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沈启贤归队龙王沟
要跨过月河川道须天黑,现在时间尚早,何振亚将部队隐蔽在一片树林里,派了几个战士去前边山口警戒。 何振亚来到一处山顶,用望远镜观察了一遍四周的地形,回到树林里,只见苟树林正在跟徐海山争吵。见何振亚过来,徐海山忙上前报告:“军长,老苟要带人去涧池,他说要给李伯亭和文考亭报仇,挡也挡不住”。 苟树林赶上前来,对何振亚道:“军长,你可是说过要为李伯亭和文考亭报仇,这个仇还报不报了?我们这里离涧池只有十几里路,一袋烟的工夫就过去了。不趁这个时候,把邹洁之收拾了,还等啥时候?我姓苟的可咽不下这口气”。 何振亚看了看徐海山,对苟树林道:“老苟呀,我啥时候说过不报这个仇了?我们现在的处境你是知道的。魏席儒调集重兵四处围剿我们,刚刚摆脱敌人的追击,他们可能正在打听我们的去向,如果我们去攻打涧池,不是等于在向魏席儒报告我们来到了这里?月河川道一带驻扎有大量国民党部队,枪声一响,很快就会招来敌人的合围。我们这几天的急行军不是白跑了?下一步的计划也要泡汤。所以我们现在的任务是等天黑后,悄悄跨过月河,进入凤凰山里。等我们扎住了脚,再去涧池报仇不迟”。 徐海山在旁边接着道:“我给他说了半天也不听,我们的行踪一旦暴漏了,会坏大事的”。 苟树林将一根树枝狠狠往地上一扔,瞪了徐海山一眼,“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苟树林来到三支队找到张孝德,悄悄问:“伙计,敢不敢跟我去涧池铺走一趟?” 张孝德问:“去涧池铺干啥?” “李伯亭、文孝亭不能就这样叫他们白杀了,跟我去把邹洁之收拾了,咋样?” “何军长不是说今晚上悄悄过月河吗,你到涧池不是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么?再一个,你给何军长说了吗?” 苟树林道:“不能说,他不叫去。等我们把邹洁之收拾了,顺便弄点东西回来,再撵上大部队还不一样?耽误不了行程”。 张孝德道:“可不能这样私自行动,会受处分的” “你跟他们一样,前怕狼后怕虎的。算了,你不去我跟张英才去。你可不要跟何军长讲,我们现在就走”。 临离开,苟树林再次嘱咐张孝德道:“可不要给何军长讲哟”。苟树林和张英才带着近百人,趁着夜色,悄悄向涧池铺进发。 来到涧池铺镇外后山上,已是半夜时分,镇上一片沉寂,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张英才来到苟树林跟前道:“镇上人都睡了,我带几个人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苟树林道:“一齐上,办完事就走”。带着人从后山下来,悄悄向镇上摸去。 张英才带着十几人翻过城墙,进入镇里,镇里静悄悄一片。 来到镇公所后门,张英才刚翻上围墙,就被一队巡逻的保安团发现,有人在喊:“有贼上墙了”。随着“砰”的一枪,打到张英才脚下的围墙上,张英才身子一歪掉了下来。几人扶起张英才就跑,后面不断传来枪声。 苟树林听到镇里响枪,带着人就冲了上来。 刚到镇边,只听到城墙上有人在喊:“快叫人来,土匪来了”。随着城头的机枪响了起来。只听到镇里“咣咣咣”敲起了铜锣,满镇里都是人声。 张英才带着人边打边撤出镇子,跟苟树林汇合一处。 苟树林命令一大队和二大队死命往镇里冲,两次冲到城下,但城墙太高,进不了城,只好退了回来。 苟树林急了,把衣裳一脱,高喊到:“有种的跟我一起上,给文孝亭报仇”,第一个冲了上去。 涧池镇保队附邹洁之赶到城头,见城外来势凶猛,高喊道:“弟兄们,机枪今天总算派上用场了,给我狠狠地打,一个也莫叫他们上来,打死一个赏银元一块”。子弹象下雨一样,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道火光。 苟树林带人几次冲锋,城上火力太猛,都被打了回来。 张英才对苟树林道:“老苟,这样打不行,冲不进去,得从东西两面同时打”。 正说话间,只听城上传来喊声:“外边的人听着,你们是哪里来的杆子?报上名来,邹家爷爷从来不杀无名野鬼,明天好给你们家报丧,免得你们成孤坟野鬼”。 苟树林一听火冒三丈,高喊道:“邹洁之,我日你妈,老子是你苟大爷,今天来给我的兄弟报仇来的。识象的,乖乖地自己出来,我给你留个全尸。等老子攻进镇子,把你全家都杀了”。 城上邹洁之哈哈大笑道:“我当是哪个呢,原来是何济周的人。跟政府作对,都没得好下场,老子要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杀光。你们听着,你家邹老爷好好地在这里站着,有本事的你上来试试?”邹洁之喊完话,对身边的人道:“快去县上给张县长报告,就说是何济周来了,叫县上驻军赶快来,来晚了他们可就跑了”。 苟树林叫张英才留在原地攻城,自己带着五支队的人,绕到西边去。 刚走不远,徐海山赶了上来,叫道:“老苟,何军长叫你带人赶紧撤离,不要恋战,等天亮就走不脱了”。 苟树林道:“你们咋也来了?等我把邹洁之收拾了就走”。 徐海山道:“老苟,快走,何军长发火了,你暴露了我们的目标,坏了大事,再不走何军长说要执行战场纪律了”。 张英才也赶上来道:“老苟,走吧,我看等到天亮也打不下来,执行命令”。上来几人,架着苟树林就走。 过了月河,赶上大部队,何振亚对苟树林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未了道:“现在没时间给你说话,听侯处理”。苟树林自知坏了何振亚的大事,还要解释,被徐海山强行拉走了。 刚走了一里多路,天色微明,只见前方出现一队国民党军,双方立即发生交火。何振亚知道不能在这川道里久留,指挥部队边打边撤。 过月河进入凤凰山的道路已被封锁,何振亚只好带队再次跨过月河,返回到北山。跑了一天,终于甩开了后边的追击。天黑时,已离开涧池铺一百多里,来到铁佛寺镇外的一座高山上,部队在树林里隐蔽下来。 何振亚对参谋长杜瑜华道:“这一带我熟,镇上保安队长丁哲品是当地的一个霸王,今天晚上趁他们不备,把他的老窝给端了,顺便在镇上弄些吃的”。 刘炎德、张孝德、苟树林、晏盛明四个支队长被叫来,布置了晚上的作战任务,各人回去准备去了,只等半夜下山。 挨到前半夜,被派到镇上摸情况的赵宏勋从山下回来,跟着上山的还有一个中年人。赵宏勋一见何振亚高兴地喊道:“何军长,昨天下午红军已把铁佛寺镇打下来了,保安团早跑了”。何振亚一听遇到红军了,高兴地问:“你说啥?这里来红军了?是哪支部队?” 赵宏勋将一位二十几岁的中年人拉到何振亚面前道:“就是他们,是从紫阳那边过来的”。 中年人见站在面前的是何济周,高兴地说:“何军长,你好,前几天就听说你们安康北山那边成立了陕南人民抗日第一军,你们哪又跑这里来了?”。 何振亚迟疑地问:“你是——?” 中年人一拍老壳道:“嗨,光顾得高兴了。我叫康西山,听孟幺由、王宇辉说起过,你曾到石泉熨斗找过他们,可惜当时我不在,没能跟你会面”。 何振亚想起来了,去年自己曾和徐海山到过石泉熨斗,见到了孟幺由和王宇辉。知道他们一直在石泉一带打游击,后来部队被打散,王宇辉跟文考亭到涧池后就牺牲了。没想到川陕游击队还有这么一支人马保留了下来。 何振亚握着康西山的手,拉着坐了下来道:“我听说过你们的事,真不容易呀,其他部队去了哪里?”。 康西山道:“红四方面军走后,游击队坚持了半年多时间,实在困难,大队长赵德源带一、二分队到万源一带去了,我就带着三分队三十几人在紫阳一带活动,后来跟游击队失去了联系”。 何振亚问:“你下步打算去哪?” 康西山道:“听说秦岭山中还有一支从湖北过来的红军,也是四方面军的人,我准备找他们去,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何振亚道:“听说他们在商洛一带,我也在找他们,可一直找不到。你不要走了,就留下来,我们一块干吧”。 康西山想了想道:“你们既然也要找他们,那我们合在一起干吧”。 站起身,向何振亚行了个军礼道:“何军长,康西山奉命向你报到”。 何振亚一把将康西山拉坐下道:“好,第一军刚刚成立,就需要象你这样的人来参加我们的部队,越多越好”。 何振亚把沈敏、杨江、杜瑜华、徐海山叫来跟康西山见了面,几人商量后,将康西山带来的人编入到特务大队,任命康西山为特务大队副队长。 部队下山来到铁佛寺镇,镇上保长早已在晒场架起了几口大锅,正指挥着十几个村民做饭,金黄的包谷糊糊在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传来一阵饭香。 好几天没有这么吃过饱饭了,几百人分散在野地里有说有笑地喝着包谷糊糊。 康西山几口吃完,带着一名战士,背着一个口袋来到何振亚跟前,高兴地说道:“何军长,我们现在是一家了,一切缴获要归公,我把我的家当全给你了”。说完,将口袋哗啦放到地上。 何振亚问:“这是什么?” 康西山狡黠地一笑,将口袋打开,从中抓出一把银元,在手上掂了掂道:“昨天我可是吃了一块大肥rou,这是一千多块大洋,全部交公”。 何振亚一看口袋里全是银元,咧开嘴笑道:“这么多呀,哪来的?” 康西山轻松地说道:“昨天我们路过酒店垭,刚好遇到一个班的保安团到税卡提款,我们就把他截了,粮食我们带不走,就分给了老乡,我只把银元带来了”。 何振亚叫来供给处长傅东山,点过数目,给康西山打了收条,嘱咐好生保管,不可随意乱花。 美美地吃了一顿饱饭,打开镇公所仓库,把生丝打成捆,又将几百斤粮食装到口袋由骡马驮着,剩余的粮食装成小袋送到各家各户门前。天亮前大部队继续向北进发,中午时分来到龙王沟。 这里是何振亚的老家。 部队在山上安顿好,布置完警戒,何振亚带着警卫员回家看看。前几年家里几间房子已被沈寿柏烧了,父亲去世时,何振亚回来过一趟,给母亲修了两间草屋。母亲被魏席儒抓到安康,逼迫劝说何振亚归降,但老人深明大义,不久也绝食而亡,家里就再也没人了。草屋风吹雨淋,也已破败不堪。 何振亚慢慢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物是人非,悲从心起,深深地向着草屋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回到山上,徐海山远远喊道:“何军长,你看哪个来了?” 只见从树林里钻出一人喊道:“老何,我来向你报到来了”。 何振亚一看来人,大喜过望,上前一把抓住来人的手道:“终于把你盼来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何振亚起义前多次写信联系,一直没有回信的沈启贤。 沈启贤原在警二旅四团二营四连当连附,是何振亚在平利组建赤卫团时的老弟兄。引驾回哗变时,沈启贤因被连长看的紧,没能把部队一同拉出来,何振亚几次写信都没有回音,没想到沈启贤这个时候找来了。 何振亚一把抱住沈启贤道:“给我说说,这么长时间你们都到哪去了?你是怎么出来的,拉出来多少人?” 沈启贤等何济周一口气问完,才说道:“唉,这次出来不容易呀。在引架回先是我们连的王武林和张子新哗变,后来你们又走了。我正要带人进山,沈玺亭到了我们连,当天晚上就把我们带到西安了,事情没办成,我只好暂时稳起,等待时机。后来你给我写的信,说你们受编安康公署了,很困难,我就为你们着急,这才想到了沈敏。他当时在北平上学,我赶紧给他写信,叫他想办法解救你们。后来听说他们来找你们了,跟你们取得了联系”。 何振亚道:“老沈你看,省特支的杨江、杜瑜华、还有沈敏,他们早就来了”。 杨江、杜瑜华与沈启贤握了握手,高兴地说道:“欢迎你归队”。 徐海山端了碗水递给沈启贤道:“何军长经常在念叨着你,就盼着你早点来呢”。 何振亚把沈启贤拉到一块石头上坐下道:“多亏了你写信给沈敏,省特支派了他们三个人来,这样我们才有了主心骨。说说你们后来到哪去了?” 沈启贤喝了口水道:“七八天前,沈玺亭派我们四连到商县,叫我们保护交通,我们驻在夜村镇,镇上只有商县的一个保安大队三百多人,是刚被收编的土匪武装,没有什么战斗力。我看机会来了,就跟李传民商量,要把部队拉出来。跟大家说晚上有紧急任务,叫弟兄们买了手电筒,晚上睡觉也不要打开背包。杜连长知道了消息,想制止我们,我表面上答应了他,把他灌醉了。到了半夜,李传民开枪把杜连长打死了。枪一响,惊动了镇上的保安团,我们不敢停留,就带着四连的弟兄们进山了。当天晚上打了几仗,人也打散了。我们就沿着山梁跑,到第二天中午时,才收集了三十几人,在山上走了一天,到天快黑的时候,六团的人又带着剿赤团一千多人,追上来把我们包围在了一座山上,打了一夜,到天快亮的时候,我们终于冲出来了,只剩下我们十几个人了。我们不敢再穿军装,买了农民的衣裳换上,在山上转了七八天,后来看到你们写的标语,我们这才沿着标语找到这里来的”。 何振亚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成立了陕南人民抗日第一军,正缺人手,你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干”。 沈启贤道:“我就是听说你们成立了第一军,这才赶过来的”。何振亚一连声地说好。 正在说话间,张子新,王武林过来了。一见面,王武林开口就道:“沈连长,终于把你等到来了”。 沈启贤一见两位,假意埋怨道:“你们走也不给我吭个声,可把我害苦了。你们一走,沈玺亭就把我监视起来了,差一点叫人家给杀了”。 张子新道:“你是当官的,我们咋敢给你透露消息呀?” 沈启贤道:“要不是你们不打招呼就走了,孟子明也不会叫沈玺亭抓起来给杀了”。 只听有人接住话头道:“嗨,要不是我老苟跑的快,我坟头的草也有一尺深了”。 苟树林推开人群,上前来给了沈启贤肩膀一拳:“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一群人又说笑了一阵。 欲与作者探讨本小说,请加扣扣:2724414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