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波动
零号是不会笑的。 为什么麦维斯举枪的时候很恐惧，这就是原因。一个从来不笑的类人醒来见面第一句就是如此大的反差，让这位艾黎少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麦维斯虽说喜欢玩乐，酗酒堕落，但还是有科研天赋的，他知道零号性格变异的成因。 孤独。 孤独，会使人思考，尤其是哲学。旧零号作为初代实验体，性格其实是残缺不全的，很僵化的。那个时候，社会对机器人的“心”程序设计已经趋于完善，而且刚好能跨过“恐怖谷”效应那种别扭感。而要想造出经过编辑的人造人，就得另起炉灶往生物方向上发展。那时候从生产力上来说，业界很不看好这个研究。 机器人已经可以胜任大部分工作了，类人研究有什么意义？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旧零号诞生了。因为机能问题，他不能像同期的其他亚人一样去战斗，只能每天住在庄园里，甚至到后期都需要坐轮椅。身体老化，但很少生病。旧零号的工作就是每天做饭、洗衣服、带孩子、看门。父亲还在搞新研究，我还在大学泡妞，而二弟也只有早晚上下学能见到。零号怎么想的，怎么做事，就像大多空巢老人一样，无人关心。 所以他现在，是不是疯了，或者脑子有问题？ 不然为啥带我来这里！ “救命，放我下来！”麦维斯在空中电车上发出惨叫。与他平时紧绷的面容不同，和艾黎家相处这么多年，我十分了解他的性情。这家伙平时一副对谁都冷淡的模样，他的幽默风趣，都是留给贵族小姐的。 “哈哈哈，报复一下，心情愉悦啊！”游乐场的空中电车项目，是利用滑轨加速，最后一炮升天的装置，据说最高可以射到对流层顶。降落的时候可以体验到蹦极一般的坠落感，我抬起头，望着逐渐接近又逐渐远离的天空，心情无比畅快。 “你这个魔鬼、魔鬼，啊啊啊啊啊！”麦维斯的答案已经揭晓了。 平时来游乐场约会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体验这么折磨人的项目的。 “放轻松，只要认知自己不会死，那一切都是幻影。”我把帽檐压低，两侧蝴蝶宽的燕尾长襟随着座位倾泻一地，直触碰到这银质尖细的魔术手杖，和这厚重华丽的高跟鞋。也许这是这个地方人的新时尚，但我还是受不了麦维斯遮脸的卷曲假发。 对了，还有上唇的两撇胡子。 所幸，空中电车比以前的跳楼机降速要更久，我还可以多欣赏一会儿。 脚下，就是托伦兹市的俯瞰全景了。 托伦兹市只有三个季节，除了春季。熟知这一点是很有必要的，夏季很短暂，冬季昼短夜长的时期大约占了全年的一半。因为身处这片大陆的一极，偶尔还能看见北方王城上空的极光。人们常说，热转冷需要秋季过度，而冷转热就是一瞬间的事，因为春天没有存在感。 这就导致市里的建筑版块普遍偏厚，道路也是石砖铺成的。 在托伦兹市上空观察道路规划，你根本看不到类似直角的地方，满目望去全是斜线。这还是因为市里古建筑城堡和私人领地过多造成的。据说五年前市中央公园就挖出来一座地下城，然后市民就把这充满石雕艺术的古城栽上绿植，通上水渠了，还在古城开辟了新的商业圈，保护文物简直是全靠自觉。因为托伦兹市民知道，他们生活在历史中，未来也会创造历史。 比起传承，他们更在意改进和升华。 不过从我在高空上看到的情况来看，古城公园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了。 像是被封锁了一样。 “唉，三年来似乎发生了不少事啊！”我喃喃自语道。头顶，是零星飞过的航空艇。 “怎么还没停止，呕……”麦维斯已经快不行了。 “嗯？难道……”我看着远处的古城公园，那里依然寂静，灯火未明，只隐隐感觉某种干扰正在扩散。那是一种波动信号，亚人之间互相感应的媒介。我的直觉向来是准的，俯瞰于高处，必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是序列四，但……强度为什么这么高？ 远处，那股看不见的波动周围，城市灯光如海浪席卷一般平铺熄灭。 糟糕！说这话时，波动顷刻间扑面而来，强烈的干扰致使滑轨磁力瞬间偏转，突然一震，只听“咣当！”一声，整个座仓开始摇摇晃动。“大家保持平衡，别——”人群开始慌乱起来，未等众人有动作，电力再次断路自锁，致使极速下落的空间悬停在空中。 关键时刻，我用意念将众人的身体禁锢在座位上。而这时，又一阵更强的波动袭来，我松开绑带，迎头张开防护，却冷不防麦维斯失去意识，随着接踵而来的震动直接甩了出去！ 这样不是办法，得趁下一阵波动前阻止源头，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 事不宜迟，看着下方街灯不断闪烁，我施展异能将滑轨电磁强行稳定后，踏上栏杆，一步从高空跳下！ 千米长空，瞬间顷至，将失去意识的麦维斯拦腰抱起，随即消失在夜空中。 …… “呼……”心脏跳得更快了，也不知这孱弱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我强忍着冷汗频出的不适，得到一些东西必定要付出代价啊。 不过，这也确定了我一个疑问，为什么受伤到那种程度还能活下来？ 难道，另有隐情吗…… “还晕吗？”感受到他身体动了动，我就把他扛在肩上，至少吐的时候更方便。 麦维斯感受到风的流动，他睁开眼睛，眼前的事物正在飞速后退。自己这是在高楼间不断跳跃滑行，高速移动着。 “我怎么在这里？”他问。 “散步。” “哼，既然你让我出丑，那也算扯平了。”麦维斯说道：“我会遵守约定，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对了，发际线短可以植发，没必要戴这么滑稽的假发。” “你……还我！”他一把抢过我手上的东西。 唉…… 降落在这偏僻的古城公园，堤岸旁的阶梯口，我们在那里窥到了源头。湖面中心的亭子那里发生了空间扭曲。 布置好结界后，阻止了波动的继续扩散，我们继续走向湖庭。 只见那扭曲之处光芒不断闪烁，发出常人无法听到的次声波。随着光线的折叠渐渐回复，空间开始由螺旋状平铺伸展。紧接着只听一声“嘭！”的一声重物落地，一团灰雾弥漫。一个全身穿着黑色风衣，背着超大旅行包，头戴面罩的家伙单膝跪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地面震出了裂痕，伴着微弱的电流。 强行打开空间通道的结果，就是这超大范围的空间震，和这灰头土脸的样子。 “别靠近我！”也许是背后的装备太多太重了，他费了好大劲才缓缓原地站起。直到他抬起头揭开外层玻璃面罩，看见了眼前人，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将永远刻在我的记忆里。 “雨果！”他激动地叫出了我的真名。 零号，也就是雨果·杜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