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十二章 心事(二)
“这也就是老话说的,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了。免费小说门户太太虽好,到底不是样样趁心,我这样的人虽样样不好,到底还有点子小小便利。”月容先解释给祈男听,过后自已笑道。 祈男点头,玉梭愈发献好凑趣,接过银香手里水罐:“我替小姐再添些,这水一向喝不着,可得多喝些才好!” 众人一起笑了,玉梭便向那粉彩茶钟里注水,却不留神将罐子抬得高了,guntang的水溅出杯面,溅到祈男手上,祈男受疼不住,手指猛抬,碰到茶钟,差点就打翻了一钟茶。 祈男倒罢了,祈缨和月容却是大惊失色,银香更是慌得失了人色,左右手齐上,将那茶钟揽进了自己手里。 祈男和玉梭呆住了。一个捏着自己手中被烫之处,一个手握水罐,皆如木鸡状。 银香将茶钟安放回原处,顾不得看自己被烫得通红的手心,先打量了茶钟一眼,然后方对祈缨道:“没事,没裂没坏,小姐放心。” 祈缨红了脸,又心疼这丫头,又觉得不好意思:“行了,你快寻了烫伤药膏出来,先给九小姐敷一敷,然后治治你自己掌心!” 银香忙就去了,月容赶着起要来看祈男,被祈男劝了回去:“不过溅出来一点二点,不妨事。” 玉梭有些尴尬地握着水罐子,进退不得的样子。 丽香笑着上来接过她手里水罐,玉梭这才回过神来,忙向祈缨和月容陪了个不是:“是奴才鲁莽了。” 月容便道:“也不怪你,原是那茶具太过贵重,银香见点动静就唬得那样起来,倒是吓着你了吧?” 玉梭讪讪地说没有,乖乖退回到祈男后。 “这茶具有什么来头?”祈男此时恨不能双手捧了那茶钟还给月容,哪里还敢再去碰?口中少不得问道。 月容凄然摇头,半晌没有答话。祈男便与玉梭刚才似的,脸上讪讪的,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见对方尴尬,祈缨只好勉强笑着回道:“其实姨娘有什么不好意思?这是上回老爷从京里回来。歇在这院里,临走赏给姨娘的。太太并不知道,因此也没叫人收了去。” 见祈缨说了,月容也就开了口:“叫九小姐见笑了,只有这一好东西。平我都是收着不许拿来用的,今儿是九小姐来,九小姐也算我救命恩人,我这里没有好东西,唯有这茶具和水还可以见人,少不得尽力招待。” 祈男这才明白。怪不得银香刚才吓成那样,怪不得见是用这茶具待客,祈缨会微蹙眉头。 “姨娘太见外了,既然是老爷给姨娘的,就好好收起来也是应该的。”祈男忙叫丽香:“快换了茶钟来!” 月容忙拦住:“这又是何必?摆就摆了,九小姐若真不用,倒是嫌我刚才的话不是待客之道了!” 祈缨也道:“meimei不必,倒怪姨娘多嘴的不是了!” 祈男听到这里,只得罢了。 玉梭见银香内外忙个不停,想起吴mama的话来,心里由不得突突地跳。便悄悄问着祈男道:“九小姐,银香已经退回来了?” 月容耳尖听见,以为玉梭不过打听些八卦罢了,遂笑道:“原来你们也知道了?原是太太昨儿晚上来人领了银香去了,今儿早上却又让她回来了,我心里也正不解。” 祈缨便将太太刚才大动肝火的事说了。又叹道:“若是咱们,又不怎么样了。大哥哥说个不字,顶得我们几个上百万句。” 月容点头:“也怪不得。大少爷是苏家长子,又是大太太头胎嫡子,少不得偏疼他些。你这话咱们说说罢了。九小姐也不是外人,若放在外头,叫有心人听了去,又惹是非。” 祈男明白玉梭心里,也有些担心:“大哥哥想要什么人?就银香这样的还不好?”她试探着开口。 祈缨冷笑:“有什么好不好的?凡他看中的就是好,看不中的,天仙儿也是不好!太太只是纵着大哥哥,依我看,若老爷知道了,那才是饥荒呢!” 月容见她越说越不像了,忙上来要捂她的嘴:“看你这丫头!这话是你说的?大少爷不好,老爷说几句也是应当,你就不该多这个嘴!他是兄长,将来更是要继承这个家业的,你现在就说他,将来有你苦头吃!” 不想月容越劝倒越勾出祈缨的火来:“他是兄长不假,可若当年不是太太弄鬼,白白落了姨娘的头胎,将来继承家业的还不知是谁呢!” 月容吓得脸色都变了,本就站得不稳,如今愈发得摇摇坠,抽着冷气道:“六丫头你愈发造次了!” 祈男看看不好,上来将月容扶回座位,然后款款劝着祈缨:“过去的事不必提了,有些事还是放在心里,不说出来为妙。我知道你为姨娘不服,不过姨娘吉人自有天相,看这回,不是这然渡过一劫么?” 祈缨气呼呼地坐着,半晌憋出句话来:“就算大哥哥将来做了主,我也不必靠他!我出阁自有人家,何必还要看他脸色!且不知道,将来谁要靠谁呢!” 祈男听了心里一动,由不得抬头,看了祈缨一眼。 难道她也听说了什么?关于罗家?关于选秀女? 月容满心满意只有祈缨这个女儿,见她因恼生忿,知道自己一时劝不住了,只有掉转过头来,求着祈男:“九小姐,你看你这六jiejie,嘴里说得都是什么话?你看在我的面上,别认真计较,她虽比你大些,也不过小女儿似的,有些气话说不得,只是说了,咱们就都装听不见吧!” 祈男忙拉着月容的手:“姨娘放心,我本不是那起寻不是逞口舌的人,这屋里说的话,只叫它留在这屋里便罢。” 月容放了一半的心,也不知能不能信得过祈男。不过对方是救过自己一回的人,她知道祈男是没有坏心的。 外头有丫鬟的声音响起:“二姨娘,药煎好了,请姨娘趁现在喝了吧!” 月容有些抱歉地看着祈男:“九小姐,恕我不能相陪了!也不便拿进来喝,免得弄的这里也一股子药味,那太医又特意吩咐了,说晾凉了药大减,少不得现在去捏了鼻子喝干了完事。” 祈缨忙起来,亲自扶了月容回房,又吩咐了丫鬟们几句,方才回来。 祈男正自于屋中转悠,见屋里陈设确实十分陋鄙,桌子又黑又旧,并有不少留痕,颜色也褪得差不多,只看得出来,原本是一张红漆填绘字纹云蝠纹的八仙桌。 不过旧归旧,破归破,却是用碱水洗刷得干干净净,上头摆着只黑漆嵌螺钿花蝶纹圆盒,也跟桌子一样,旧得很了,几只螺钿都脱了空,留下洞眼儿秃秃的,甚是不雅。 再走到后窗处,祈男推开隔棂向外张了一张,只见外头两溜青篱,上头花草不过只得一半,另一半也是光秃秃的。 才看到这里,玉梭提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六小姐回来了?” 祈男忙回到桌边,眼见祈缨闷闷不乐地进来,先就问了一句:“姨娘没事吧?” 祈缨勉强挣出笑来:“没事,喝了药,睡下了。” 祈男点头:“姨娘是个有福气的,眼见过了这一关,再有个把月,老爷回来就好了。” 话里意思,大家心照不宣。 祈缨叹着气坐回桌边:“meimei是个明白人,我也就不瞒着meimei了。”说到这里,脸开始慢慢红了起来:“以前我多有得罪meimei的地方,meimei不与我计较,出了那样大的事,不避不让,反而帮我,我实在心里有愧的很。” 祈男默默陪她坐着,只轻轻点了下头,示意知道。 祈缨已经不止是红了脸,现在连眼眶也红了:“我这里,”她用手随意一指:“meimei也看到了,不成个人样。我不敢比meimei,自知是命运不济,受了十几年的罪,也算应当。如今眼见有翻之际,若说心里不想,就是骗人了。” 祈男的手,慢慢揪紧了绦带:“jiejie这话,莫不指定亲的事么?” 祈缨重重点了点头:“咱们女儿家,出生的事由不得自己,长大时也许多事由不得自己,可若说到亲事,”她陡然咬紧了牙关,眼眸深处掠过一道血色寒芒:“这是女子成人后头等大事,关系后一辈子幸福,就由不得自己,也得拼了命,伸长了手,理上一理!” 祈男细细琢磨她的话,冷不丁开口道:“听jiejie的意思,是预备等老爷回来,寻个机会,进京一试么?” 祈缨抬起眼皮,突然笑了起来:“meimei是真没心眼,还是假作不知道?进京的事且得几个月后,明儿太太宴客,却是近在眼前的!” 祈男大吃一惊,莫非祈缨也知道罗家的事了?看来华成院跟大房有些枝枝节节的关系! “jiejie,”祈男垂下了眼睑,似乎被对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jiejie这话何解?太太宴客,跟jiejie刚才的话有何关系?还是说,明儿的事,太太其实是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