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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有客来访

    夕阳垂落,像陆卒所在的这种山窝窝是天黑地最早的。

    灵州多山,连绵起伏数千里,绿意盎然,风过则万树摇摆,一眼望不到尽头。

    顾名思义,山多低矮却又不失壮阔。比起秦州山的险,桂州山的怪,灵州山却是一个豪字。

    陆卒赶着最后一缕余晖回到了家,一只黄狗从狗洞里钻出,死命摇着尾巴,舔了舔陆卒的鞋子,而屋内则传来一阵鼾声。

    陆卒推开木门,发出一阵难听的咯吱声,里面的鼾声一下就停了。

    “桌上还有饭。咳咳”

    几声轻咳后,陆东吐了一口痰在地上,然后用脚撵掉后,却又是一愣,问道:

    “这根矢哪来的?”

    “今天有人来我们村征兵,然后他射了一箭后,我去捡的。”

    陆卒顺口而出,他没敢把这支箭是射自己的这件事给说出来,实在是怕老爹担心。

    “他没找你要?”

    “没,他带着陆常在就走了。”

    “哦,我说瘤子咋连锅带碗都收拾走了呢,原来这小子被征进营了。也好,他那种面相,村里供不起他,去了营里,说不定还能闯出一身名堂来。”

    “嗯?”

    说罢,陆东却是惊咦了一声,随后开始发呆。

    “爹,怎么了?”

    “没事,吃你的饭。”

    陆卒闷头吃饭,他知道他爹本质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什么事都会自己说出来。

    “也没什么,就是现在还征兵,那估摸着还得打几个年头的仗。我是打算今年就把你送进商队去,路子也找好了,就是前些年,我跟着跑的秦云商号。”

    “那陆常在去打一两年仗,是不是就死外边了?”

    陆卒问。

    “打仗的时候,命比纸薄。”

    命比纸薄这个词也被陆卒给记了下来,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不过应该就是很容易死的意思吧。

    月亮高高升起,给这个山窝撒下一层银白,很静。

    这个安稳祥和的村里,陆东却给陆卒讲着战场上的那些事,有一些违和。

    陆东想让陆卒畏惧战场,所以说了很多。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陆东先睡着的还是陆卒。

    陆卒醒来时,已经天亮,黄狗叫个不停。

    陆东正在家门口与人谈话,来人一身紧身黑衣,右腰垮刀,左腰却是挂一枚玉牌,上面还写着一个秦字。

    “秦云商号”

    这个词浮现在陆卒脑海里,也就他家经常来这家商号的人。

    原因就是陆东刚回乡那年,就被秦氏商行的第三公子给找了去,趟了五年沙场的老兵在川水这种小地方不多。

    所以陆东很得器重,在此后要出灵州的货物就会请他去。所以陆卒家里在战乱的年代里还能衣足饭饱就不足为奇了。

    这次来的是个生面孔,估计又是请他爹去跑商的。

    “小二,过来见一下你秦云叔。”

    陆东转过头来招呼道,他脸上满是喜色,很显然他也没想到秦云会亲自过来。

    “云叔好。”

    陆卒上前,开口的同时也仔细观察起眼前这个秦云公子。

    皮肤看着很细腻,面容红润,腰背挺拔。

    听到陆卒的问好,他点点头,看着比自己略矮一头的陆卒,眼里露出几分欣赏。

    “我记得你今年才满十五,十五岁个子就有这么高,身板看着也挺扎实,看起来陆老哥对你没少花心思啊。”

    声音有些沙哑,却说话清晰,吐字不快不慢,让人听的很舒服。

    “就是吃饭没让他饿着,花心思谈不上。来来来,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屋里来说。”

    “嗯,正好,好久也没与老哥闲聊了,老哥自酿的米酒可还有?”

    “有,来来来,进来说话。”

    秦云进入屋内,被陆卒引到木桌旁,本还想擦擦灰尘来着,没想到秦云已经坐下,并且把刀摘下放在长凳旁。

    陆东亲自从坛里打出米酒,又让陆卒去盛熬好的热粥。显然把秦云当成贵客招待着。

    秦云接过筷子和热气腾腾的粥,又夹了一筷子咸菜,便一口咸菜一口热粥,再泯上一口酒。身体里的凉意也很快褪去。

    “公子此次来大枫村是为何?离南下不应该还有月余?”

    “本月灵州、桂州、川州都有招募兵役,一些土匪被抓的被抓,躲的躲,藏的藏。无家可归的流民也被官府就地安置,所以三州境内不论官道还是山道都比较太平。再者桂州秋收前后月余未下一滴雨,我怕水路有损,耽误了去扬州的进程。”

    “嗯,那确实也就这个时机合适,货可备齐全了?”

    “粮食,茶油,猪油,酒,箭杆等物都已齐全,”

    “喔??那这么说公子得到州内许可了?”

    陆东惊讶。

    灵州多山多树木,箭矢所用箭杆也是灵州特产,只是箭矢为利器,把控严格,若无州内官员许可,质量再好,运到了桂州也是卖不出去的。若是走私则有杀头的风险。

    只能说秦云真是有能耐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打通了州内的门路。

    秦云摆摆手,并没得意之色。

    “今年比往年早出月余,木炭缺口还不小,此次来乡里一来为了收其木炭,二来,正好想起陆老哥还有事相托,就亲自走了这一趟,没想到还得了老哥的热心招待。吾心快哉!”

    “哪里话,不过一碗白米粥而已。”

    陆东笑意越浓,昨日才和儿子说起跑商的事来着。

    “何时出发?”

    “后天,时间仓促不假,不过这也是今年的最后一次,若是老哥觉得太早,明年开春,再让小二去县里找我也一样。”

    秦云笑着说。

    “我本也就是打算让小二今年跟着公子走一趟的,早晚也就一个月,不打紧。”

    陆东没有半点考虑的意思。秦云说着两者一样,但在陆东看来,大有不同。

    秦云亲自来也已经给足自个面子,这种客气的话怎能当真。

    后天?

    陆卒听着两人对话,他也知道后天自己就要跟着秦云出远门了,虽说很期待,可他却又没准备好,心里莫名彷徨。

    秦云喝掉碗里最后一口粥,打了个饱嗝,叮嘱了陆卒后天所需所带,便离开。

    而他这种不拘小节,毫无架子可言的做派,也在陆卒心里留下了一个非常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