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失却的正义（十二）
莫嚎张大的嘴老半天终于费劲地合上，他苦笑一声，说道：“你这志向，的确是穷尽我龙魂之力，也无法完成的……”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如此虚无缥缈的事情，根本让人无从下手、无处使力，哪怕穷极一生，也未必能找到头绪，还不如去做一些实事。 对狄采来说，误解、嘲笑早已经是家常便饭，即使是千夫所指，他也能淡然处之。故而面对莫嚎的不理解，他只是浅笑道：“这条道路有多么难走，我心知肚明。可路是自己选的，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也要走下去！”说罢，他继续自斟自饮，似不将任何困难放在眼中。 “狄先生好气魄！”说话的却是世家宗主刘荀，“先生此举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我刘氏不才，愿倾力协助先生。若先生不嫌弃，我愿在巴州开设一书院，以先生为执教。不知先生可愿？”一席话掷地有声、铮铮作响，全无违心之意，听得莫嚎与其他人大为不解。方才狄采所言，矛头所指，世家也在其列，刘荀不遗余力地帮他，岂不是自掘坟墓。 狄采却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有饮下一杯酒，才悠悠问道：“宗主厚意，狄采实在无以为报……” 此时有人才豁然开朗，有了狄采这般的大高手坐镇巴州，与刘氏如此交厚，那么往后的巴蜀刘氏就可谓稳如泰山，谁再敢随意欺辱？何况狄采又与炎黄龙魂颇有渊源，为结交这等人物，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至于狄采与世家的冲突，人家都说明了，只谈思想，不动武力，真的想成一股反对世家的力量，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而如今的世道可是不太平，还是保得一时算一时吧。 果然，就听刘荀毫不在意地说道：“先生说得哪里话？所谓大恩不言谢，先生击杀鬼面，不但护我刘氏周全，更是对整个世家有大恩。方才所言之事，不能报先生恩情之万一，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此时的狄采眼中一闪，笑道：“既然纯粹是为报恩，我就却之不恭了。书院完工之后，我会潜心教书，若没有什么要事，还请宗主万勿打扰。” 狄采的笑容在刘荀眼中仿佛一只狐狸，他心忖，好狡猾的小子，三言两语将刘氏与他之间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既然恩情已经还尽，两者之间就真的没话可说了。 就听狄采继续说道：“至于击杀鬼面之说，我却以为言之过早。” 众人听得心中一跳，莫非鬼面依然在世。这不可能！白天战后，包括莫嚎在内，所有人都确认鬼面已死。他的真身是一个在逃的杀人犯，逃窜数年也未落网，不知从哪里获得了极强的力量，带着鬼面装腔作势。 “小子，鬼面死的不能再死，人都埋了，你还以为他能爬出来不成？” 面对莫嚎的询问，狄采应道：“那人的确死了，可他未必就是鬼面。” “什么？”刘荀惊呼出声，此事事关世家安危，分毫马虎不得，他急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只是我的猜测，各位听听便是。”狄采淡然自若地说道：“通过与这位鬼面的交手，我发现此人全无理智与思想。各位试想一下，这样禽兽一般的人，能够在北方以替天行道的名义得到百姓的称赞？能够做出向世家宣战的举动？我怀疑，此人不过是一个幌子，很可能是为试探虚实而来。” 看着刘荀欲言又止，狄采洒然说道：“宗主放心，帮人帮到底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何况，我还等着宗主的书院呢，怎么也不会让鬼面为所欲为。以上也不过是我的推测，未必是真。” “可这鬼面的死讯……” 除掉鬼面，无疑会大大提升刘氏在世家中的影响力，这份功劳，刘荀着实不愿放弃。可若是鬼面未死，岂不是弄巧成拙，反被人嘲笑？ “此事好说。”狄采胸有成竹地说道：“对于鬼面的死，刘氏闭口不言就足够了。今天那么多家仆与巴蜀卫看见鬼面身死，刘氏不说，自有别人替你们去说。到时无论鬼面生死，刘氏都是进退自如的境地。” 刘荀突然觉得狄采很像世家的老狐狸们或是内阁中的政客，如此老谋深算、处事圆滑，也只有他们办得到。就是自己这位涉世已深的宗主，也差些火候。文武双全、遇事缜密，最重要的是身上那种深沉似海、泰然自若的气质，让刘荀愈发坚定了与狄采交好的决心。 宴席又恢复了欢快的气氛，作为刘氏的功臣之一，侯清也有幸位列席上。几杯酒下肚，他也放开了胸怀，来到狄采身旁，非要敬酒。狄采不忍拂了他的好意，起身回敬。 别看狄采书生气十足，酒量却大得惊人，几壶酒喝完，脸不红心不跳，跟没事人一样，这却也是“我思即存在”的妙用之一，只要他想要保持清醒，多少酒也无法令他醉倒。侯清却是不成，三杯过后，嘴上便没了把门的，将狄采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连昨日一人败百人的战绩也说了出来，引得大伙纷纷赞叹。 “好小子，昨天我龙魂前脚收到一伙南洋匪军侵入内地的消息，后脚他们悉数被捕的通告就传来了。原来是你小子干的好事！”莫嚎早年曾参加过帝国与南洋的战争，对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南洋人最是瞧不上，对于狄采的所为赞不绝口。 醉醺醺的侯清此时舌头都不灵活了，口上更无遮拦：“狄先生，和您一起的那人又是哪个？我看他也厉害得很，瞧着他身上的气势，比您还要怕人啊！” 该来的终究要来啊。狄采瞟了一眼好奇的莫嚎，石破与龙魂的关系，他一清二楚，但遮遮掩掩不是他的作风，便坦荡地说道：“那人，来头可大了。你记清楚，他叫石破！” “什么！” 莫嚎与刘荀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将众人吓了一跳。前者猛地起身，一双虎目凶恶地盯着狄采，后者更是手中酒杯落地，发出清脆的碎响。 若说如今整个帝国高层的眼中钉rou中刺是谁，那么非自称石破的石守心莫属。面对鬼面，世家还有一拼的勇气，可若是来者是石破，那就只有下跪乞降与闭目等死两条路可选。 他，可是独战一位十全、两位龙子，在杀败龙牙、屠灭林氏之后，安然从龙吟、龙翼手中退走，一跃成为内界顶尖人物、华夏禁忌话题的男人。帝国将此事压住，不敢声张，交由龙魂全权处理，说好听的是不插手内界事务，但高层们都心知肚明，石破此人，谁也招惹不起。当然，不怕全家灭门的人除外。而这一切，身为帝国五连席之一的刘荀，自然一清二楚。 眼前的狄采，竟然与石破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