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风花雪月
唏嘘之声在殿内久荡不绝，众人交耳相闻，小声攀谈。 反倒是两个当事人静坐一旁，对四周的声音置若罔闻。 凌王将面前的杯盏拿起，敛了脸上的笑意，锐利的眸光中多了几分严肃。 “皇子厚爱，只是墨儿的终身大事还要她自己同意才好。墨儿？你有何想法？” 殿中数道目光跟随着凌王，望向凌希墨。 凌希墨静默无言也有好一阵了，如今被凌王提到，遂懒懒的抬起了头。 不知是否因为殿中光芒太过耀眼，众人的眼前竟迷离恍惚起来，看着远处慵懒抬头的女子都不禁心神一漾。 他们从来都知道希墨公主姿颜无双，只是从前的她刁蛮任性让他们忽略了她的长相。 远处的女子端庄娴静，就连抬起头的动作都不失潇洒优雅。她的周围好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柔光，不经意间便融进了在座人的眼里、心里。 美目盼兮、顾盼生辉，眼中蕴藏的笑意仿若夜空中的点点星子， 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光。 凌希墨不常笑，是的！不论是之前的还是现在的，凌希墨都不是一个爱笑的人。 可正是因为不常笑，正是因为在座人对凌希墨的诸多偏见，才让 这惊鸿一瞥显得更加令人惊艳。 凌希墨站起，看向凌王，眸中笑意不减。 “父皇既问希墨的意见，那希墨便直说了。” 微微侧身看了一眼楚云晗，凌希墨淡淡道： “楚五皇子位列四大公子之一，能做希墨的驸马希墨自然愿意。但毕竟是终身大事，希墨有个问题想请教楚五皇子，想听了皇子的答案再作决定……” 凌王点了点头，遂道： “楚五皇子不介意吧。” 楚云晗眉目温润，淡笑。 “哪里？公主请问？” 凌希墨将袖袍向后拂了拂，眸中划过一道流光。红唇轻启，语气平淡，如话家常。 “古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已成定论，奈何世间男子多薄情，女之耽兮便不可说也。希墨敢问皇子：百年来男子风花雪月之事何其之多，皇子能否做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大殿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几分，几秒后“啪嗒”的声音此起彼伏。 嗯……筷子掉落的声音。 楚云晗眸色深了深，南弦歌看向凌希墨的眼光越发玩味，步惊云握住杯盏的手紧了紧，倒是齐千绝静静的小酌，似乎没有被凌希墨的话惊到。 反观殿中其他人像吞了苍蝇般惊恐的看向凌希墨，而后又彼此对视，相继在对方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 啥？他们没理解错吧，希墨公主的意思是让楚五皇子一生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不可能，男人三妻四妾向来平常，哪个男的一生只有一个女人那才是不正常的好吧？ 他们看着楚五皇子挺正常的。 凌国大臣们偷偷瞄了一眼楚云晗，越发肯定自己的看法。楚云晗备受天下人推崇，若真的应了希墨的话，日后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越是站的高，就越是高处不胜寒。 凌王有些深意的眼光落在凌希墨身上，脸上的皱纹深了些，一时心情复杂。 咋听墨儿的话，他心里有些激动，可伴随而来的是更深的怅惘与内疚。 若是当年的他敢于突破世俗、亦或是不为了皇图霸业牺牲自己的幸福，那么是不是如今卿儿还会安在？ 凌希墨话毕，便将目光转向楚云晗，耳朵里进进出出的是众人的议论。凌希墨淡笑，笑的张扬。众人的心理她自然明白，古来，能冲破封建礼教制度束缚的人能有几个？那不如便由她开四国的先例！ 她的问题，自然别有深意…… “楚五皇子想好没有？” 凌希墨好整以暇的询问。 白色锦袍柔光浮动，便见楚云晗站了起来，深邃的幽眸与凌希墨相对，便听见他淡淡的话语响在大殿里。 “公主所言不无道理，只是世间风花雪月与我何干？云晗早已立志：此生遇一人白首不离，执一人之手生死不弃……” 倏尔，楚云晗眸中溢满笑意，幽深的眸子仿若无尽的漩涡、诱惑着人心甘情愿的坠进去…… 凌希墨的心骤然剧烈跳动，由不得她反应、楚云晗的话再次传来，语气温柔坚定。 “纵然三千弱水，于我，一瓢足矣！” 殿内瞬间沉寂…… “世间风花雪月与我何干？” “云晗此生遇一人白首不离，执一人之手生死不弃……” “纵然弱水三千，于我，一瓢足矣！” …… 字字句句、如玉珠走盘。只是众人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楚云晗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意，学着方才凌希墨的语气问道： “方才云晗所说，公主以为怎样？” 被问到，凌希墨心里叹了口气，这莫不是天意？ 她早已打算好拿这个问题刁难所有可能成为她驸马的人，哪知这招还没用上，步惊云合了她的意——主动拒婚。于是这个问题就落到了楚云晗的身上。 说起楚云晗，她自己心里都很复杂，穿越前未有过恋爱经历的她也摸不准她对楚云晗的心意。当她把这个问题抛出的时候，她想过楚云晗会就此作罢。 因为这个问题对楚云晗的影响绝不止于日后受人指点。她就是看今日四国使臣皆在才会有此一问，若楚云晗答应，日后他违背诺言，定会遭到四国唾弃。四国使臣皆在，众目睽睽下，楚云晗方才的惊天一言无疑是给自己套上了一生再难去掉的枷锁。 就如众人心中所想，楚云晗处于云端之上，应了她的话，他日违背诺言，顷刻间便会跌落云泥。只怕，明日他的话便会传响四国。 楚云晗不会不知她话中的深意，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是不惧千夫所指、万人唾骂？还是他认定自己不会言而无信？ “皇子所答，希墨觉得甚好，那么一切便由父皇做主。”凌希墨目视楚云晗，微笑回答。 如果今日注定要定下她的驸马的话，楚云晗确实是少有的几个人选之一，况有方才一言，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凌王见凌希墨同意，顿时喜笑颜开。 “既然如此，那朕便同意你俩的婚事，念及墨儿还未及笄，那便两年后完婚，楚五皇子归国后便要将此事告知楚皇，儿女大事，万不可马虎。” 楚云晗颔首，游刃有余的淡笑 。 “自然，云晗定会禀请父皇，不日便会将聘礼送来。” 凌希墨一愣，两年后才完婚，要不要这么快就将聘礼送来，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 众人觉得瞬间被忽视了，就这短短的一会，便定了楚云晗和凌希墨的婚事——他们从来不曾预料到这两人会凑到一起。 整个事情分明就是：楚云晗起头，凌王顺水推舟，再加上希墨公主点头。从头到尾他们不过是旁观者罢了。 自此，世间人提起凌国希墨公主，难免会提到楚五皇子，落在天下女子耳里，想必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陌上人如玉，这块璞玉却在今日被纳为他人所有。谁的不甘郁结于心，无处排解…… 南弦歌眯眼看向远处的一对“璧人”，女子眉目如画，男子温润如玉，落在他的眼里却是那么的扎眼。 心里莫名有种感觉，今日的错过便是一生，可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不是早已决定此生绝情弃爱了吗？ 殿中人自然大多忧大于喜，凌希颜被忽视也不是一会儿两会儿的了，远处的人笑容如此刺眼仿佛在嘲笑她自不量力般，凌希颜妒火中烧：为什么楚云晗会求娶凌希墨？ 还立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凌希墨到底有哪里好？！ 冯贵妃自然将自家颜儿的不甘看在眼里，心里亦是窝着火。陛下总是偏爱凌希墨，是想把对颜卿的愧疚补偿给凌希墨吗？可是，他凌寒真正对不起的是她！为什么不能对她和颜儿好些，纵然那个女人逝后，他竟然还对她念念不忘吗？ “陛下，您可不能偏心，颜儿亦是您的公主，她的终身大事可要好好斟酌……” 冯贵妃压下心里的不甘，出言提醒凌王。 凌王看向下面怒气还未消退的凌希颜，笑了笑。 “是父皇的错，那颜儿告诉父皇，我凌国满朝文武你可有中意的？” 凌希颜站起，朝凌王一拜，想说步惊云，可话到嘴边便变了。 “父皇，颜儿和步公子一样，并无嫁人的打算，况且，皇姐还未出嫁，颜儿又怎能如此不懂事。” 凌王满意的点点头，满殿文武亦是对凌希颜夸赞不绝，这希颜公主当真是端庄识大体，我凌国之福。 凌希颜在凌王的示意下坐下，听着众人的赞扬，她心里却半分都高兴不起来。 她怎会不想嫁人？她喜欢惊云哥哥已有五载，做梦都想嫁给他…… 可她却不能说出口，早在之前，惊云哥哥便已出言拒绝，她若再提，不过还是那个结局，可众人会怎样看她？ 为了儿女私情不顾女子尊严，卑微的乞求他的爱？ 不可能！母妃告诉她，她出身尊贵，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为了别人卑微自己，否则日后定会追悔莫及。 母妃在说这话时，脸上的苦楚一度的惊了凌希颜的心，她明白：母妃定是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