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十章 太太的怒气
太太嗯了一声，微微颔首，问道：“我凌儿倒是勤快又麻利，只不知，你预备下什么给老太太了？” 祈凌愈发说得勉强：“女儿，女儿心里想着，老太太是喜佛之人，我便，选了上好的紫管彩毫细笔，磨了松烟金漆的龙香墨精，捶金笺对纸，抄了佛经出来，不过尚未抄完，目前只抄到第三卷。\|\|||c|c|。。” 因见太太神色中颇有鄙夷，祈凌的话便有些说不下去，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至听不见了。 “鸾儿，你呢！”太太见祈琢人已经躲到祈凌后，便也懒得问她，遂将目光投到祈鸾上。 祈鸾放下扇子，弯腰下去，口中极为恭敬地道：“知道老太太念佛，我已于那描出观音大士像，用了五十两银子，请瑞星银楼的师傅，抽出金丝，正与丫鬟们晚赶工，预备绣一付缂金观音像轴，呈给老太太，挂在佛龛里，每供奉。” 太太这回头点得温和些了，话也说得中听许多：“还只你用了心，”祈凌祈琢愈发脸色发灰：“还知道拿出去请人抽金丝，倒是有个想头。只是还该谨慎些，怎么也不问我一声儿？瑞星银楼都是猴儿，五十两进去，到底没下个两的，你没得吃了亏。” 祈鸾忙笑道：“还是太太精明，我哪里知道？整只听说瑞星银楼好，就呆呼呼地拿出银子去了。只这五十两，还是我攒了旧年一年的例钱，早知他们这样，我必报了太太，叫他们兜底儿倒出我的钱来！” 正好外头进来两个婆子，余mama和齐mama，都是太太娘家带来的陪房。 余mama便对太太道：“听听二小姐这张嘴，直说个太太通达世途就完了，她倒好。绕一大圈子，其实倒全是一个意思，也不嫌舌头麻烦！” 太太被哄得眉开眼笑，便叫翠玉搬来张锦杌。请两位mama们坐了。 “正好你们都在，我有事跟大家商量。”太太又呷一口茶，这才让小姐们坐了，然后道：“老太太的事是大事，才你们二jiejie的主意，我听了欢喜，这才是正经替老太太办事的样子。” 祈凌祈琢挨在一处，瑟瑟发抖。说到底她们实在没钱，又没个心计，不知道存些以备不时之需。平都散漫花了。如今哪里寻去？ 祈鸾笑眯眯地隐于扇子后头，她让祈凌先说的用意正在于此，知道这人是个不会出头讨好太太的，偏叫她打头阵，这才显出自己的好呢！ 余mama笑道：“太太会调教人。就不好些，到底经太太手调教了，看看二小姐，当初也顽皮的厉害，如今不是好了？眼见就要出阁，太太定会好好发送，倒是先终了个好局！” 祈男听这mama的话。几回都偏帮着祈鸾，便深深看了她一眼。 祈鸾正在兴头上，竟没看见。 太太点头：“自然是要好好发送，说起来也快到子了。” 齐mama也凑趣道：“咱家今年真是喜事一桩接着一桩，眼前老太太的事是头一桩，过后便是。”她本来说二姨娘的，看见太太眼风不对，立刻改了词：“过后便是二小姐，后面还有两桩喜事，当真是喜事连连！” 祈琢不知死活。偏好打听，本来被老太太寿礼一事打击得头也抬不起来，她是跟祈凌一样，抄佛经应付的。 只是听见齐mama的话，祈琢便又忍不住又开口发问起来：“齐mama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两桩喜事？是什么喜事？” 祈男心头一紧，明显觉得太太的目光如光似电在自己上打了个转，她便不自低了头下去。 “偏你个八哥儿多嘴好问！”太太笑着嗔道，眼睛只看祈男这边：“才提到老太太寿礼也不见你这样上赶着！” 挨了两句玩笑话，祈琢上皮又松了，只当太太不计较刚才的事了，心里只是痒痒的，遂又追问：“喜事谁不愿意？太太到底赏我知道，也好叫我乐乐！” 太太眼珠子，只滴溜溜地在祈男，与祈缨上打转：“你要知道什么？”话是对祈琢说的，可脸只朝着这头：“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齐mama余mama哈哈大笑起来：“莫不看你二jiejie出阁，你心里也急了么？” 太太也跟着笑了，祈琢红了脸，向地下啐了一口，小声地道：“两位mama今儿真倚老卖老起来了！” 祈鸾却看出苗头不对来，手里扇子不自觉地落在膝上，眼里若有所思。 祈男心里百转千回，齐mama口中两件喜事，无非是指罗家和选秀女，无论哪件，对家里的小姐来说，都算不上喜事。 “太太，”祈鸾突然开口：“今年宫里又将选秀女，不知道，mama们刚才所说的喜事里，是不是有这一桩呢？” 她这问题来得有些突兀，太太愣了一下，然后方转过头来直视她道：“果然鸾丫头记好，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选秀这种事，咱们这样的人家是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也就老爷在京里，能听些风声打些盘算，因此细算起来，倒也不算什么喜事。才mama们不过跟你们开开玩笑罢了，究竟当不得真。” 话是这样说，可小姐们都不是傻瓜，一个个心里明镜似的。除了祈男，立刻心头的小九九开始运作起来，就连祈鸾这个没份的人，亦开动脑筋，盘算个不停。 如何能对自己最有利？这是每个人心头所想。 祈缨犹豫地眼神，从祈男上，移到太太上，又从太太上，移到祈男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太话里暗指苏家今年的秀女，就是祈男了。除了祈凌祈琢还于心头存些痴心妄想，祈鸾祈缨都很明白，祈男这事差不多是定了。 祈鸾心头大怒。祈男若能进宫，以她的才貌，若再有些运气，不将可青云直上。到时候，她祈鸾在苏家又能算得什么？！ 祈缨却心头百感交集。祈男帮过自己，她很感激，可并不代表，自己就能放弃出人头地的机会和际遇。 姨娘，庶女，这种子她祈缨过够了！尤其这回月容差点死在太太手里，自那夜后，祈缨就对自己立下誓言：自己绝不能再如姨娘似的，“我为鱼，人为刀俎”的生活，她再也不要过下去了！ 祈男感到自己上凝聚着几股目光，她遂抬起头来，不看太太不看祈鸾，却只冲祈缨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六jiejie，我愿意帮你。 祈缨怔住，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祈男的眼神中传递过来的信息。 太太清了清嗓子眼，明示暗示她给了不少，可没得到祈男的回应，她很不满意。 罗家的事，玉梭的事，太太自觉已很给祈男面子了，进宫还不好？当初你大姐可是跪下来，直跪了三天水米不进，险得丢了命才随老爷入京的。 可惜祈蕙命不好，也是她没能遵守当初对自己的诺言，才落得如此下场。太太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狞笑起来。 祈男这个小丫头，自己可再不能上回似的，白叫猪油蒙了心，白信了苦计，白送个机会，让五姨娘那个jiàn)人得逞！ 太太复又咳嗽一声，这回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她这里来了，知道太太有话要发。 不料正在此时，外头进来个人，原来是吴mama，脸色大为不好，进屋后冲着太太就跪下了。 太太亦吃了一惊，忙道：“你这是怎么了？有话起来说！” 余mama和齐mama也忙从锦杌上起来，一人一边去扶吴mama：“这是怎么话说的？” 吴mama只是垂着头，语气沮丧地道：“大少爷那边将人退回来了，说是，说是。。。”她抬头睃了太太一眼，即刻又低了下去：“说是，不中意。” 最后三个字声音极小极低，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见了，就连小姐们后的丫鬟都听得真真的。 大少爷嫌弃太太拨过去伺候的人，不中意。 太太重重一掌劈在小桌上，顿时茶倾碗翻，泼泼拉拉，撒得到处都是，连带太太上，也都湿了一片。 “吴mama你办事办老了，”翠玉忙上来替太太拭去上水渍，口中轻轻呵斥道：“没见太太才用了饭得片刻闲？睁着眼看见，mama不先过来伺候着，倒正经回上事了？” 吴mama见了太太如此反应，满面通红，忙将头伏去地上，大气不敢出。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不该当了众人的面说这样不给太太面子的事？ 她也是没办法。大少爷才将太太亲笔写下人名的洒金笺丢到自己脸上，立bī)着自己赶过来回了太太，吴mama才没有这个胆子，行如此莽撞之事。 太太不耐烦地将翠玉的手拨开，手指着地上吴mama道：“大少爷怎么说？一字一字回出来，不许有点滴疏漏！” 吴mama哪敢直说？只好低了头趴在地上，慢慢回道：“大少爷只说不喜欢这两丫头，不过请太太，”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个请字：“请太太再换别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