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失却的正义（十三）

    “狄采，你认识的那个石破，是什么人？”莫嚎希望这只是一个巧合，狄采有一位同样叫做石破的朋友，可答案却令他大失所望。

    “莫老，不用猜了，他就是你所认识的那个石破。”狄采转向面色大变的刘荀，说道：“看来宗主也识得我那位朋友。也不枉他费了一番手脚。”

    “你可知那畜生都做了些什么！”莫嚎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让席上的众人皆不由打了个哆嗦，可狄采却是个例外。

    “哦，我们自从美利坚一别，偶然相遇，坐下闲聊之时，他倒是将自己在越秀山庭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我。”

    “既然知道，你还和他称兄道弟！”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回想起在疯人院的对话，狄采微笑道：“他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的本质和追求，一语惊醒梦中人。没有他，我如今怕是仍在瞻前顾后、固步自封。这份恩情，我一生不会忘。只要他不嫌弃，我们永远是朋友。”

    “混账！”莫嚎抓住狄采的手腕，脸色阴沉得吓人，“你怎可如此是非不分！那畜生滥杀无辜、泯灭天良，人人得而诛之。”

    “别人要杀他，是别人的事。”也不见狄采动作，他被紧紧握住的手已经拿起了酒杯，若无其事地喝了起来。莫嚎瞳孔一缩，心中大惊，刚才那一瞬，他只觉得手里握的是一团空气，全无着落，让他轻易脱离开，亲眼所见，才明白命术的神奇。

    “但我却不会。他是一个有着伟大思想的人，释放出最为深沉的黑暗，却能让人们更能懂得光明的可贵。有他存在的世界，很让我期待。”

    除了石破，狄采是第二个令莫嚎感到完全无法理喻的人，而以龙吟的一贯作风，既然言语不通，就用拳头说话。

    “鬼迷心窍的小子，今天非打醒你不可！”

    可很快莫嚎就发现，自己的拳脚也失去了作用，根本碰不到狄采分毫。正确来说，每一次攻击，皆透身而过，而狄采则依然端坐在原地，毫发无损。

    “好小子，你既然执迷不悟，我也不多管闲事。可若是让我知道你和那石破一样为非作歹，我龙魂决不饶你！”

    被一大群人像看猴戏一般看着，莫嚎绝不好过，他撂下一句警告，再也不看狄采与席上众人，脚步一提，已经离开大厅，气呼呼地出了白帝云阙。

    狄采又自饮了几杯酒，对面色阴晴不定的刘荀说道：“酒足饭饱，在下也该告辞了。方才所说书院一事，宗主就当做一个笑话吧。”

    正欲起身，刘荀却一咬牙，拉住狄采的臂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世家说出口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先生放心，从明日开始便修建书院，供先生收徒授业之用。”

    刘荀算是想明白了，与其靠着远在云端、高不可攀的炎黄龙魂，不如在狄采这颗大树下乘凉。此人不但逼得十全中人束手无策，连石破那煞星也有交情，与他交厚，利大于弊。

    “宗主，可想清楚了？”

    也难怪狄采有此一问，与他结交，不但可能惹得龙魂不快，更会因为石破的关系受到牵连与指责。那时事到临头，刘氏反咬狄采一口，恩人变仇人、好事变坏事，反而不美。这一问里便大有学问，若是刘氏顶不住压力，狄采还是现在就走；若是倾心结交狄采，他也不吝与以诚相待。

    而这些考量，身为世家宗主的刘荀当然已经想得清清楚楚。

    “先生放心。我刘氏从今往后，绝不负先生。”

    “先生就免了，若不嫌弃，叫我一声教授就好。”看到了刘荀眼中的坚毅，狄采笑道。教授，是只有他认可的人才能使用的称呼。“刘氏不负我，我安忍负刘氏。今后若有犹疑不决之事，尽可以来找我。”

    心照不宣的两人相视一阵，旋即大笑。

    而到了此时，刘氏上下和侯清一样，仍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帝云阙的宴会不欢而散，其余的地方却是欢天喜地。鬼面已死的消息不胫而走，心头大患已除，提心吊胆的世家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荆水岸边，有一高楼，人称“天下江山第一楼”。此楼建在城台上，台下绿树成荫，远望烟波浩淼。中央主楼外观三层，实则九层，平面方形，下层左右伸出，前后出廊屋与配楼相通。全体屋顶错落，翼角嶙峋，气势雄壮。七十二根圆柱拔地而起，雄浑稳健；六十个翘角凌空舒展，恰似黄鹤腾飞。楼的屋面用十多万块黄色琉璃瓦覆盖，在蓝天白云、明月夜色的映衬下，永远显得色彩绚丽。各层大小屋顶，交错重叠，翘角飞举，仿佛是展翅欲飞的鹤翼，楼层内外绘有仙鹤、云纹、花草、龙凤为陪衬的图案，栩栩如生、引人入胜。

    此楼还有一段传说。据说，从前有位姓罗的人，卖酒为业。有一天，来了一位身材魁伟，但衣着褴褛的客人，神色从容地问辛氏：“可以给我一杯酒喝吗？”罗氏不因对方衣着褴褛而有所怠慢，急忙盛了一大杯酒奉上。如此过了半年，罗氏从不因为这位客人付不出酒钱而显露厌倦的神色，依然每天请这位客人喝酒。有一天客人告诉罗氏说：“我欠了你很多酒钱，没有办法还你。”于是从篮子里拿出橘子皮，画了一只鹤在墙上，因为橘皮是黄色的，所画鹤也呈黄色。座中人只要拍手歌唱，墙上的黄鹤便会随着歌声，合着节拍，蹁跹起舞，酒店里的客人看到这种奇妙的事都付钱观赏。

    如此过了十年多，罗氏累积了很多财富。一天夜里那位衣着褴褛的客人又飘然来到酒店，罗氏上前致谢说，我愿意供养您，满足您的一切需求。客人笑着回答说：“我哪里是为了这个而来呢？今日只是取回坐骑，上天登星去也！”接着便取出笛子吹了几首曲子，没多久，只见点点繁星自空而下，画上的黄鹤随着星辰飞到客人面前，客人便跨上鹤背，乘着星光飞上天去了。罗氏为了感谢及纪念这位客人，便用十年赚下的银两在此地修建了一座楼阁，起初人们称之为“罗氏楼”，后来便称为“登星翼楼”，取其状如展翅振翼，身临楼顶，仿佛可登星揽月一般的盛景。

    传说也未必全是假的，因为此楼正是由荆襄罗氏所建，此楼连同其下方圆十里的大宅，正是罗氏的宗室所在，被呼为“登星翼楼”，乃是与林氏的越秀山庭、刘氏的白帝云阙分庭抗礼的旷世美景、世家中枢。

    罗氏源于妘姓，出自为五帝之一颛项帝之孙祝融氏后裔的封地罗国，属于以国名为氏，始祖为祝融。祝融，名黎，为帝喾时的火正(掌管民事、火种)，后人尊为火神，因其有大功于民，能光融天下，帝喾便命曰祝融。先秦时期，罗氏便已经在荆襄一带活跃。宋时，罗氏已经成为此地的名门望族，并立起了闻名天下的登星翼楼。时至今日，荆襄罗氏已经位列九大世家之一，控制着华夏的钢铁、化工等诸般产业，盛极一时。

    “哈哈哈……如今九大世家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该称作八大世家才对。岭南林氏树倒猢狲散，就剩下他林宪亦一人，成不了气候了。他林氏倒了也好，把持金融、航运这么多年，也该让我罗氏分一杯羹啦！”

    登星翼楼的一间静室之中，罗氏宗主罗用届叼着一杆白玉烟袋，吞云吐雾、眉飞色舞地说着。他人届中年，中等的身材已然发福，使大肚便便更加势不可挡，勒紧的腰带几乎要被撑断，贼眉鼠眼中不是闪过精明的神采，勾起的鼻尖更让他看上去阴骜狡黠。

    而坐在他对面的曾用屏则看上去顺眼得多，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威风堂堂的浓眉大眼，身材不高不矮，却颇有威势，让人见之便肃然起敬。曾用屏是帝国五连席之一，更是罗用届的心腹。他出身荆襄卫，祖上世代为罗氏效命，而曾用屏武功平平，但满腹经纶、足智多谋，是罗用届的首席智囊，更是他在帝国政府的代理人，负责接受主公的命令，处理连席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