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交易
咳咳咳！ 身体，好难受…… 我扶着下水道区的墙壁，勉强地缓慢前行着。因为长期受液体浮力的依托，全身的肌rou得不到锻炼，以至于现在还跟虚弱。好不容易从爬行到现在几乎可以行走的地步，身体其他感官又是各种不适应。比起可以进入肺部的培养罐液体，干涩的空气让我咳喘连连。 当然，目前这些困难都还可以克服。 我回望着来时的路，那里除了一片阴暗，只有这沿途滴落满地的鲜血格外醒目。 腹部，胸口，手臂，中了三枪，还有这无数的刺伤与划痕。结果显而易见，我濒临死亡，像一只被野兽任意撕扯的木偶，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如果说就这么沉睡下去也好，今后这世界发生什么事也和我无关了。只是命运女神仿佛是故意捉弄一样，一个已死之人复活后还没走出培养罐就差点被人干掉，然后还要拖着疲惫的身躯躲避身后的追杀。 唉，好累。 就这样，我沿着通向出口的阶梯一步一步地走着，喘着粗气，意识也逐渐模糊。最后，在那男人追上来的一刻，我放弃了。在他谨慎又疑惑的目光中，我背对着身后的光，坐在台阶的高处，尽量使呼吸平稳。 他举起枪，不知为何再没有了动作，二人就这样对视着。 通道不时落下的水滴在地面上，与石砖迸发出一阵清洌的回响，而后……陷入无人说话的寂静。 咳！我咳出一口血来，下方的人在等待。只要我的意识松懈哪怕一秒，他都能把子弹精准的送进我的眉心。 “竟然能在神经断裂弹的作用下还能动，看来我确实低估你了！”这男人叫麦维斯·艾黎，是刚才那老爷子的大儿子。 “对自己的弟弟下杀手，看着这张脸，你舍得吗？” “……”抬手一颗子弹，作为他的回答，但却被眼前一张无形的障壁挡下了。 我体内的基因一部分来自艾黎的小儿子，一部分来自十五号，还有一部分是人工编译。虽然教授尽可能的恢复了我的记忆，但还有些记忆断片和空白。此外，我也不能确定脑子里的东西有没有经过篡改，但现在随着大量往事在脑海不断涌入，我思维也有些混乱，脑子充满浆糊的感觉。 “为什么？”我暗中计算着恢复情况，尽量拖延时间道：“因为三年前那件事，还在恨我吗？” 我会这么想，还是因为三年前的海难事故，与我一同逝去的还有他的亲弟弟。 而那次事件，就被成为“冬之潮”。 2160年，引力错乱导致的潮汐发生异动，三十几米高的巨浪冲破冬日的冰层，如海啸般平推沿海沿江地区，直接导致托伦兹市下属部分城镇几万居民死亡。而在远处目击到的人们，都不同程度地听到鲸鸣、哭喊和不明的音爆。一些人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几公里外，那些受灾区弥漫的幽灵幻象，以及“不明”。 零号见过那些不明，它们没有形体，没有声音，只有微弱的电磁信号显示。你站在那里，接受到的只是一连串概念与思维的交锋，明明看不见，但就是固执地认为它存在。 而彼时的我，还只是个试做型人造人，带着小主人在海边玩的如管家一般的人物。那个时候，比之机器人，拥有和正常人类一样的生理机能和自我意识就是科学界的重大突破。而当时也是诱导型试管婴儿，克隆人和人造人的伦理法案讨论的最激烈的时候。 海啸袭来的时候，碎冰从天空降下，引来一片遮天的黑暗。回忆中的零号看着惊恐的人群，弯下腰，俯身抱住他侍奉六年的颤抖的小主人，他是艾黎的儿子。 “乖，别怕。”他全力奔跑着，如同怀中人所仰慕的英雄那样，不顾已然老旧的身躯，直至被深海吞没，生命消弭无形。 隔年，相关法案确定人工生命为人的非物性。 但说是这么说，一个人作为另一个人的奴隶，随着等级划分而存在，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无能，他也不会死！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害的！”男人再次攥紧握把。 “唉，果然弱者面对施暴者只会挥刀向更弱者。”我捂住腹部的伤口，拄着腮帮闲聊道：“在那种天灾面前，人除了逃，根本无计可施。你仇恨的目标是地月引力还是将看护推脱给我的自己呢？至于我，早就死了不是吗？” “但你的死，还不足以偿还，亚人的性命怎么能和人类比？！” “哈哈哈，我们都是同类不是吗？我的无能是没能保护主人，而你的无能是没能在一开始就在我的头上开几个洞。你错估了我的能力，所以即使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却依然可以逃脱。”从他紧张的姿势来看，他也在惧怕这个未知的我，其实他只要多开几枪，障壁破裂，我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有了信息差，就是交易的机会。 “既然都是失败者，为何一条路走到黑呢？也许如今的我或许可以做到更多，就像你的老板许诺的七千万一样……” “呵，说得好听，给我一个放过你的理由！”麦维斯说道。 “很简单的道理，利益。” “！” 我无奈地说道：“兄长，我是了解你的。你编的谎话太充满人情味了。开门见山吧！如果我给你七千万零一，你会放过我转头灭掉你的首领吗？”我天真地问。 “放弃触手可及的目标，你以为有人会这么傻吗？只要我现在杀了你——” “可你杀不死我！”零号站起身来，身体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就恢复，他说道：“我的能力，你可以用价值来衡量，然后选择你利益的最大值就好，也许……” 零号转身向出口走去，步履沿着台阶一步步地往上走。 五步、十步、十五步…… 男人紧盯着他的猎物，随后立即破除犹豫，放下的枪瞬间抬起就是一枪！目标——头部！ “嗖…….”回过神来，子弹不知何时突然消失，男人摸摸颈间断掉的发丝，那里有烧焦的痕迹。 “就像这样，也许……不止七千万零一。” 麦维斯暂时放弃了。是的，他做不到，除非在他无意的瞬间在他脑袋上开几个窟窿，否则他是杀不死的。而做不到杀死他的目的，也就失去了谈条件的资格，这个底牌，专门对付强化过身体的亚人的神经断裂弹，早就在一开始就显现了。 零号——未知，这个父亲全新凝注的心血，也许真的达到了某种不可预料的境界。 “他们的目标不止零号你一个，是……所有亚人。”男人遗憾地说道。 零号笑了，他在出口的阳光处伸出手，对着暂时休战的男人说道：“那就一起拯救世界吧！像你弟弟梦想的那样。” 染血的衣襟再度随风轻舞，究竟眼前的人是天使，还是来自地狱的修罗呢？ 至少那厌恶感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