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一百零七章 匣剑
昭阳宫中,皇后凤体已然大安,这一日嫔妃们按时前来问安,平身赐座后,众人依次坐下,皇后虽仍是面色苍白,眉目间却颇见神采,她端坐正中,自矜地微笑,直到瞥见右端椅上的人影,一双眸子才不易察觉地闪过阴霾。 她眼中波光闪动,却终是平静下来,只是温文笑道:“这些时日我病卧不起,倒是偏劳晨meimei了。” 她声音温婉亲切,语调诚挚,下首的云萝听见,却没来由的,激灵灵一个冷战。 晨露以瓷盖轻错茶盏,任由清香在指间萦绕,一截白皙晶莹的玉臂,由月色寒绢中露出,映着碧色剔透的翠镯,让人目眩神醉。 “皇后娘娘太过缪赞,宫中诸事祥和,我不过依例行事,哪有什么功劳了呢!” 她微笑着,仿佛浑然不觉殿中的昏暗,那一笑便如同晨曦皎月一般,让殿中明亮耀眼。 皇后凝视着她,一丝痛恨宛如流光水逝,下一刻便化为常态—— “晨meimei不必过谦,你夙日辛劳,宫中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皇后一径夸赞着,云贵人却是心领神会,插言轻笑道:“是啊,jiejie一心cao持宫务,还要连日伺候圣驾,难免劳累啊!只叹我们太清闲了,也不能为——” 她正要再往下说,却被晨露淡淡瞥了一眼,顿时僵于当场,檀口微颤,再说不出一句。 那幽黑眼眸中,平静中生出诡谲,寒光冰雪一般,沁入骨髓。 云萝贫贱之时,便是对着跋扈威仪的齐妃,也能莺舌糯语,巧言机变,此时受这淡淡一瞥,竟如浑身都浸入冰水之中,颤栗莫名。 皇后不动声色,和缓道:“晨meimei夙来勤勉,自不必说,后宫姐妹们亦是齐心协力呢……这阵宫中很是平晏,我都要一一谢过的。” 众嫔妃连道不敢,这一片紧绷气氛,才堪堪带过。 众人对坐品茗,说不多时,便要离去,仍是按位份高低,迤俪而出。 众人退出中庭,这一列的安稳却被打破——只听一声惊呼,不知是怎么回事,云贵人与杨宝林跌至一团,但见绢裳散乱,钗环委地,两人都是穿着小巧绣鞋,这一跤一时也起不了身。 侍女们慌忙去扶,杨宝林一边起身,一边星眸含怒,忿忿道:“什么眼神,竟踩住我的裙角!!” 另一边侍女却发出一声惊呼,云贵人酥软在地,面如金纸,身下赫然是一滩鲜血。 白炽日光耀入庭中,那殷红一滩,在地上淹流渗入,格外触目惊心。 众人一阵晕眩,齐齐倒抽了口冷气。 一旁随侍的昭阳宫掌事,已是煞白了面孔,跌跌撞撞,返身入内去报—— “皇后娘娘——!” **** 太医急急赶来,仔细诊脉后,面色也变为苍白,他颓然起身,摇首不语。 皇后急得凤眸含泪,也顾不得礼仪,挣脱了宫人的搀扶,上前两步道:“到底怎样?!” 太医俯身将金针拔出,云贵人仿佛从晕厥中惊跳,却复又昏睡。 “启禀娘娘,云贵人有孕半月,只是胎儿尚小,并未依附,这一跤摔了,已是回天乏术……” 老太医微捻胡须,亦是噤若寒蝉。 皇后一声惊呼,刚痊愈的身子仿佛弱不经风,摇摇欲坠,一旁宫人齐齐搀扶,这才缓过劲来。 “这让我怎么对皇上交代?!” 她近乎悲怆地低喊,旁人闻之鼻酸,不禁为之恻然。 皇后心灰意冷,扶着侍女正要离去,却突然想起一事—— ‘速将杨宝林与我拿下,脱簪去服,押往永巷!” 她厉声喝道,双眸中几欲喷出烈焰。 **** “这事也太过突兀了……” 晨露回到碧月宫中,换上云裳常服,持一柄绢扇,在窗下轻摇。 她想起方才一幕,心中有说不出的蹊跷。 事出突然,众人都已慌了手脚,纷扰混乱中,她移步上前,端详了许久。 那一滩幽紫血迹,在烈日下闪着妖异的光芒,淡淡血腥弥漫…… 她仔细回忆着,隐约有些头绪,却并不能理清。 正要再想,却听廊下有人通禀道:“慈宁宫中来人,太后娘娘有旨,请众位娘娘前去一叙。” 来得真快! 晨露柳眉一跳,眼中锋芒微现,终化为幽静浅笑,飘然出尘—— “帏灯匣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