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章 反杀
第二三三章反杀 马衷坐在阴暗的大殿上,两列大臣都低着头。 奏折被送上来了,前一封还放在马衷前的案上。 马衷道:“邺王性子很急啊。” “陛下!”一人颤颤巍巍出班道。 马衷看下去,此人是三朝老臣刘方。 马衷强忍着怒气道:“刘老大人有何话说?” 刘方喘了两口气,咳嗽一声,道:“陛下,姜巨勾结乱臣,拥兵自重。姜后身为其妹,老臣以为不宜现为中宫国母,当立刻遣回其家。这样邺王自然没话讲。” 马衷道:“刘大人,听说你家里多了两个鲜卑婢?” “陛——陛下!”刘方伏到地上抖的更厉害。 “陛下,臣以为刘大人所说有理。”何劭出班道。 马衷猛站起来,甩袖而走。 朝上大臣面面相觑。 何劭走过来,拍拍刘方,道:“刘老大人,退朝了。” “啊?”刘方满头大汗诧异地看着何劭。 何劭对众人道:“各位大人,都退朝了,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说罢笑着出了殿门。 何劭刚回到自己的府中,下人就报说卢士远来了。 邺王回邺城的时候何劭以为会让自己在东都总揽事务,没想到邺王竟然将一直留在邺城的卢士远派过来。卢士远出息幽州卢氏,论家势比何劭的何家高的不是一点半点。在邺城的时候两个人就不和,现在要让何劭在卢士远手下做事,这让何劭很不舒服,更何况何劭自己觉着一直跟着邺王东征西讨,没功劳也有苦劳,卢士远凭什么比自己的位职高。还好,一到东都,卢士远就水土不服病倒了,三天见不到两面,何劭心里好受一点。 当时一听卢士远来访,何劭心里就一阵烦,暗道:你水土不服就老实在府里待着,乱跑什么,跑到我这里做什么!不过,同是一班的大臣,不好不见。 “请卢大人进来吧!” 不多时,下人引着卢士远进来。 两个卢家的下人扶着卢士远走过来,还没进门,卢士远就边咳边道:“何大人,你,你怎么能这样!” 见卢士远说话都有气无力,两颊消瘦。何劭也不便多说什么难听的,更没心想像以前一样和他斗嘴,便道:“卢大人你的病还没好些?” 卢士远坐下,道;“我,我的病没什么。何大人,听说你方才在殿上直接说退朝了!” 何劭笑道:“原来卢大人是为此事而来。你没在,不知道当时的情况,陛下都走了,不退朝还能怎么样。卢大人不要大惊小怪。以后可不要再听那些小人的话,先把身体养好。万一有什么,殿下可是要埋怨我没将大人照顾好。大人正好来了,前两天有个人送来一坛药酒。来人啊,拿上来,让卢大人带走。” 卢士远越来越急越说不出话来,憋得脸都红了。 何劭笑道:“卢大人啊,你有话就讲好了,这是做什么。酒拿上来了,卢大人,你闻闻,好的很啊!”说着将酒往前递。 卢士远猛出手让洒坛推到地上。何劭顿时瞪起二目。 卢士远道:“何大人,你怎么可以这么目无圣上!朝中大臣那个不视殿下为乱臣!你,你这是在误殿下啊!” 何劭觉着脸道:“朝中事自有本官负责,不劳卢大人费心了,您还是回去好生养病吧!来人,送客!” 两个家丁走上来,“卢大人,请。” “你!你!”卢士远在两个家人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了。 何劭端起杯喝口水,接着道:“岂有此理!真拿本官当你的下属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朝站门外的老家人招招手。 老家人走上前。 何劭道:“传话给石信小心点,注意宫里的动向。” “喏!” 禁军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算是马衷又能拿他怎么样。 不久就传来信息,陛下已经下旨废皇后姜氏,送金墉城。 夜半。 “大人!大人!”老家人冲进何劭的卧房,给他披了件衣服便往外托,边托边道:“大人!豫章王带兵入宫了!快走!石大人在等着!” 何劭好不容易站起来,听了他的话,打个机灵。 “你,你说什么!豫章王进宫去了!石信呢!石信呢!” 石信带着十几个人停在府后门,都没下马。 何劭被老家人推上马,见石信披头散只穿着中衣连靴子者没穿,怒道:“石信!怎么回事!” 石信低下头,叹气,道:“何大人,回城再说吧,晚了他们就要封城了!” 城里猛地响起鼓声。 石信急道:“不好!豫章王聚兵了!大人快走!”同时打马便走。 何劭本来想问卢士远怎么办,可是形势紧急,不容他多想,打马跟了上去。 一队队禁军士兵守住宫中各门,大殿前的空气凝结了一样。 胡春田扶着胡旻站在大臣队里。 胡旻拍拍胡春田的手,低声道:“不会怕!” 胡春田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抖。 四周都是横眉立目的士兵。胡春田知道这些人都是百战残余,一个个都杀过不知道多少人,更不会将什么王公大臣放在眼里,别说自己一个小小的侍郎,就是王爷他们都杀都。 胡春田小声道:“爹,豫章王他——” 胡旻叹道:“咱们都看走了眼,谁说读书人不会杀人!读书人狠起来手段现阴险更狠毒。我上次说的那件事你办好了?” 胡春田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哪件事。 “爹,你放心好了。诸葛——” “诸葛”两个字刚出口,就被胡旻拦住,胡旻使个眼色。 胡春田道:“都按着爹的话办好了。” “这就好。一会儿什么也不要讲。这里头没咱父子的事。” “明白。” 马衷从黑漆漆的大殿里走出来,身边跟着豫章王。 豫章王披着副锦甲,腰中悬口长剑——一看就是出自上古名家之手,头带铜盔,一朵红缨飘飘如云。 王恒落在二人后头几步。看见他,胡春田总算明白为什么能调动这么多的禁军。 蔡公公道:“复皇后姜氏。明日陛下起驾北巡。朝中大小官员一律随行!” 胡春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见身边的官员都跟自己一样。 蔡公咳嗽一声,退了回去。 马衷面无表情地站在台阶上。 静悄悄的后宫里没人走动,宫女们都缩回自己的小屋里。 姜瑜儿将圣旨随意扔到边上,继续在灯下刺绣,对来宣指的两个小宦官道:“知道了。” 小宦官尴尬地退了出去。然后一个黑影走进来。来人正是黑乌。 黑乌道:“我说过,没人能伤害得了你。” “能放了小环了胡公公他们吗?” “他们是李闵在宫中的探子。你要有事我可能替你办。” “你办不了。” “是渭阳吗?” “我说了你办不了。” “我不会让人伤害她,就像没人能伤害你一样。” 针刺到姜瑜儿的手指上。姜瑜儿挤出个血珠,放到嘴里吮了下,道:“不劳你了。只要你能将他两个放回来就行。邺王才是你们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吗?李闵现在对你们来说很有用!” “怎么是我们,不包括你?” 姜瑜儿对着刺绣笑了笑。 黑乌叹道:“好吧,我可能把他们放了,不过他们不会出现在宫里。我会把他们送到陆浑,李闵有个小妾姓诸葛。” 姜瑜儿手抖了下。 黑乌恨声道:“果然如此!” 姜瑜儿脸不自然地红了下,道:“你可以走了,禁宫之中只能有陛下!” 黑乌转身走入黑夜里。 留姜瑜一个人坐在灯旁。 黑乌一脚踏到紫竹院的大门里,又缩了回来,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住,左右看看,道:“谷大人,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黑暗里传出谷得昭的声音:“你住的地方还真难找,要不是皇后娘娘,我还真找不到。” “是她告诉你的?” 谷得昭道:“黑乌,你还不那个样子。你以为天下人都不如你?各位出来让他见见。” 一个老太太从黑暗里走出来,嘿嘿笑道:“黑小子,还认识老婆婆嘛?” “铁手娘娘,晚辈身上二十七处伤口有十七道都是老婆婆留下的。晚辈怎么会不记得您。” “她一个就够。咱们就看着好了!”一条大汉走出来,身高比旁人高出半截。 黑乌道:“恶蛟庞大洪。海岛三圣来了两位。谷大人你还眼得起在下。” 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道:“谁说只有三人上!你个猴崽子!” “水里狼行孙延。原来三圣都来了。谷大人果然深不可量。谷大人,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出来看下官一眼,以后可就没机会见了!” 谷得昭大笑着从黑暗里走出来,与海岛三圣正好四个方向将黑乌围在当中。 谷得昭道:“黑乌,看在你以前办事得利的份上。本官给你个自尽的机会。” 黑乌道:“临死前能问个问题吗?” 谷得昭道:“你是想拖延时间?别想了,现在整个皇宫的侍卫都在前殿。你要问就问吧。” 黑乌道:“属下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想杀我?” 谷得昭眯着眼笑道:“是啊,我也很想问这个问题。不过你不会知道了。” 黑乌道:“真是遗憾,那就来吧!” 谷得昭一挥手。 海岛三圣纷纷出手,铁手娘娘使出掏心手从骨缝间直刺人的心脏。恶蛟两拳如锤,击上一拳对方便吐口血。水里行狼身影左右飘乎不定同时闪出一道道寒光,等水里行狼站住身的时,手里多了两把柳叶刀,对身上开了几十道口子。 谷得昭傻傻地站在原地,胸前染满了血,“怎么,怎么会这样。” 黑乌走过来,道:“谷大人,你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谷得昭瞪眼看着他,眼中毫无光彩。 铁手娘娘道:“杀人就杀人,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就是,就是!”水里行狼尖声笑道,人身却早不见了。 黑乌叹口气,走过去,拍拍谷得昭的肩道:“放心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杀人全家。” 恶蛟道:“晚了!水里行狼那小子就喜欢杀人全家。他已经去了!” 黑乌愣了下,挑眉道:“我说过,只杀他。” 铁手娘娘笑道:“你以为你小子是谁!要不是因为姓徐的老怪物,我们会听你的!小子,老娘今天就教你个乖,叫不留后患。也省得那小子一个人寂寞不是!” 恶蛟笑着点头道:“就是,就是!” 谷得昭嗓子里发出咕噜声,然后一头栽在地上。 黑乌拿过水里行狼的刀砍下谷得昭的脑袋。 铁手婆婆笑道:“好小子!” 水里行狼飞身地去,抢过刀,仔细打量,松口气道:“我的刀可不是用来砍脑袋的。” 黑乌道:“走吧,还要杀个人。” 铁手婆婆道:“不用去了,他已经走了。” “走了?” “诸葛世绩已经拿着圣旨回陆浑去了!” “你怎么会知道?” 水里行狼咯咯笑道:“黑乌,你不知道婆婆以前就是蜀中会的人?” 黑乌冷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晚辈几次出手都没成功,原来都是婆婆的缘故。” 铁手婆婆道:“行了,你个猴崽子少给我阴阳怪气。徐老龟那里我自会去讲。” 二日天明,马衷被扶入御辇,在众人的随护下出了皇宫,出了东都城门。同时有几十个信使也出了东都城门,朝各藩国各州而去。 李闵得到消息要比别人早一些。 诸葛世绩日夜兼程赶到陆浑的时候李闵已经准备好南征的人马。当李闵看到诸葛世绩的时候吃了一惊。 “东都出了什么事?”杜奕道。 诸葛世绩抢步进屋,什么也没讲,交一封信和一卷黄帛放到李闵的桌上,然后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大口喝起来。 信封上什么也没写,李闵展开信纸,看到内容,吃了一惊。 这封信是豫章王所写,简单将东都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邀李闵出兵北上。事成之后封李闵为陆浑公,陆浑城就做为李闵的封地。 李闵将信交给房无忌,自己打开圣旨,展示给众人看,“都督南讨诸军事,假节钺,署理荆州军政事务。豫章王这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房无忌将书信交给杜奕道:“别人不提,敬炅敬大人肯定是要出兵的。” 杜奕道:“要是陛下真的亲征,还是能有不少人给着去的。” 诸葛世绩喘均了气,道:“我出来的时候在东都留了人,回话说陛下真的亲征了,满大街的人都看见陛下坐在御辇里头出了东都城,还有很多信使同时出城。” 杜奕道:“陛下和豫章王这回是下了决心。邺王危险了。就算邺王府的大臣都着邺王,可士兵小吏们不会什么事都听邺王。陛下亲征只有会出现两种情况。” 诸葛世绩道:“要么邺王府土崩瓦解,要么陛下变成一个真正的傀儡。” 杜奕道:“主要是现在咱们该怎么做?” 房无忌捋须道:“若陛下赢了,陆浑就再无立足之地。” 诸葛世绩道:“大不了往南走。” 杜奕道:“那都是后话。万一陛下亲征不利,对陆浑也不利。豫章王怎么就这么糊涂!” 诸葛世绩道:“邺王要废姜后。陛下很可能以为这是要废帝的信号。我到东都的时候气氛就很不寻常。豫章王见我的时候神色也不对。” 提到姜后,李闵立马想起那个如梦似幻的梦,那个妖娆妩媚的女人。是真是假?李闵没不清楚。 “都督,都督!” 李闵缓过神来,见是杜奕在叫他,“我方才想事情出神。杜先生说什么?” 杜奕道:“下官是问都督以为两方谁会获胜。” 从内心里讲,李闵是希望马衷能赢了。 李闵道:“东都能用来作战的军队只有楚王留下来的那支人马。可惜楚王被害,不惯是谁所为,士兵们都会把账算到豫章王的头上,谁叫豫章王代替楚王的位置。想让这么一支军队上阵尽力,那是不可能。自从敬炅出镇兖州,军队自成一体,又守着白马津。我看敬炅很可能不会与东都军回合而是自成一路讨伐冀州。” 诸葛世绩道:“王弥一直在青州。要是敬炅出兵,他一定会在入侵兖州。到时候敬炅大军在外,兖州军就不战自溃。” 李闵道:“至于别的军队,各不统属,再多人不敢也没用。” 房无忌道:“如此说来,豫章王是必败无疑了!” 杜奕点头道:“理当如此!” 诸葛世绩道:“可是圣旨怎么办?” 李闵道:“我陆浑军出兵南征。” 杜奕道;“朝廷那边——” 李闵掂了掂圣旨,笑道:“旨意上已经写明了,令我陆浑州军南讨荆州。” 杜奕担心道:“万一——” 房无忌笑道:“没有万一。” 杜奕一拍脑袋跟着笑起来。 李闵道:“杜长史,陆浑的存粮可供应多长时间?” 杜奕道:“两万人马五个月之用。咱陆浑粮食大熟,别的地方可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了,很多地方都闹了灾。各世家都关紧了大门,只管自家的人。官府也都不管事了,所以很多百姓都往陆浑跑,已经发现有江淮一带的百姓了。” 房无忌道;“陆浑地狭民贫,新开垦的农田一两年内还不能有大的产出。要是来太多人,咱们自己也受不了。” 杜奕道:“人来了,总不能赶出去吧。” 李闵道:“不要紧。陆浑没粮就去荆州要,荆州没粮就去江左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