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杀人
雨夜。 江南地区的秋雨总是来的频繁，潮湿的空气让人觉得浑身不舒坦。尤其对北地的人来说。 丽娘躺在浴桶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水声就像一首悠扬的曲子，它们在赞叹着这具年轻的胴体。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泡一次美美的热水澡，丽娘是这样想的，她也一直在这样做，所以她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先好好泡一次澡，这次也不例外。丽娘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肌肤，白皙透亮的肌体在烛火映衬之下好似一块上好的羊脂宝玉。 这是一具年轻诱人的身体。 丽娘也这样认为，她的胸脯依旧鼓胀，她的大腿依旧饱满，她的脸蛋也依旧富有弹性，她的身体还年轻。可是她已经三十好几了，丽娘又觉得自己老了。 美人一旦有了愁思，是连周围的光芒都能压得过去的。 烛火抖动着，房间内一时光影婆娑。 “好看吗？” 忽的，丽娘的声音悠悠的传开，好像一片羽毛拂过，酥酥痒痒的。这是美人该有的声音。 丽娘望着窗外，可窗子是紧闭着的。 窗外有人？ 窗外有人！ 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这具完美的胴体，眼神如刀！ 丽娘缩了缩身子，窗子猛地打开灌进来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寒颤。吹风皮肤会变皱的，她自是不喜欢吹风的，她又将身子往浴桶里缩了缩，直到热汤将自己全身包裹住她才觉得舒心。她喜欢这种热烈又guntang的感觉。 “这位少侠，你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人家还怪不好意思的。”美人慵懒的声音又激的烛火荡漾，窗外的风雨也似乎小了些。 可没有回应，男人依旧瞪着眼，斗笠上的雨水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沉默。 屋外风雨似是不满男子这般无礼，势头变得更大。屋内烛火也是剧烈摇曳着身姿，它在抗议男子的冒昧。 光影抖动中，丽娘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女孩子家是不能轻易愁着眉的，那样皱纹会变深的。丽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像刀锋抵在自己的身体上一样，硌得人生疼。 轰！ 那烛火终是不堪重负耷拉下了身体。周围瞬间陷入黑暗，就在刹那，突然炸起一声惊雷，天地间闪过一道银弧。两人几乎同时动了起来，一人后退，一人前进。 呼- 冷风。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丽娘哆嗦着身子，周围的寒意让她汗毛乍立。她看着眼前破碎的木桶，撒泼一地的水渍迅速流过脚底，寒意更甚。 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可就是这瞬间的功夫，丽娘就觉得自己如坠冰窖。 天空没有响雷，也没有闪电。响雷声是那人劈碎浴桶的声音，闪电是那人拔刀时闪着的寒光。 丽娘眼神里透着恐慌，原本白皙透亮的美妙胴体此刻变得发紫，她一手捂着胸脯，一手捂着下体，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子。此刻这位美人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散乱的发丝，受惊的眼神，这是一只让人看见就想搂在怀里好好爱抚的小兽。 可杀人者不会在意这些。 男人手中刀锋一转，见势就要劈向这位受惊的美人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贼子尔敢！” 只见一把镔铁长箭伴随着大喝呼啸而来，而在不远处立着一位手持劲弓的大汉，那汉子目呲欲裂，死死地盯着男人。 铛！ 铁箭被刀锋弹开，长刀也顺势劈向了丽娘的胸口。丽娘觉得自己的身体陡然一轻，等低头看时，鲜血已经染红了地面，内脏和肠子散落一地。 这个美人被一刀劈了开来。 “混蛋！” 见状，那汉子火气更甚。同时，那汉子身后又赶来了数人，看见那屋内的场景都不由得心中一颤，那本是个美妙的女人的。 踏。 在众人愣神之际，那男人走出房间，脚步踏着雨水发出轻快的声音。 “是你！”在窥得男人全貌时，那汉子心中一惊，男人一身打扮很平常，但他的刀却闻名天下，或者说，让人闻风丧胆。 “刀鬼！”看着男人手中那柄齐肩长的刀，大汉声音有些颤抖，这世上有些人光是名字就让人可怖，更何况那人现在就站在眼前。 就在几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一名杀人者，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只要是他盯上的，就没有能活过第二天的，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官府甚至发布了好几次通缉令，可到头来甚至没一个人见过他，只是听说那人扛着一柄造型独特的长刀，因此被人们称为“刀阎罗”，可大多数人又觉得这人杀人不眨眼，见人就杀，心中无道义，只是个索命的小鬼，不配当那阎罗，因此就又称那人为“刀鬼”。 “这哪里是小鬼，分明就是真阎罗啊！”大汉心中已经开始犯怵，嘴唇变得发白。他想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可思前想去发现脑海一片空白。 忽的，周围的寒意让他打了一激灵。 夜色依旧浓重，雨水依旧很大，可，刀鬼呢？ 眼前只剩残破的屋子，那汉子瞳孔猛地一缩。他刚想回头看看，可头颅却变得异常沉重，好像要拖着身子一起倒下去。 轰！ 惊雷。 雷声响彻着的同时，也带来了瞬间的光亮。 大汉心中一惊，因为身后全是倒下的人影，血水顺着地面流了过来，而在不远处是一道逐渐远去的人影，刀鬼！ 可人影为什么是倒着的呢？那汉子瞪大着双眼，雨水不停的冲刷着，估计他这辈子是想不明白了。 …… “丽娘死了？” 房间内，一位俊俏公子手中把玩着一支钗子，那是丽娘的发钗。 “可惜了。”那公子哥挑着眉，声音有些冷硬，那本该是个美妙的女人的。 看着榻上面色平静的公子哥，底下汇报那人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这位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稍有不慎就人头不保。那人不停的用余光扫视着上方的表情，生怕对方有什么不悦。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半晌，榻上那人忽的眼神一凛，“崔钰呢？” “已经安置好了！”那人被这突然的询问吓得一激灵。 曹夜候气势一沉，手中的发钗瞬间化为齑粉，“丽娘也是安置好了的！” 看着底下不停抖动的人影，曹夜候愈是恼火，“废物！”怒喝之下，那人已被一掌拍出门外，引的门外的侍从瞬间垂首顿足，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这些人曹夜候光是找到一起就费了大半年的时间，可现在全要被杀光了！他怎能不恼？ 夜色微凉，雨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 呼－ 缓缓舒了一口气，曹夜候摸出身上的折扇，他该去见识见识这只“索命小鬼”了。 “备车！去金月街！” 金月街，整座安阳城最繁华的街道，甚至是整个楚国都颇具名声。只因为这儿有一座楼，明月楼。楼中有三绝，酒池，rou林还有美人，酒池说的是那绝世好酒仙人醉，只因当年人称“酒中仙”的剑客沈禄醉倒明月楼三天三夜，醒罢大笑，“星汉银河泻碧落，直教那天上仙人醉呐！”随后便拂袖而去，听说不日便踏入传说中的武道尽头，继续游戏人间去了，因此这明月楼仙人醉也落得世人追捧，尤其是那习武之人。 这第二绝，rou林，说的是明月楼的全鹿宴，《周礼》言：鹿乃仙兽，纯阳多寿之物，食之有益无损，可补虚羸，益气力，壮五脏。周制礼宴八珍中，鹿乃不可缺少之物，而这明月楼听说是将旧周礼膳坊的御厨招了过来，尤其是配上那仙人醉，美味之处不足为言语道也。 至于第三绝，美人，世人皆传，明月照月明，月明照明月。说的是明月楼二十四明月的绝色映照着天上那盈盈满月，使得空中满月将月华倾数洒向明月楼。自古是月色衬人，如今却成了人衬月，可见那二十四明月的倾城绝色。这明月楼有明月之名，也是因为这些绝世佳人，听说最开始这二十四明月是没有名字的，哪位才子能题得一首好诗，受佳人青睐，那就能给美人题名，甚至能成为闺中常客。迄今为止，也只有堪堪二十一月才得以题名，剩下的三月纵使多少才子俊杰努力，至今是未能窥得全貌。 而此时在明月楼内，人群熙熙攘攘，偌大的厅堂此时竟然连驻足之地都没有，整个大堂呈圆形，周围却是被一幅幅垂落下来的巨大裱字所包围，每一幅上都题着一首诗，而其上的题名则是宣布着原有主人的所有权。 “各位！今天又有一位公子来题诗，我们欢迎崔玉崔公子。”一位风姿卓越的红衣女子站在中心高台上，娇声大喊着。 女人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中，人们的叫嚷声也渐渐淡了下去。每天都有来题诗的人，这对他们来说见怪不怪，可能让掌事柳红介绍的，这还是头一回，这崔玉是何许人也，一时间人群又嚷了起来。 伴随着人们好奇的目光，一位白袍男子自堂后走了出来，手捏一柄折扇，倒也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公子，可奈何长了张脸。人们看着崔玉的脸，一时陷入了沉默。 只见那人脸上坑坑洼洼的，一张泛黄的脸让人看了直想作呕。 这世间竟真有人不知好歹？ 人们虽然心中嗤笑，但却没人说话，因为柳红一脸恭敬的迎上了那人。他们可不认为自己比得上明月楼的掌事。 夜夜笙歌的明月楼今夜竟然罕见的陷入了沉默。 这或许会是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