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红梅白雪
皇甫惜歌的嫁妆里,有一座西洋落地自鸣钟,由于太过硕大便摆在了正房的明间。报时声响起,惊醒了次间里的流苏。数着那叮叮当当响过五声停下来,她连忙抓过外衣下了地。 主子在王府时若没有安排早课,都是辰初才起。如今嫁进了萧家门,除了今儿要认亲奉茶,往后的每日也要早起些吧,给老夫人请安后,也许还要伺候早膳。 不知昨夜嬷嬷们问过叶mama没有,老夫人都是何时起床。无论如何,这婚后的第一天总该早些才是。流苏扣好夹袄的掩襟,将木炕上的被褥收拾利索。 轻手轻脚的流苏出了正房,顺着墙根贴边走着。昨儿进了这个院子用罢饭后便去陪主子,厨房在哪里也不知道,看来只好去叫璎珞她们赶紧起来了。 拐过弯来到后罩房前的小院儿,却见房门都半开着,隐隐能听到洗漱的声音。流苏笑了。只怪自己太紧张了,有璎珞几个姐妹在,还用等自己过来喊才爬起来吗。 璎珞正好出了房门,见她站在那儿傻笑,急忙走过来伸手在她脸前晃了几晃。流苏一把掀下璎珞的手笑道:“促狭鬼。” 璎珞道:“那几个也马上洗漱好了,我先去外面看看吴mama和君眉。昨儿初来乍到,吴mama不放心,非得要亲自守门值夜。君眉又不放心她娘也要陪着。” “这都快十月底了,穿堂里免不了冷些,我劝她们睡在倒座房里,也不知道听没听我的。若是冻病了可怎么是好。” 吴mama在王府时是锦茵院的管事儿mama,君眉是她最小的女儿,八岁上进了锦茵院当差,如今已是二等丫头了,一直跟在翡翠手底下专门打理主子的茶水点心。 “那一起走吧,既是都起了,我也赶紧回正屋。你去前头瞧一眼,回来记得叫翡翠煮些姜汤给吴mama她们喝。”流苏与璎珞一起往回走。 璎珞点头,“昨儿头睡前翡翠就交代小厨房了,这殷州不比京城暖和多少,夜里不要苛待了守门的婆子媳妇们,热汤热水热酒的都得常备下了。” 璎珞自往穿堂走去,流苏前脚进了正屋的明间,花黄后脚拉着白梅绿萼也跟了进来,低声的嘻嘻哈哈着说道:“流苏jiejie只顾着和璎珞jiejie说话了,我们仨在后头紧着清喉咙你也不回下头。” 流苏一惊。这可是萧家啊,这不是王府。前面走着说话便忽略后头的动静儿,往后可容易出纰漏呢。 于是笑道:“我前脚儿才离开后罩房,后头便有人搞怪闹动静儿,我能不知道是你们几个吗。后头怎么样,夜里睡觉冷不冷?” 话是该这么说,流苏却在心里告诫自己,往后可得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了。年初在殷州住了一阵子,回了王府又见到与原来不同,便将过往的小心翼翼都丢到脑后去了,这怎么能成。 花黄说:“每屋都有个小火墙,还挺暖和的。过些日子再冷些,多添个炭盆也足够了。她们几个二等的都是四个人一屋,我占了个便宜跟白梅绿萼jiejie睡一屋。” 流苏有些惊讶,在王府时二等丫头们可是两人一屋的啊。稍后又有些释然,毕竟锦茵院可是个五进小院儿,这个院子才三进呢。主子初来乍到又有同辈的媳妇们比着,萧家也不可能一开始便拨个大院子给主子住。 其实这院子并不比锦茵院小,还多了东西跨院,只是主院三进、房间便少些。锦茵院可是没出阁姑娘家住的,要跨院做什么。 白梅似乎瞧出了流苏的想法儿,低声道:“叶mama说了,反正现如今天气冷,jiejiemeimei们又是随着少奶奶新进门儿的,挤着些既热乎又热闹。” 言之意下是,若少奶奶回头站稳了脚儿,换个大院子或者扩建些厢房便不在话下了?流苏心下有些不快。这话若是倒过来想,我们家主子没讨了萧家的欢心,便得在这小院儿里委屈一辈子? 花黄开了口:“马上就要天寒地冻,主子又新进门儿,自然不宜大兴土木。可若不是叶mama说姐妹们挤着更热闹些这话在理,我们也不介意住进东西跨院儿的。” 流苏暗笑,这丫头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扭头瞧了瞧大钟,自己起床有两刻钟了,该不该叫主子起呢? 却听稍间门响。抬头望时,萧孟朗一身短打扮走了出来。对着几个屈膝施礼的丫头点了点头,又看向白梅:“你去厨房要些热水,让她们几个进去服侍少奶奶起床吧。我去跑几圈儿回来再洗漱。” 说罢也不停留直接开门走了。白梅对流苏花黄解释道:“三少爷每天早起都要绕着后花园子跑十几圈的。” 流苏有些失笑。这是什么法子?原来在王府可是只见过王爷世子二公子早起练武,却没见过哪个是跑圈儿练体格儿的。唉,还是入乡随俗吧,哪能整日里拿王府比这个比那个呢,王府再好,主子不能一辈子不出嫁吧。 几人相跟着进了稍间,却见皇甫惜歌正在笨拙的叠着被子。绿萼紧走两步:“少奶奶,奴婢来吧。” 皇甫惜歌只是不想让丫头们瞧出她与萧孟朗是各睡各的。昨夜临睡下前萧孟朗掐破脚趾头在白绫上滴了血,还安慰她道这法子能糊弄一阵子、叫她放心。 皇甫惜歌疑问道为何非得要掐破脚指头,用手指头不行吗。萧孟朗笑道老太太实在太精明了,若是用手指,保不齐她见了伤口便会怀疑。皇甫惜歌当时敬佩的望着他:“嗯,我看爷才是最精明呢。” 洗漱后只在中衣外头穿了件家常薄棉夹袍儿,皇甫惜歌懒懒说道:“爷说了,老夫人那里辰初初刻到便好。待用完早膳再梳妆换衣裳也来得及。” 话音刚落,翡翠带着白芷送早饭过来了,到了稍间门外,“三少奶奶,奴婢是翡翠。您看早膳摆在哪儿?” 皇甫惜歌抬头望向流苏,这满院子里除了这东稍间和净房,她可是哪里也不熟悉啊。流苏忙抬腿出去领了翡翠到西次间,又说三少爷跑圈儿还没回来,膳食先在食盒里略放放不急着摆出来。 “主子可好?”翡翠放下手中食盒,低声问流苏。 又嘱咐白芷,“不如将膳食先拿回小厨房放火上温着,待三少爷回来后我去接你。” 白芷走后,流苏笑着点头。刚才一进东稍间,她便瞧见了床上那块白绫。不是她刻意窥探主子的隐私,那一尺见方的大块白色摊在大红的床褥上,要多显眼有多显眼。而那白绫上的落红也是一样的惹人注目,如同朵朵红梅落在白雪之上。 还有主子脖子上那朵红印记。一会子得想着挑件领子高些的夹袄给主子换上。流苏哪里知道,那红印子是皇甫惜歌夜里用两个手指揪出来的。萧孟朗当时笑坏了,说咱们两个精明人不成一家人,老天爷也不答应呢。 皇甫惜歌倒是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人哪,不怕邪门歪道懂得多,只要不拿着害人就好。爷您说呢?” 萧孟朗郑重点头。皇甫惜歌松了口气。当时掐了这红印子便后悔了,这萧三郎会不会认为她太邪恶了?怎么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知道? 或者他会不会怀疑,她心里有别的想法儿,死活儿不愿和他圆房却要造出已成事实的假象? 见他不但不怪反而赞赏,皇甫惜歌心头极是庆幸。不过也明白不能从此便掉以轻心。既是要和这人过一辈子,不处久了哪儿知道他的真正所想,何况有人穷尽一生也没看清枕边睡的便是中山狼呢。 萧孟朗跑圈归来,流苏欲上前服侍他洗漱,却见那满头的大汗,忙询问般看向白梅绿萼,白梅笑道:“奴婢去给三少爷要水冲澡。” 萧孟朗嘱咐皇甫惜歌,“先让丫头们服侍你用早饭去吧,我去去就来。” 他是这么说,皇甫惜歌哪能这么做。又知道他沐浴不用哪个伺候,便带了丫头们进了西次间坐着等他。 萧孟朗很快便出来了,又与皇甫惜歌解释道,他每日早起要跑十圈,跑完后用两盆水从头上浇下冲冲,既能去了汗味儿,又省得身上粘腻。 皇甫惜歌心里清楚,他这些话是在告诉自己他的生活习惯。丫头们想必也听明白了,省得日后不知该何时送早膳过来、也不知预备热水给他冲凉。 今儿这早膳便送早了,要水也是白梅去做的。想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站稳脚跟,不知道爷的习惯哪儿成。好在翡翠及时叫白芷将食盒送回小厨房温着,流苏也知道等他的丫头先开口。 也许是自己将这些事儿看得太重了。可皇甫惜歌并不认为看重些有什么不对。既是已经成了两口子,便需要磨合。若是大咧咧扔那里任他去,老天爷怎么就那么偏爱你? 两人你敬我让的用着早膳,看得一旁的丫头也偷笑不止为主子们高兴着。待两人都放下碗,差两刻辰时初。流苏与花黄忙给主子梳妆打扮,白梅也找了外裳帮三少爷换上。 ---*---*---*--- 打滚儿中~~连着两天两更了,咋没人说话捏~~是不是看着不带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