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蜡封夜半传檄(2)三表姐
杨黔看了看站在柳长街身边的七岁女儿,又看了一眼柳月亮怀里安静睡着了的儿子遇春。 但却没有看柳月亮。 为什么他不敢看?难道他是害怕对上柳月亮的眼睛,怕自己看了以后心里会痛,会走不了? 又或者是因为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已经不敢去面对柳月亮温暖的目光,温柔的怀抱。 却说风间苍月与杨黔两人说了半天,刘夫子只是看着窗外,一直没有说话。 “荆轲最后刺杀了始皇帝吗?”刘夫子放下手里的酒杯,忽然说了一句话,仿佛自言自语。 “而你们,又真的能够用这个办法刺杀了邕王?手握十万雄兵,独霸南疆,政由己出的邕王。” 杨黔与风间苍月见说,二人不由一愣,转过脸看向刘夫子。 只在顷刻之间,在二人眼前,他已经不是平日里一团和气,随意穿搭的刘夫子。也不再是坐在临溪桌前喝酒吃卤猪头rou,观山看风景,与世无争的那个刘夫子。 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忽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此刻,他变成了刘秉忠! 虽然他依然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依然临溪靠窗的桌子。虽然他衣着也是同样的随意,面前同样有酒。 但在刚才一瞬间,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精光闪烁,变得很凌厉,也很尖锐。 他的气场也突然改变,人仿佛突然之间高不可攀,如临山狱! 虽然桌子上还有酒,但在他心里,已经没有了酒。 没有了酒,自然,也没有了卤猪头rou。 能让一个人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通常都会有很多原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也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但其实有一种原因,一个理由,足够强大的解释,却是最合理的。 “他本来就是另外一个人!” 所以,刘夫子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刘秉忠。 因为他本来就是刘秉忠! “你们都知道,这样的事情不会成功,又何必去自欺欺人。枉送出去的性命,全无意义!”刘秉忠盯着杨黔和风间苍月的眼睛说道。 他说的话很尖锐,跟他的眼神一样的尖锐。 尖锐的话既容易伤人,也将扬黔与风间二人的大气凛然一针戳破。 因为这两个男人,他们自己也没有把握,而他们自己本来也知道这一点。 杨黔终于看了一眼柜台上的柳月亮。 “勇气一旦被戳破,人们的心里通常都会只剩下了脆弱。” 而脆弱的人,常常都会去找自己的依靠! 在第一眼看到的,第一时间去找的,通常都是自己的依靠。 如果说世上有两个同样的人,那么可以依靠的,通常是另外一个自己。 柳月亮就是杨黔的依靠,也是杨黔在这个世界上的另外一个自己。脆弱的时候是,坚强的时候也是。 虽然杨黔通常都会很坚强,但即使在很坚强的时候,他也需要一个依靠,他不会说出来,但他知道。 而她也知道,一直都知道,因为他也是她的依靠,也是在这个世上的另一个自己,脆弱的时候是,坚强的时候是,一直都是。 所以,在他刚才决定要做“樊於期”的时候,并没有跟她商量。虽然她突然听到后很痛苦很难过。但她却还是并没有想要去怪他,并不会因为他没有事前没跟他商量而责怪他。 因为,她们这样的感情,这些年来的生死与共和相濡以沫,已经不是能用死亡来解释! 或者,除死无大事!但他们的心里却有着比死亡更重要的东西在相互支撑。 那就是,理解! 话说,这个世上除了激情与爱情,可以让人无惧生死,还有一种感情也可以做到,那种感情叫做“仇恨”。记住仇恨,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很多人却忽略了这些之外的另一种感情,也能让人无惧生死。大概是因为平凡的日子过得太久,很多人已经都忘记了。 而这种感情,恰好就叫做“平凡”。 在平凡中的温暖与相互之间的理解! 在平平凡凡活着的日子里,平平淡淡一粥一饭之间,两个人日积月累里建立起来的相互信任和理解! 此刻,在杨黔想到很多,柳月亮也想到很多的此刻。 风间苍月却只听到身后“呼”的一声风响,他急忙向斜刺里起来向右移开身形。等退出一步站下看时,却见柳长街已经跟着向右划出身形,双手成拳,当面如风一般地向风间苍月抢将过来。 原来柳长街听了半天,此时方才明白,这个和尚是要来结果二叔的性命。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目的,提起“荆柯”与“樊於期”,但无论什么样的目的,他都要解决了和尚保住自己二叔再说。 却见二人转身便在厅中动上了手。和尚见是柳长街,一开始原本只是想闪避开去。但虽然他的身法很快,无奈柳长街的身法却也是奇快。如影随形跟在身边,只是比他稍慢了半只脚步。 而柳长街拳头也很快,一拳拳如砲石闪电一般只往和尚头上招呼。 在二人几下身形闪动下来,风间苍月竟是连续几下险些被锤子般的拳头砸中。和尚本想只是闪避已经不能,再要如此下去,别说带杨黔走,自己能不能走出这个酒馆大门都不一定。 风间苍月无奈之下,只有伸手出招,二人瞬间砰砰砰地打在了一起。 眼见二人在厅上动手,旁里各人却似乎都没见一样各怀心事。 杨黔只是看着柳月亮,二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相互看着对方。 刘秉忠对风间苍月与柳长街二人身的打斗也是如同不知。他依旧只抬着头,盯住窗外的雪花,仿佛已经呆了一般。 只有六岁的杨夏至,看着堂哥与和尚在店里拳打足踢你来我往,片刻之间只见两人已经过了七八十招。 却在此时,呆呆看了半天雪的刘秉忠忽然回过头来,看着杨黔与柳月亮。说道,“黔黔可以不走!” 杨柳二人正在心事重重,突然听到刘秉忠的声音,不由一都转过头看向他。
他二人本来就对刘秉忠极是敬服,今日之事,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听到刘秉忠说话,虽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想。但毕竟是已经有了希望。 柳月亮急忙对着正在相斗的柳长街与风间苍月叫道,“长街,停手!” 柳长街正与和尚斗得手滑脚顺,突然听到二婶叫停,脚下不由缓了缓,眼角向二婶处柜里望去。 风间苍月却是经过长途跋涉,漫天飞雪,忍饥受冻方进的店中。只喝得两杯酒一口rou,就被柳长街追着没有由来打了一场,本巴不得停下来。如今见柳月亮喊停,忙趁柳长街脚下慢下来,托的跳出柳长街拳风之外。 风间苍月笑道,“好小子,早知道前几年来,再过几年下去可能都打不过你了!” 柳月亮见二人停住了手,也不再理会,只是看着刘秉忠,急问道,“先生可有何办法?!” 见店里几人都在看着自己,刘秉忠却没有立即回柳月亮的话。 “苍月也可留在此处。”他说着看了柳月亮一眼,转过头盯着杨黔,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有次喝酒,你对我说过。” “你是河南江北省临濠府人氏?” “是的,我祖籍是河南江北省临濠府。”杨黔向着刘秉忠。和尚和柳月亮也看过去,柳长街也看着师父,等待他说下去。 “好!”刘秉忠笑了笑。 “那么,这个有什么关系?”柳月亮急着问道。 “没有关系。”刘秉忠又笑了笑。“临濠是个好地方!” 他看了一圈摸不着头脑的几个人。 “邕王最怕的是谁?”他却不再说下去,而是转过了话题,向风间苍月问道。 “这个……。”和尚也不知刘秉忠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一时沉吟了起来。 “我在邕王府待了七天,他大概是怕第二十四房姨太太的meimei的三表姐!”片刻之后,风间苍月答道。 “这个关系有点复杂。”刘秉忠依然看着他。 “但这个关系,只是让他上不了第二十四房姨太太的meimei的三表姐的床。能不能杀了他?”刘秉忠问。 三表姐自然是杀不了他,三表姐夫也杀不了。 三表姐加上三表妹再加上三表姐夫,三个人加起来也杀不了。 “那么?”刘秉忠微笑着看向几人。 “他最怕皇帝,皇帝能够杀他。”刘秉忠自回答了这个问题。 “君要臣死。”皇帝自然可以杀任何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任何人,自然包括邕王,当然也包括皇帝自己。别人想杀皇帝会被诛九族,但这种事,若是皇帝自己要去干,对于他的九族,应该问题不大。 “皇帝自然可以,但我们怎能做到让皇帝去杀了邕王?邕王在广西,皇帝在大都,离了五千四百多里路。” “何况,邕王也没有睡皇帝的第二十四房姨太太的meimei的三表姐?”风间苍月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