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闹鬼
所谓送佛送到西,虽然不知道杜少陵原本有什么计划,但他最后成为了我的小跟班,跟着我一路回到了原先的住处,替我将东西收拾好之后,又大包小包地替我搬到了他的公寓里。 杜少陵的公寓比我想象中还要大,两室两厅加两个独立卫浴以及一个厨房,配上现代化的装饰看上去也颇有规模。 杜少陵将远离客厅的那一间卧室给了我,并且很大方地说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写下来他会去帮我买,态度和先前那个对我爱理不理的毒舌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以至于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我的行李不多,除了衣服首饰鞋袜和化妆品之类的日常用物之外,就只有一些小装饰品和几个毛绒玩具,所以撑死了也就是两个行李箱。 至于剩下的锅碗瓢盆、和张泽一起置办的室内装饰、以及自己的照片之类,我一样都没有拿。 我是觉得,既然想清楚了要一刀两断,又何必给自己徒增烦恼,带上和过去有关的东西呢? 在杜少陵拿着单子替我置办床上用具之类物品的时候,我便一个人乖乖地在卧室里拆包。 我肚子里的灵胎自从在车祸之后动弹过一下,接着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我将拆出来的正装全都摊开在床上,然后站起身想着先暂时去杜少陵的衣柜那里借几个衣架过来用。 杜少陵走之前,可是说了我需要什么都可以先去他房间里拿的。那态度简直就是一切以我为最优先,贴心得让我都有些飘飘然了,就算明知道他对我那么好只是因为我替他怀着灵胎的缘故,可是,我仍旧觉得很开心。 我穿着不合脚的吐血在走廊里移动着,忽然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杜少陵忘记关水了吗? 我奇怪地止住脚步,往浴室里探头探脑。 浴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淋浴花洒开着,热乎乎的水白白往外流失,我一开门,热气就全部扑面而来。 肚子里的灵胎动了两下,只是因为没有传出明确波动的缘故,我也不知道灵胎是又感应到了什么,还是只是正常的胎动而已。 然而,眼前浓重的水汽稍微让我有些呼吸困难,第六感一阵紧张,隐约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我弯下腰去关掉了水龙头,谁料,直起腰背之后,却与一张披头散发满是鲜血的脸贴上了。那张脸是从天花板上倒垂下来的,嘴巴在上、眼睛在下,与我四目相对。 “啊——!” 我尖叫了一声往旁退去,却不料脚在湿漉漉的瓷砖地上打了个滑,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直接往旁倒去。 “当心!” 一双有力的臂膀及时扶住了我的身体。原来杜少陵正好到家,听到了我的惊呼,便急忙赶了过来。要不是他,我说不定会在这瓷砖地上跌伤骨头。 杜少陵扶着我站稳了身子,自己则大步跨进了浴室里。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四周的热气便很快散去了。可这时候浴室里哪里还有什么从天花板倒掉下来的血人?就连血迹都没有! 然而,杜少陵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的视线仔仔细细地在浴室里逡巡了一遍,确定了的确没有异物在之后,才退出来一步将浴室门重新关上了。 我已经从刚才的恐惧之中缓过神来,这时候不等杜少陵开口,我便先将自己的推测说了:“我和张泽回来的路上撞飞了一个人。他不让我报警,又把我的手机从车窗扔了出去。你说,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女人的恶灵,会不会就是被我们撞的那个人?” 我这么说并不是胡乱猜测,而是有依据的。虽然我刚才一抬头对上血淋淋的一张脸,整个人都被吓蒙了,但是,我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女人眼中的愤恨和埋怨,那样的视线,明显是在看着仇人的模样。 我能够想到的会对我恨之入骨的女性里,就只有那个我见死不救了的女人。 我当时一直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身体,总觉得她虽然趴在地上,可头却似乎是扭向车子这一边的,换言之,她当时可能一直都在盯着我们,从张泽下车销毁证据、到我们两个在车里争吵、再到张泽把我的手机扔掉,她可能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无辜的死者唯一不知道的,便是我并不是见死不救,而的的确确是想要帮她的。 大概是我的脸色实在有些苍白,杜少陵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昝小之,你不用害怕。这是我的住处,没有什么恶灵敢进来。” 我叹了口气道:“可是,我也不能一直住在你这啊!这像什么样子?” 杜少陵一听,顿时露出一脸古怪的神情:“你是我孩子的母亲,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像样的?” 我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这话你也就忽悠忽悠外人。我们之间除了这个灵胎,就没有别的关系了。我也不想要多欠你什么,过几天我就找房子,找到了就搬出去,不会打扰你太久。” 杜少陵愣了一下,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就连他的眼睛都因为情绪波动而起了变化,瞳孔一下子收缩起来,像极了准备捕食的猛兽。 幸好,杜少陵很快就平静下来,带着无奈的表情嘟哝了一声:“你欠我的多了去了。” 我没听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也不想要问。他是蛇、我是人,我和杜少陵之间的交集是越少越好,这样,日后杜少陵才好干净利落地把我脑中与他相关的记忆都消除。 我一边给杜少陵搭手,把他替我购置的床单被套之类都移到自己的房间里,一边旁敲侧击:“你既然说了这里没有恶灵敢进来,那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杜少陵看了我一眼,又扔出他招牌性的口头禅:“昝小之,你是不是傻?” 我气结:“我怎么又傻了啊?” 杜少陵嫌弃地打量着我,道:“我说恶灵不敢在我的地方胡作非为,可没有说你并没有让脏东西缠上啊。肇事逃逸见死不救这种事情,只要你在车上就免不了要惹得一身腥。我劝你还是去问问那个伤者死没死,死了的话什么时候举行葬礼葬在哪里,带上瓜果去慰问一下,态度诚一点,也就没问题了。事故枉死的鬼魂怨气都很重,就算碍于我的存在不敢动手,但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可就不保证了。” 杜少陵的语气毫无起伏,但正是这样才更加让他的话显得真实可靠。我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现在就跑去警局问一下那个伤者的情况。
不过我的念头才刚刚成型,就被杜少陵的话打消了:“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六点,鬼怪没有了白昼的压抑,要动手太容易了。你有什么要去的地方,明天早上再去。今晚要么在家里休息,要么就跟在我身边。” “那我还是在家里休息吧。” 虽然跟着杜少陵可能是一个更安全的选择,但我实在不想要让自己太过于依赖他了。 杜少陵也说了,这是他的住处。既然这里充满了蛇灵的气息,那被我撞到的那只枉死鬼顶多也只能吓唬吓唬我而已,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我还有肚子里的灵胎在呢。 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脑中一下子浮现出那灵胎所化的透明蛇头一口将小鬼吞下肚子的场景来:有那么凶残的灵胎在,那恶灵恐怕没胆子对我下手。 杜少陵对于我拒绝和他同行并无异议,甚至还好脾气地告诉我冰箱里有一些速冻便当、也有新鲜的食材,我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拿。 我点了点头,见他转身离开,又开口提醒:“买东西的钱、还有吃住费用,你等一下写一张清单给我,我离开的时候一块儿付给你。” 杜少陵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我:“昝小之,你跟我谈钱?” 我觉得莫名其妙:“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我对你而言也就是个代孕的而已吧?” “代运工具?”杜少陵咬牙切齿地重复我说的这四个字,“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明白杜少陵在生气些什么:“你自己当初强了我才把灵胎放进的我的身体里,你指望我怎么看你啊?杜少陵,你不要误会好嘛?我对你没有偏见,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听我提起刚开始的事情,杜少陵顿时哑口无言。有一瞬间,我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懊悔的神情。但是我觉得这一定是我的错觉,杜少陵懊悔什么?懊悔当初伤害我强暴了我吗? 他是蛇,蛇的概念里,应该没有强暴不强暴这回事才对。 更何况,他是高高在上的蛇灵,我是脆弱渺小的人类,他干嘛要在意我的心情? 杜少陵黑着一张脸,最后却只是憋屈地拿过我床头柜上的电话本刷刷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上班地点的号码。晚上如果出了什么你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一定给我打电话。” “你还要上班?”我着实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做什么的?” “吧台。”杜少陵对着我简洁明了地扔下了两个字,却并没有费神去解释为什么作为完全凌驾于人类物种之上的蛇灵,他居然会需要工作。 而且,我也没办法想象杜少陵站在吧台后面为深夜的客人们调酒的样子。不过,酒吧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说不定很适合蛇这样冷血魅惑的生物吧? 我笑眯眯地挥别了杜少陵,短暂地产生了你自己是送男友离开房间的小姑娘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