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话 你睡下了吧
黄溢就那么一直站在街边的树荫下等待着，树上的知了正在歌唱，似乎无论唱多少个夏天，它们的歌声也依旧是那个调调，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零零碎碎地披在黄溢身上，像是夏天的花瓣，一片一片，却没有任何香味。 不远处，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正坐在树荫下吃着冰棍，小手互相牵着，很快小女孩就吃完了，可怜巴巴地看着男孩手中还剩下大半的冰棍，小男孩见状，小脸顿时露出犹豫之色，很快，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立刻将手中的冰棍递给了小女孩，小女孩笑逐颜开地接过，开心地吃起来。 多么美好的一个世界啊！黄溢在心中感叹着，可是，三天后，这一切都将成为历史，成为一座真正的魔都…… 就这样，黄溢从中午，站到午后，站到黄昏，站到夜幕降临，站到明月升起，但一直都没能等到叶子萱经过，周围的行人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那两个吃冰棍的小孩也早已在黄昏时牵着手回家了，这个路口慢慢清净下来，行人慢慢变少，但黄溢却一直站着那里，像是一个永恒的守望者，头顶的路灯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头发染成昏黄色，有一些零碎的光芒被头发剪碎，洒落在他的眸子深处，为那个黑暗的世界带来了一丝丝光亮。 黄溢又饿又累，他没有吃午餐，他怕一转身叶子萱就经过了，他继续忍受着，最后已经疲惫地快要站不起来，只好背对着街边的一棵树坐下，这才好受一些，头顶的光芒一直都包围着他，在地上洒下一个黑色的影子。 黄溢换头看向叶子萱的家，别墅院子里的铁门依旧紧闭，透过雕花围栏看进去，里面的别墅亮着温暖的光芒，黄溢似乎能看见叶子萱正和爸爸mama一同吃晚餐的情形，其热融融，幸福美满，她永远都不知道，有一个少年，正挨着饿在外面等待着她，只要她一出门就能看到，但她一直都没有出去。 夜已经很深了，路口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黄溢没有去上班，在这样一个末日时刻，上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终于可以脱离那厌恶的酒吧，真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在这时，黄溢发现别墅里的灯熄灭了，整个别墅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像是一座阴森的古堡，镶嵌在夜色里。 黄溢站起身，遥望了一眼别墅，终于转身离开了，一阵风吹过来，吹动他身后的树叶，吹向了黑夜中的别墅，述说着谁的思念。 灯熄灭了， 你睡下了吧！ 你尽管安心地睡， 我每天都会来这里等着你， 等你开门， 等你从我身边经过。 …… 黄溢来到一家夜宵店，这家店位于一条江边的草地上，露天摆放着一些桌椅，黄溢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五斤小龙虾，他午餐和晚餐都没吃，早已饿得不成样了。 很快，服务员端上来一个大盆，上面都是美味的小龙虾，黄溢立刻开吃，一只只小龙虾被剥壳，吞进了他的肚子，江风吹来，驱散了这个夏季的炎热，带来阵阵凉爽，其余桌子的客人正在拼酒，他们爽朗的笑声响起在夜空中，随着江风飘到了很远，而江中一些游轮正载着游客驶过，那些游客带着同样的帽子，站在船上看着对岸的摩天高楼。 这里是举世闻名的不夜城，这里是一掷千金的销金库，这里是富人的天堂，这里是穷人的地狱，这里有一个形象的外号，这个外号叫做魔都。 黄溢边吃着小龙虾，边看着这繁华的一切，却没有任何羡慕，三天后，这里就是孤城、弃城，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不再是人，在死亡的威胁下，任何人都会变成最为原始的动物，为了生存而做出任何事情，杀人、抢劫、纵火所有的犯罪都会出现，没有任何秩序，没有任何道德约束，有的，只是对生存的渴望。 一个小时后，黄溢就已经将盆里的小龙虾全部消灭了，他打了个饱嗝，立刻付完账，来到江边洗了洗手，对岸的摩天高楼依旧还在闪烁，没有丝毫熄灯的迹象，大厦外面的屏幕不知疲倦地播放着露天广告，江里的游轮一直没有减少。 黄溢离开了这里，开始朝家的方向走去，他并没有坐出租车，一个人走在午夜安静的公路中，偶尔才有一辆车呼啸而过，路灯依旧在照耀，就算它照不到任何人，也会尽力散发出自己的光芒，在夜空下链接成一条光明走廊，黄溢就走在这条走廊里，像是走在金色的国度里面，走向灿烂辉煌的明天，但这光芒再怎么耀眼，也无法掩盖沉重的夜色。 黄溢举目看望去，看向这座不夜城，有人在这里寻梦，有人在这里沉沦，有人在这里老去，有人在这里常驻，有人在这里寻她千百度，午夜梦回，只有一个人睡，万家灯火，各种人各种灯形成了这座城市，这是地球上的一座城，地球是天上的一颗星。 黄溢就这么边走边胡思乱想着，这样一个夜晚，在听见了那个惊天秘密之后，他的思绪已经变得不同，偶尔想想自己的过去，偶尔想想那些琴房的岁月，偶尔想想这座城市的未来，偶尔想一想那黑暗的明天。 …… 走了一个多小时，黄溢终于回到家了，或许这并不能称之为“回家”，真正的家不仅仅是一间房子，可他拥有的仅仅只是一间房子。 洗完澡，黄溢睡下了，在梦里，他看见了这座城市三天之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