功利主义者，如此一来或许自己还有救。 见到一丝曙光的洛基开始运转大脑，寻找自己的救命稻草。 “这次我从神殿带回五位实力强大的女武神，有了她们的加入，我们的实力一定会得到大大的增强！” 见族长不置可否，洛基继续说道：“我们还获得了几件神器，威力强大，想必对今后也有所助益。” 当初洛基就是用无数神奇的神器，打动了波拿巴和威灵顿。要知道，任何奇妙的造物，对于醉心于锻造和发明的人来说，都是具有无限吸引力的。 对方依旧没有反应，洛基的心不由提了起来。他左思右想，片刻后咬牙说道：“本来我们想夺取世界之树的树苗，将永恒的源泉献给您，只是没想到被十字圣堂的人抢先一步。但请族长放心，我手中的冈格尼尔就是用世界树制造的，相信里面的永恒之力会对您有所帮助。” 这也是洛基之所以能够说服克努特和艾莉莎的原因。根据他得到的情报，传说的族长业已老迈，身体大不如前，所以才经常在棺材中沉睡，以延缓衰老。而世界树的力量虽然未必可以返老还童，但续命延年的作用是肯定有的，故而他才拼凑了一个强悍的阵容，与奥丁、圣堂争锋。至于对奥丁的承诺，洛基则认为即使冈格尼尔交给该隐，也是有个好的归宿，不算辱没了神器。性命攸关，洛基素来懂得灵活变通之道。 但该隐显然对诸神视作生命的世界树不屑一顾。 “世界之树的力量如果对我有用，黄昏神殿早已经消失了，轮得到你们去？我的身体，我比任何人都了解，积重难返，早已经腐朽不堪了。今后，你们也不必为我cao心了。” “族长！” 摆了摆手，打断了克努特和艾莉莎，该隐的话中有种勘破生死的淡然。 “不用多说，能活到现在，我早就知足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这群小鬼。” 众人陷入沉痛的无语，洛基却是极为错愕。虽然极为微弱，但他还是听出了该隐的真情流露。这屠戮亿万生灵的侩子手，居然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这令洛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奥丁虽然远不如我，但要杀你们，绰绰有余！你们这次能够平安归来，绝对是走了大运。洛基，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但让我的族人陷入危险的境地，就是重罪。根据我族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族规，我现在就要惩罚你，你服不服？” 我有的选择吗？ 洛基心中苦叹，嘴上答道：“一切听凭处置。” “你让我的族人面临死亡的威胁，我就以同样的方式做出惩罚！” 一阵腥风扑面而来，洛基的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本能地使用巨蛇的力量以作防身。但是在那只枯槁的手的撕扯之下，具现出的耶梦加得被撕裂得粉碎，洛基的口中也吐出黑血。 强大得无以复加，这就是令奥丁也垂头丧气的实力吗？自己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感觉到那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头顶，洛基闭目垂首，静静等待该隐的判决。 其他人同样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对于数次力挽狂澜，抚养他们、拯救他们的族长，他们素来视之为慈祥而严厉的父亲，生不起任何违抗的念头。 良久后，该隐对纹丝不动的洛基问道：“切实感受到了吗，死亡的滋味。” 心如死灰的洛基无法回答。 死亡的阴影消失了，洛基睁开了眼睛，看到该隐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小惩大诫，下不为例！” 听到最终的宣判，洛基不由生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只是面对该隐，他自然不敢放肆。 “你也不要埋怨，你虽然吸收了巨蛇耶梦加得的力量，但是它本身蕴含的剧毒同样侵入了你的体内，早晚会害死你。我将它彻底消灭，也是免除你的后顾之忧。毕竟得到了大家认同的你，已经算是我族的成员了。” 怪不得最近体内总是一阵翻江倒海、剧痛难当，原来是这样。 洛基明白了前因后果，对该隐只有感激之情，又得到了对方的认可，更是感恩戴德。若是只有他一人，倒是不惧孤身去闯荡天地，可有了海拉等人，他却多了一份牵挂。经过这次与十字圣堂的对峙，洛基更是知道世间的险恶，寻得一处靠山，也是为了女武神们的安危着想。 “将你们这一次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出来，让我也听听解闷。” 该隐轻轻一笑，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洛基也没有了顾忌，用自己的如簧巧舌讲起一行人的布局与经历，而波拿巴和威灵顿则七嘴八舌地补充起来，倒是把事情的经过描述得八九不离十。 “……最后我们和圣堂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就此停手，各奔东西。大体就是这样。” 洛基前前后后说了半个小时，总算详细地叙述完毕，这时才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而该隐则默不作声，似在沉吟什么。 “时隔这么多年，圣理教的实力不减反增，真是后生可畏啊。” 听族长长他人志气，克努特不屑地哼了一声。 “照我看来，也不过如此。要是让我跟他们大战一场，赢得肯定是我！” “是吗，恐怕光是巴鲁姆克那把剑就够你受的了。当初族长带领我们纵横天下的时候，只在两处受了挫败，一处是华夏，一处就是圣理教的欧罗巴。你难道比族长还要厉害？” 在玛格丽特的瞪视下，克努特顷刻没有威风。而该隐则呵呵一笑，为黑龙解了围； “玛格丽特，不要总是对自己的丈夫这么严苛嘛。克努特说的也不无道理，圣理教再强，也敌不过我们的主力大军，只是当时的我和孛儿只斤正在全力经略大食与华夏，无瑕西顾，才在他们手上吃了败仗。否则……唉，果然是老了，提着这些干什么。嗯，对了，那石破是什么人，竟然与能与奥丁抗衡而不落下风，这真是有趣。”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因为消息较为闭塞的他们也不知道这个石破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就连洛基，也只是从格拉海姆那里听到些只言片语而已。 “看来，应该将刻尔提叫来问一问了。” “族长，手下留情！艾莉莎有什么错，您罚在我的身上就好！” 真是说曹cao曹cao到，众人异口同声地在心中想到。只见从林间冲出一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来，扑到了该隐面前，一力为艾尔莎请命求饶，生怕她受到一点惩罚。 这人是个半大的少年，深红色的头发，如同地狱的业炎般不详，清秀的脸上伤疤纵横，狰狞中又带着几分幼稚纯真，健壮的身躯并不高大，却透着一股凶悍与野性，一双圆而大的眼睛满是恳请和祈求。 如果事先不知道，恐怕谁也不敢相信，这位一副欲哭模样的少年，就是月夜传说的先锋悍将，同时也是情报收集管理者，有着“地狱凶犬”之称的刻尔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