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相似，相知(2)
(ax) 丽珍，当然，紧挨着王家驹坐，他可以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幽香。阿强和阿黑坐在他们正对面，正在放开胸怀地大快朵颐。 这时，一位妇人走到阿强背后。她站着也不比坐着的阿强高许多，看来个子比小青还小。 她静悄悄地到来，黄经理即刻站起，王家驹下意识地跟着站起。丽珍看到那妇人，又看到王家驹和黄经理站了起来，不知觉也跟着站了起来。 自然而然，其他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妇人后面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转着活泼的眼球扫视众人，他手上抱着两只毛茸茸的小黑狗。 黄经理赶紧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李湘夫人，就是这餐馆的老板......其实请你们来的就是李湘夫人。呃，小孩是夫人的儿子，东东。” 大家赶紧都向她说了一些客套话，万分感谢她的慷概。 “不用客气，请坐！”李湘笑容可鞠地向大家说道。 黄经理赶紧走到阿黑旁边的两个空位子，拉开一些空间让他们容易入坐。 大家把眼光集中于李湘：雍容华贵、衣香鬓影与珠围翠绕，这些她都没有。 大约四十年龄，李湘个子矮小，颇为宽大的脸上只化淡妆，脚上是平底鞋，身上穿得随和，从宽松的外衣看不出她的身材。 容貌只属略为好看，並不出众，但她谈吐谦逊有礼，举止端庄娴雅，落落大方，让人不由感到亲切。然而，她脸上似乎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使她看来楚楚可怜。 她三言二语就很自然地跟大家打成一片。以她为中心，大家开始随意地聊了起来。虽然她对每人都说上几句，但不难发现她对王家驹最专注。 一见她，王家驹乍地感到莫名的亲切感，仿佛见到亲人？呀！是的！她的容貌竟与爷爷四分相似！ 他不禁暗自发问，“然不成我竟还有亲人？” “家驹呀！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黄经理一直请你来餐馆。其实理由很简单。你第一次来时，我便发现你长得7分像我已故的大儿子......”李湘停了一会，双眼深深地注视着王家驹，接着说，“见了你，我就好像见到我大儿子，他叫晓寒，如果还在已快20岁了......请你来是想认识你，多跟你亲近，紓解失子之痛，希望你不要介意......” 开门见山解开了大家的疑团，她停了好一会儿，大家都安静地等她接下去，她脸上凄戚，越说越小声，“自从父母三年前作古之后，我除了小儿子，便一个亲人都没了......” 然后，她从带在身边的大皮袋里取出一本大相片集，起身递给王家驹，他赶紧起身伸手接住。 王家驹一页又一页地翻，仔细端详后暗忖，“呀真奇！说得不错，真的是七分相似！” 他把相片集递给丽珍，她看了几页，惊呼出声：“真像！”就把相片集传给小青。 大家轮流看了相片都啧啧称奇：相片中的孩子有幼年的、三五岁的、七八岁的......最大时十五六岁的，都让人觉得跟王家驹相似！ 没多久，丽珍与阿黑已和东东成为好友，小孩让两人各自抱着一只他心爱的小黑狗，他们拿鱼片喂它们，让它们在地上跑动，玩得十分开心。 两个人和两只乖巧的小狗在玩闹着，大家蛮有趣味地看着，全露出欢欣的笑容。 “家驹，是否方便说说你爷爷一些趣事？”大家很随意地说着聊着，不经意间李湘轻声问起，脸上浅浅笑着。 王家驹沉思了一会，就开始侃侃而谈。 ....... 他一脸庄重，用带着伤感沉重的语音，开始说起爷爷与父母的事故。 我最爱爷爷，他也把我当宝。他最勇敢。 在那个动乱的年代，爷爷抱着“一人当兵，全家光荣”的心思入伍，毅然离开才成家不久的独子，估计此举可以给予俩口子安定的日子好生养。哼！有谁胆敢批斗为国家上了前线出生入死的家庭？ 入伍解放军几年，爷爷便普升为空军高炮部队的队长，接着便被派赴越南防空作战多年，总共作战30多次。 1968年参与大规模的“溪生战役”，从1月至4月间，解发军援助越共围攻美军海军基地77天。 那是越南战争中，爆发在南越西北部的一次大规模战役，当时越南战场上最激烈的战斗之一。 “纽约时报”在描述溪生战况时说：“那是个被爆炸和死亡笼罩的可怕之地”。 爷爷带着部队浴血奋战。50多天内，1.82米的爷爷体重从160斤下降到130斤。战友们都如此。 战役的胜利机会非常渺茫，但必须血战到底。然而，是福是祸？50多天后，爷爷被炸弹碎片射伤右肩头，不得不和几个部下带着生俘的3名美国飞机师，退到后线养伤。 爷爷负责审问3名战俘，因为他懂的英文比别人多。 审问了一星期后，其中一个年龄最小的居然开始以中文跟他说话。 爷爷惭愧死了，人家懂的中文比自己懂的英文多得不行！人家中国近代文学还说得头头是道。 原来这小子毕业于美国20间最著名的大学之一，念的是外文系，专修中国近代历史。研究一个国家呢，要到位就必须懂得她的语文。这小子命好了选修中国，一个共同语文便可以跟整亿人口沟通。 再严加审问战俘一星期后，便像榨干的甘蔗再也绞不出汁了。爷爷不必对他们凶了。 几个月的相处，爷爷与中国通成为好友，把握契机拼命向他学习英文，坚持以英文交谈。一下子，爷爷拥有三位高等英文老师！美国飞机师的英文水准不用质疑呗？ 直到恐怖的消息突如其来从渔村传来：你儿子夫妻意外丧生，节哀顺变。 入伍为的是给予独子两口子安定的日子好生养，哪知事与愿反，到头来白发人送黑发人。 猝然失去两个至亲，哀痛欲绝，白髮人黯然頹坐一天，第二天立刻打道回鄉——已成孤儿的孙子需要看顾。 ...... 丽珍静悄悄地凝视闭着眼睛的爱人，一字不漏地聆听爱人内心最深处的倾诉。第一次，看到王家驹泄露脆弱柔软的一面，她深深感到自己更加爱他了，不禁将小黑狗紧紧抱在胸口，无声地抽泣。一会儿，她偷眼瞟小青一眼，发现她也眼含泪光。 良久，李湘临走时以凄凉的语气说：“要是我两个儿子都能在我身边，即使让我再回头去下田过苦日子，我都心甘情愿......”她哑住了，脸上一片悲惨，不让自己接下去，似乎再说下去不免抽泣出声。 她提起面前的温水抿了一口，双手盖住面孔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一会儿，她就起身告辞，挤出一丝笑容：“东东明天很早上课，我得先回去。各位不用客气，这些是小意思，尽情吃喝聊天吧！记得早日再来相见......” “晚安，再见！”她顿了顿，面向黄经理，说，“我的事麻烦你跟他们说说......”转身前深深凝视了王家驹。 大家深深地感受她的悲痛，对她十分同情，对她把亲情看得比富贵还重，更是敬佩，都站起来向她道别。她再次嘱咐大家早日再来相见，黄经理便陪伴着她和东东一路走向餐馆门口。 (a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