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周 周瑜论战
二人分主宾坐好,陆康也是喜不自胜,越看周瑜越喜爱。年纪不大,气质却出众不已。先不说才德,就是这音容相貌,都是数一数二的俊才。时人选官看人,除了德行才能是主要的标准之外,相貌也是其中重要的选择标准。周瑜年纪尚幼,但个头却已经很高,面相又俊,陆康也是欣喜。 陆康也不客气,便问道:“贤侄,今日可是有事?”周瑜道:“小子不孝,多年来未能侍奉父亲膝前,所以准备结庐为父守孝三年,今日特来向陆伯伯问候一声,想借些书以备读用。” “哦?”陆康目光一敛,眼睛直勾勾的射向周瑜。守孝之事本不可非议,只是如今周异新丧,他本来还打算将周瑜举荐为孝廉呢?没想到周瑜却先一步说要守孝,这下自己也不好在说什么了。至于借书..陆康还没觉得自己家的书就一定比周家多呢?再怎么说周家也是百年大族,诗书传家,又怎么会少了可读的书本。看来自己亲家这小子来意不简单啊。 “哦?不知贤侄需要些什么书?”既然不能明着说,那就顺着话头聊吧,我倒要看看你要说些什么。 周瑜道:“先父在时,常胜赞陆伯伯精通《论语》,所以小侄想借一部陆伯伯注解过的《论语》” 陆康抚着美须,笑道:“你这小子。”其实周瑜的意思也很明白,就是想以师长之礼待陆康,而不仅仅是亲戚的关系。陆康是什么人,自然一句话就听出了周瑜的意思,可他还想考就考就周瑜的见识,道:“如今天下大势若何?” 周瑜抬头望了望门外,陆康知道这是周瑜态度谨慎,道:“贤侄,但说无妨。” 周瑜站起身来,道:“小侄愚钝,天下大势尚不可知。” “”陆康有些奇怪了,明明有话要说,却又说什么尚未可知,这是要干什么。果不其然,周瑜接着道:“不过,庐江形势,小侄倒有一二不成熟的想法。” “哦?细细说来。”陆康来了兴趣,周瑜舍大而就小,看似眼光小了些,实际上肯定有他的原因。 “陆伯伯,庐江地处长江之北,东街九江、丹阳,北邻淮河,接豫州,西与江夏为邻,身居南北之要冲,可谓险地矣。且庐江人口殷实,田亩丰厚,极易引起他人觊觎。我听说三年前浔阳大族黄穰鼓动县内豪众杀官叛乱,而且与江夏蛮部相呼应,后来陆伯伯虽然击败了贼兵,可黄穰却跑到了江夏。此人不除,必将成为庐江大患。” 陆康微微点了点头,不过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道:“我知道这个人,好任侠,喜欢结交宾客,不过似乎没那么严重吧。” “不然,这个人恐怕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昔日浔阳乱事方起,江夏蛮李大志部便纠合其他十二部蛮起叛江夏,攻扰鄂县,下雉诸县,并分兵与黄穰会于浔阳,可见黄穰此人暗里必与江夏蛮部有所勾结。”周瑜站起身来,接着道:“况且上次平叛,贼兵主力未损,现如今都隐于幕阜山中,不可不防。” 陆康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却如同炸开锅一般,年纪如此小,看问题却如此通透,看来真是后生可畏啊。如此良才,若能精心培育,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不过还得在考校一番,笑道:“假若真如你所说,当以何策应之呢?” 周瑜想也不想道:“外联荆州,内修战备。派人通知荆州刺史与江夏太守,说明情况,共防蛮贼,再遣数千兵马屯驻皖县,若有贼来,也能迅速做出放应。如此退可保庐江太平,进可以入荆州联合剿贼。” “好、好、好”陆康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本来就红润的脸上再现出几分激动的亮色,暗道一声:“真是英雄出少年。”看此子身形也就十三四岁,智慧过人如此,更难能可贵的是于大势上的把握尤叫人称奇,谁能想到这不过是个八九岁年纪的少年说出来的话。 陆康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得意,笑道:“公瑾之言甚合我意。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周瑜恭谨的道:“小侄愚鲁,也只能想到这些。” “公瑾谦虚了”陆康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周瑜的欣赏,笑道:“公瑾可曾拜师乎?”周瑜眼珠子一转,面露喜色,忙向前替陆康接了一杯茶,礼数周全的递给陆康,然后跪下来,给陆康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口呼“恩师在上,学生拜见老师。”当时的人对师生之礼非常看重,所谓“师父”,即就是老师如父的意思。陆康才高,周瑜早慕其风,这会听见陆康有收己为徒之意,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陆康一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手捋着自己的美髯长须,哈哈一笑道:“起来吧。这算是同意做周瑜的老师了。” 随后陆康又问了一些关于周瑜读书的问题,什么对春秋战国以来的经史的看法等等,周瑜依照后世所记所诵,以及继承的周瑜记忆,侃侃而谈,毫无一点惧色。许多观点,听得陆康都喜上眉梢。陆康暗暗叹道:这小子,有才略,通经史,又全没有当世读书人所犯的酸腐气,当真是俊才呀。 而后一直谈到深夜,陆康才意犹未尽的送周瑜出去。如果说陆康白天是有意考较话,那么晚上送周瑜到门外,那就是真真正正的看中了。等到周瑜走远,陆康才回过头来,喜色不减。陆夫人领着几个丫鬟走过来道:“夫君今日怎么如此高兴?”陆康顺了顺长须,道:“天下俊才又多一人矣。”陆夫人大惊,他可是知道自己丈夫的脾气的,说他恃才傲物也不为过,今天见着一个小辈,却发出这样的感慨,那得是多有才,才能得丈夫如此称赞。不由得疑惑道:“往日采儿回家省亲,也不曾说周家二郎有什么奇妙之处啊?”陆康脸一板,道:“妇人之见,但凡高才,有几人是表露于外的。我本欲举其为孝廉,但一来年纪太小,易惹众人非议;二则其又要为父守孝,也就罢了。”随即又叹道:“假以时日,此子必惊于天下矣。”想到什么,问陆夫人道:“儁儿呢?”陆儁是陆康的长子,已经加冠,也颇有文采,就是喜欢交游友朋,一天倒是多半日不在家中。陆夫人宠溺儿子,此时也不敢多说。陆康看见夫人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冷声道:“回来让儁儿来我书房一趟”,便转身走了,远远地还听见他说了句:“生子当如周公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