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章 废后
第二三二章废后 大汉一身铁甲如同座黑铁塔,正抱着铁枪挖鼻孔,众人的目光让他一愣,憨声憨气道:“瞅俺干啥!” 马三福笑道:“阿瓜,少主让这小子跟你比试比试。” 阿瓜两眼一眼,怒道:“你再笑老子一个!拍成rou饼!” 虎子跳过去,指着阿瓜道:“你和我比试比试!” 阿瓜弹了弹手指道:“不比,绿萼说让我看好姓李的小子,别的我不管。” 马三福道:“你小子是怕了吧!” 阿瓜两眼一瞪道:“谁怕了,就这小子,老子打他就跟打个臭虫一样。” 虎子怒道:“你再说一遍!” 阿瓜道:“你小子就是个臭虫!” “啊!”虎子抄起粪叉冲向阿瓜。 阿瓜拿铁枪一拨,枪尾跟着扫过去。 虎子往边上一闪,将将避过枪尾,腰身一拧跃到侧面,挺叉便刺。 阿瓜穿了身铁甲,行动迟缓,差了半点,被铁叉点上。 这下阿瓜可气到了,大叫一声,抡起铁枪奔着虎子的肩膀砸过去,只听碰地一声,虎子身边的石头被砸了个粉碎,再看虎子,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时阿瓜只听脑后有人道:“小子看叉!” 阿瓜头也不转,一缩脖子,嘡啷一声,铁叉点了铁甲上。阿瓜看着地上的影子,挥枪便打,枪缨扫着虎子的后脑勺过去。在场的人无不倒吸口凉气。 李闵心道:要是再不喊停,非出人命不可。 “都住手!” 可两个人都不肯罢手,李闵飞身上马,接过马三福扔过来的槊,跃上去,挺槊连刺,白光数点划过。 阿瓜虎子两个人各拄着兵器瞪着对方。 李闵回转,道:“虎子的功夫我见了,很不错,以后就到近卫队里来吧。” 李闵的队兵从三个层次,最外层由军中选拔出来的人充当,第二层在第一层的人里选拔出来,这一层的不但要功夫好,忠心更重要。最内层就是李闵自己选拔出来的人,称之为近卫队,队员称为近卫选士。选士可以直接通过第一层和第二层防卫。 阿瓜突然大笑,扔了铁枪跑过去抱住虎子道:“是条好汉!” 虎子被抱得脸发紫,好不容易发出声音道:“放,放开老子,老子要憋死了!” 远在万里之外的幽州都督府里黑云压城一般。 都督府中军大堂的主位上坐着一人,两颊消瘦,留着长长的黑须,一对大耳。若是有人见过东都的杨公,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从在这里的人与杨公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杨公两眼总是似睡非睡,而这位两眼锐利,如同刺出的两打利剑使人不敢对视。穿了身文士的宽大的衣服,宽宽的袖子趴在地上似乎比下襟还宽。 他身前的案上放着一封信,是坐在旁边的文士刚放上去了。 “看过了?” “大人,这个李闵年岁不大,口气不小。”文士道。 “那你说说,本都督当如何应对?” “下官以为可以不必理会。” “不心理会。玉牌又当如何?” 文士想了想道:“不如都督修书一封让他将玉牌送归。李闵不过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都督不必太在意。” “他能送回来?” 文士点点头道:“一个寒门出身的娃娃,一定会按都督的吩咐做。” 看看文士那张五石散吃多后变得病态的脸,他没有再问文士,将目光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清瘦文士。 “管先生呢?” 管先生看了对面的那位同僚一眼,想了想道:“李闵以武功起家,何况在明知是都督的情况下依然写这封信来,说明他是一个不学无术,毫无廉耻之徒,不可以常理度之。再说只是些马匹胡人。到时候从琅琊王那里加倍收回来就是了。” 方才说话的文士摇头道:“管先生此言大谬,区区一个李闵何足挂齿。万不可为了一个寒门小子,就失了士人的风骨。” “那卢先生说当如何拿回玉牌,若是李闵执意不给,本都督还要发兵去吗?”语气不善,堂中的气温又下降几度。 “这个——”卢先生也不傻,再说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出了都督府,卢泓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杨浚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前两天一个同僚说错了话,生生被打死在堂外。可就算再残暴,大家也只能忍着,谁让人家手里有兵呢,还是中原大族之后。 马车回到卢府门前。 “老爷,家里来客人了。”老管家扶着卢泓下了马车。 卢泓手颤了下,“是哪里的客人?” “北边的客人,随咱家跑毛皮的车马队来的。” “老祖宗知道吗?” “老祖宗说他年纪大了,有些事该您做主意,但有一条,不能让卢家受到伤害。” 卢泓点头道:“给老祖宗的长寿汤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已经备好了,只等琅琊宫的蓬莱仙药。为这个事,老主人派过几次人来问。老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请主上定夺。” 卢泓叹道:“我能有什么主意。都督府姓杨又不姓卢,再说琅琊宫要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在杨都督手里了。这事我会自己向老祖宗回话。客人那儿你照应着些。等我梳洗后再见。” “喏!” “你小孙子已经到了江左,有人照应着日子过的不错。” 老管家道:“谢老爷。” 卢泓边往里走边道:“叔祖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不能让他太cao心,你说对不对?” 老管家忙道:“老爷放心,家里人都明白,该讲的讲,不该讲的不讲,绝不会让老祖宗劳心。” “这就好。” 卢泓背着手走进会客厅,看来来的是谁便吃了一惊。 “慕容隆,你怎么会来!” 慕容隆正在欣赏墙壁上挂着的绢书,转过身来,笑道:“卢大人看见在下似乎很意外。” 卢泓道:“慕容家什么时候和段家搅到一起去了。话我说在前面,出了卢府,我不保证你的安全。” 慕容隆坐到卢泓对面道:“杨都督对我慕容家似乎很有成见。晚背这次来也是想请卢大人从中缓和。” 卢泓道:“你慕容氏在草原上横行霸道也就算了,竟然还派兵到幽州界上作乱,你自己说,你们慕容氏掳掠了多少大宋子民。抢夺了多少大宋财富!” 慕容隆严肃道:“晚背来的时候,叔父让我对此事表示歉意。卢大人也知道,草原与中原不同。我叔父和杨都督也没法比。草原上各个部落都有他们自己的领头人,今天是我慕容家的,明天就可能是段家的,大后天就可能是宇文家的。别看我慕容家今天在草原上算得上有些势力,但真正听令的只有慕容本部的十多万帐,大多幽州。幽州界边的多是从宇文家投降过来的。我慕容家对他们的管束他们不太会听。希望卢大人能理解。” 卢泓喝了口茶道:“我理不理解不重要,重要的是杨都督能理解。也不瞒你说,杨都督近来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这不是刚杀了两个徇私的僚属。” 慕容隆道:“段家能做的,我慕容家也能做。” 卢泓静静的喝茶。 慕容隆看着他。 卢泓道:“请用茶,这可是从东都请回来的茶师煎的。” 慕容隆没有喝茶的意思,“草原上没有茶叶,但多的是牛羊。听说卢家在段氏辖地的生意很不顺利?” 卢泓道:“族中的事务各司其职,我不大管别的事。” 小炉上的茶壶咕嘟嘟地冒着白烟。 慕容隆道:“草原上的事草原人来自己解决。我叔父希望杨都督能袖手旁观。” 卢泓品着茶笑道:“慕容将军在东都多年,想必也学了不少中原典籍。” “中原典籍浩如烟海,学问博大精深,若不是时局不稳,我真想多留一段时间。听说卢家也有很多藏书,不知道能不能让晚背看一看?” 卢泓道:“卢氏的私家藏书一般只给卢家自己人看,不过若朋友的话,卢氏也不会藏私。” “那么慕容家算是朋友吗?” “慕容将军当然算。” “慕容家很有诚意。” “慕容将军是到过东都,知道现在的时局。” “慕容家只对草原感兴趣。” 卢泓笑道:“这世道谁说的清呢?” 慕容隆沉吟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以我慕容隆的性命担保,慕容家对卢氏绝对不伤一丝一毫。” “只有慕容将军的,怕是不够吧。” “加上我叔父。” 卢泓摇摇头。 慕容隆皱眉道:“卢大人还想怎么样?” “听说慕容单于有三个儿子?” “是五个” “原来是五个,在中原就是多子多福。” “草原也是这个道理,多一个人就是多一把刀。” “多一个人就多一把刀,这把刀劈向哪里?慕容将军就没想过吗?” 慕容隆猛然起身道:“卢大人你这是意思。” 卢泓大笑道:“慕容将军莫急,只是随便聊聊,又不会被别人听去。” 慕容隆坐下来,道:“还请卢大人慎言。” 卢泓道:“卢某只是想让慕容将军明白,您在幽州有一位支持者。” 慕容隆倒了杯茶,敬卢泓道:“卢大人的心意,晚辈心领了。” 卢泓笑道:“心领了就好。” “慕容家的事——” 卢泓道:“卢某一定会尽全力。” 慕容隆从怀里拿出志木牌,放在桌上推给卢泓道:“慕容部辖地的所有东西都有卢家的一份。” 卢泓道:“我已经说过了,族中的事务各司其职。这东西我从来不碰。” 慕容隆点点头,收回木牌道:“我会着卢大人今天说的话。” 送走了慕容隆,卢泓走到后堂,理了理衣服,道:“侄孙求见叔祖。” 屋里传出苍老的声音道:“进来吧。” 卢泓推门而入。 地上架着只大铁锅,锅里滚着浓汤,汤中有只龟甲若隐若现。炉边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里拿着勺子,不时舀勺汤浇到龟甲上。 卢泓道:“叔祖近来身体可好?” “就那么回事吧,人老了还不都是一个样子。我这口气啊,就靠着琅琊宫的千年龟甲顶着。” 卢泓道:“琅琊宫要的玉牌落到了李闵的手上。” 铁勺被老人扔到锅里,发出“嘡”地一声。 “我早说过了,这么重要的事,不能派个胡人去办!”说的太急,一口气没喘上来,趴在软垫上咳个不停。 卢泓连忙上前。 老人摆了摆手道:“用不着,我还没老的那么没用。你方才说的李闵你以前给我提过的那个青州横海李家的后生?” “正是” “李横海的后人我也见过,就是群没用的东西。没想到后人里头出了这么个争气的后生。既然杨都督不行,咱卢家自己来。桓家不是有个小姑娘现在跟着李闵吗?你拿一张我的帖子,请桓家人从中说和。一块玉牌而已,李闵拿着能有什么用。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杨浚的都督我看也做到头了。你以后不给跟他走的太近。” “侄孙明白,只是桓家对李闵似乎不大满意。两边也没什么往来,前一阵还因为桓琴的事桓家通过黑乌与李闵较量了一翻。” 老人哼了声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卢泓连忙退后躬身道:“请叔祖息怒。” “起来吧,不是说你。桓家人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家?要是武帝在位,他桓家现在已经是个破落人家!” 即便叔祖多年不问事务一心修养,可是生起气来卢泓还是冷汗直流生怕他把怒气撒到自己身上。 老人道:“桓寔那个老东西还活着吗?” “听说桓老大人现在隐居在嵩山里,只有桓家人能见到,外人都不见,前一阵楚王想请桓老大人出山,但被桓家人以老大人身体不好为由回绝了。” “这么说那个老家伙还活着。跑到嵩山里去躲清静,他想的倒美,真以为能偏过天下人的眼睛!你拿我的名刺,带上这个。”老人从身边的小抽屉里拿出个深绿色的锦盒,“把这个带上,告诉桓家老大,就说这是我新炼出来的养生丹。他们自然会教你看他,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有我讲你了吧。” “侄孙明白。只是杨都督那里侄孙不方便离开。” 老人叹了口气,道:“那就叫四明去吧。” “喏” 秋末很热的时候人们称为秋老虎,行人尽量捡凉快的时候走。太阳高悬的时候路上便看不到几个人。一辆马车卷着干燥的尘土从北方而来。车帘挂在铜钩上,风兜进车箱里。乘客的头发被吹起来,额头上湿漉漉的粘着头发。 车夫回头道:“公子,天太热了,咱们还是找个地方歇一歇,大不了夜里赶赶。” 乘客端坐在车箱里,道:“你辛苦辛苦,老祖宗吩咐的事,不能耽搁,等回幽州多给你赏钱。” 车夫道:“公子,小的不是贪您的赏钱,是担心你的身体,颖川这地方也热了。您是北方人,万一有个水土不服,不是更耽搁事吗?” 乘客扒着车框朝外头看了看,见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很多带着斗笠的人正在收割。 “早上那人说一上午的功夫就能到,眼看着都中午了。是不是走错了道?你去问一问。” 车夫答应一声,停下马车,扶乘客下了车,自己去问人。 乘客将帽子拿下来,抹了两把汗,扶着车箱站着。农田里飘出来的臭味让他很不适应。 不时有人推着粮车带着热风过去。闷热里带着臭气和粮食的香气让他很不适应。 车夫竟然跑到农田里去问人,乘客心里暗骂一声,拦住一个推粮车经过的。 “老乡,麻烦问一下,桓家怎么走。” 突然被个士家打扮的人拦住,明显让这位农民十分不安,听到他的话后,长出口气,施礼道:“听这位公子的口音不是颖川人。” “在下人幽州来,特意到桓家拜访。” 农民抹了把汗道:“这样的话您还是回去吧。” 他诧异道:“桓家出事了?” 农民道:“不是,不是。桓家在里不知道多少年,我爷爷就是他家的佃户,我爹是他家佃户,我是他家佃户,我儿子还是他家佃户,我孙子将来——” 这么说下去可就没完了,他连忙拦住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让我回程?” “桓家现在不见客,还放下话下,要是有人问路直接就说‘桓家不见客’” “这么说这里就是桓家的田?” 农民点点头道:“这里十分田有八分是桓家的。” “桓家人住在前头?” “我不是说了,桓家人现在不见客。你去了也白去。得了,您要是非要去我也不拦你。” 车夫跑回来,喝道:“你个下贱货,怎么跟我家公子说话呢?!” 农人瞪了车夫一眼,连带着看向乘客的目光也不善了,“话我是说过了,你们要是去就随你们。”说罢推着车便走了。 乘客埋怨道:“你怎么这么说话。我还有话要问,得,你这么一讲人都走了!” 车夫道:“公子,你一直在咱家的庄子里,对外头的人不了解。这帮下贱货欺软怕硬不说,还转让便宜,您一个看不准他就能欺负到你的头上去。方才要不是小的跑过来,说不定就要骗您钱了。” “行了行了,别卖弄了。问出什么来没?” 车夫道:“这里就是桓家的庄子,那个掌柜的没骗咱们。桓家人就住在前头。赶半个时辰的车就能赶到。” 林间凉风徐徐,层树间渐渐现了段粉白院墙。 乘客深吸口气,笑道:“果然是百年世家,竟然能在这么一处好地方建座宅院。” 车夫道:“这趟差使办好了,公子也能求老祖宗赏您这么个院子。到时候您可别忘了小人。” 乘客笑道:“行啊,你小子好好驾车。说不定我一高兴就让你当个管家。” 车夫大喜道:“公子,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可要是你让我不满意,别说是管家,就算倒夜香也用不着你!” 车夫道:“给公了倒夜香也是小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停车停车!”两个高壮的青衣人拦在前面,仆人打扮。 一个壮汉道:“谁你们到这里来的!” 车夫愣了下道:“我们怎么就不能到这里来!” 别一个壮汉瞪着圆眼道:“你小子长没长脑子。这里是别的地方!这里是桓家的地方!桓家知道吗!滚!滚滚!” 车夫要争执,乘客拉住他,朝两个壮汉道:“两位,你们可是桓家下人。” 两个壮汉昂头道:“俺们就是,怎么地!” 乘客拱手道:“在下卢四明,求见桓家家主。” 左边壮汉打量了他一眼道:“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我就不说难听的话了。我家家主说过了,谁也不见!” 卢四明道:“我是从幽州卢氏来的,有事要见你家家主。” 右边壮汉不厌烦道:“走,走走。都说了,谁也不见!” “唉!你们怎么真来了!” 卢四明回头去看,见是路上搭话的那个农民。 农民道:“你们两个说话和气点,没看见人家是世家子弟。小心家主知道了披了你们的皮。” 两个壮汉憨笑道:“老叔。你也知道我们哥俩说谢太不这样。再说这两个人也太不听好话,说了家主不见客。他们偏不走!” 农民道:“这位公子,他两个说的没错,你们要是不信去问问别人。我家家主确实吩咐下来,谁来都不见。” 卢四明拱手道:“不知如何称呼?” “贱性耿” “原来是耿老哥。” “不敢,不敢。这位公子,你要是想让我给你去传话或者劝说他人那是万不可能。家主的话没人敢不听。” 卢四明从袖里摸出十几枚铜钱,这是他娘出门的时候特意让他带上的,说是到了外头没这东西寸步难行。 “这,这,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卢四明执意将铜钱塞到农民手上,道:“一点心意,请老哥无论如何替我说两句好话。” “看公子是个知书懂理的人,来咱桓家一定也是有要紧的事。小人就试着说两句?” “说两句,说两句。”卢四明笑道。 农民走过去,拉着两条壮汉到一边说话,指了指卢四明,三个人头碰头说了好半天。农民走回来,道:“公子爷,谈好了,他们两个答应替您传个话,至于成不成可就要看家主的了。” 卢四明大喜,拱手称谢。 “慢,公子爷。小人这还有件事。” “尽管讲” “公子爷,这话还真不好讲。”农民说话的时候搓着手里的铜钱。 卢四明笑道:“原来如此,好说,好说。不过出门在外,身上也不可能带多少。” 农民做羞愧状道:“这话真不好出口。他俩非说万一让家主生气,非丢了差使不可。” 卢四明道:“要多说,直接说就是。” 农民道:“每人五十个钱。” 车夫跳起来怒道:“什么!五十个!两个人就是一百个!你长这么大见过这么多钱吗!” “住口!” 农民道:“公子爷别急,我再说讲讲。” 卢四明道:“别看我世家中人,可不是嫡房,又是远道来的。现在是个什么世道你也知道,不可能放太多钱在身上。要不这样,每人二十个钱,成就成,不成我们就回去。让我家家主换别人来。” 农民道:“公子爷别急,我再去找他们讲讲。” “公子爷!”车夫道。 卢四明板着脸摆手止住车夫的话,背对着三个。 农民转回来道:“公子,能不能再加两个。” 卢四明一句话都不讲,上马车便走。 “唉,唉,公子,二十个就二十个,可不能再少了。小人不好讲话。” 卢四明摸出四十个铜钱钱摞在车板上。 农民伸手去拿。 卢四明挡开,道:“让他们去报信,回来再拿。” 农民看着卢四明。 卢四明很坚定地看着他。 农民一跺脚道:“成,看在公子的份上。我再去讲讲。” 那两个壮汉明显不乐意,朝着卢四明这边怒目而视。最后一个壮汉朝地上呸了一口,转身走了。 车夫道:“公子。” 卢四明闭着眼靠在车箱上没说话。 壮汉跑到府门,正撞见桓家的少家主桓冲。 桓冲道:“干什么,慌慌张张的!没个样子!” 壮汉如同小狗一样,躬腰道:“少主,外头来了个人,说是姓卢。小的们说家主不见客。他倒好,非要见,还说什么桓家有什么了不起——” “你说什么!”桓冲急道。 壮汉心往下一沉。 “快说,他姓什么?” 壮汉颤声道:“他,他说他姓卢。” “何处人?” 壮汉摇摇头,希望不是少主说的人。 桓冲道:“是不是方脸,有点瘦?” 壮汉只顾着耍横,谁知道他长什么样。 桓冲道:“他现在在哪儿你总归知道吧!” 壮汉真的不想说,可是一见桓冲发急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要是不讲,桓冲一定不放过自己。 “在,在——” 桓冲道:“算了,你带我去。” 那个农民和留下的壮汉站在一起,两个人背对着卢四明的马车。农民不时偷眼往马车处看一看,低声笑道:“怎么样,多好的事,跑个腿就能拿五个铜子。” 壮汉笑道:“还是老叔你聪明,想出这么个道,比种地强多了。” “那是,种地还得给桓家交钱,凭什么,地是他家的不假,种子是他家的不假,农具是他家的不假,就算种好地的手艺都是他家教的又怎么样!可干活的是咱们不是!要我说咱农民就是天下心最好,最能吃苦的人。别的人的良心都是坏的,吃着咱们的粮食还欺负咱们。” “可不是吗!”壮汉总算找到一个接话的机会。 “听说你弟弟找了个城里的?” 壮汉嘿嘿笑起来,“还不是老叔帮的忙,要没老叔出这个主意,别说城里的姑娘,就是咱村里的都说不上一个。” 农民得意是笑起来,“以后好好跟着老叔干,睡个城里姑娘有什么,以后还要住城里人的房子,睡城里人的女人,让那些城里人伺候咱们,谁让他们欺负咱们!” 壮汉笑道:“都听老叔的。唉!老叔,你看主家来人了?” 农民嘿嘿笑道:“你大哥长脑子了——” 等看清楚来人,他就笑不下去了,少主怎么自己跑过来了,心里一个劲的骂,那小子脑子都长的猪身上去了。 “客人在那里?”桓冲跑过来。 卢四明站在马车上,长身一礼,笑道:“润年兄一项可好?” 桓冲跑过来,笑道:“还真是你,站那么高做什么,怎么,还不服气?” 车夫扶着卢四明下车。 卢四明笑道:“润年兄,小弟现在可不比你矮。” “矮不矮比过才知道,对了,你怎么想起跑到我这儿来了?” 卢四明道:“家叔吩咐有件事要面见桓老家主。” “老家主?” “是” “老祖宗现在隐居嵩山里,我也找不到。” “这里有封信。” 桓冲看了眼封皮便道:“这个我可不能看,这样,你跟我去见我叔叔。” 两个人上了马车,绝尘而去,留在原地的两个人呆呆发愣。一个道:“二,二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他马哪知道。四叔呢!” 两个人四下看,可那里还见到那个农民的影子。 小媳妇挎着篮子扭着腰急步往田里赶,马就要到的时候,用手抹了抹油光铮亮的头发——陆浑最大的官就在自家的地里收麦子,可不能丢了自家男人的脸面。 “站住!干什么的!” 小媳妇见拦着自己的武士脸生,便问,“原来的那个呢?” “你是胡家的儿媳妇?” 小媳妇兴奋地点点头。 “老王说跟我说过了,你要是来了就放你过去。” 小媳妇略有点失望道:“他怎么不在这儿啦?” “换班。” “那他还能回来不?” 士兵警惕地盯着睚小媳妇。 小媳妇红起脸,从篮里拿出个鸡蛋道:“这个替我带给他。” 士兵接过鸡蛋,小媳妇便拗着腰飞快地往田里跑过去。 士兵见小媳妇没注意,便转到树边,道:“出来吧人都走了。” 树后转出个士兵,换着环首刀,小心地望了眼,松口气道:“没想到她会在这里。” 士兵将鸡蛋递过去,挤眉弄眼道:“那小娘们要腰有腰有脸蛋有脸蛋,你小子要是不吃让给兄弟怎么样?” 从树后转出来的士兵,扒了鸡蛋皮,塞到嘴里,含含乎乎道:“以前一个村的,闹旱灾大家都逃出来,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她。反正她已经嫁人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看着好就上呗。不过有句话我可在前头。” 士兵啧啧道:“有句话说在前头,还说没私情?” 从树后转出来的士兵道:“她现在的男人可是正经的营兵,现在在伊阙轮戍。” 士兵瞪大了眼,道:“是军属?” 从树后头转出来的士兵点点头,望田里头望了眼道:“你替我盯会儿,她走了以后我再替你。”说罢就走了。 士兵摸了摸脖子,看着他的背影道:“我说这小子怎么见着老情人就跑,原来是怕被砍头啊!” 老农根在李闵身边,尴尬地笑道:“都督,这,这还是让老汉来吧。” 李闵光着脚捥起裤角躬腰推犁跟在牛后头,牛尾巴扫来扫去,田里的各种飞虫在半空中绕圏。 那个小媳妇跑过来,高声道:“都督,爹,吃饭了!” 李闵抬起头抹了把汗笑道:“我可不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