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试探
林暮静正在房里看着将离收拾东西,手里却拿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将离浑然不知,低头正看的仔细。 林暮静不免有些失望。他的眼神就这么没有威慑力吗?她就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视线一直在围着她打转吗?这个从前说话容易脸红的女子,越发的沉稳大气,显然让他落了下乘。他现在再不是那个随意调戏丫头的七爷。 在她面前,他就是那个,理应当一本正经,规规矩矩的七爷。 林暮静挫败的叹了口气,叫将离:“将离,你过来。” 将离嗯了一声,转过身来问:“什么?”垂眸瞬间,落到雪白的纸上,那上面写了两个字:“芍药。” 林暮静拉她坐下,道:“我今天跟四哥也说过了,你不愿意复归祖姓,那便罢了,只是将离这个名字,却不适合再用,不如另起一个。” 将离垂下头,道:“悉听七爷吩咐。”想来,林暮阳不会是无的放矢。从前的将离,毕竟代表着一段不甚光彩的过去。他想让她就此揭过,重新开始。 她没意见。 如果一个名字的替代能够改换她人生的新篇章,她很乐意。 只见林暮静指着纸上的字道:“我也觉得四哥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将离是我私下叫你的,当着人的面,我叫你芍娘如何?将离原本就是芍药的别称,你这也算复归溯源,如何?” 将离笑道:“很好,就叫芍娘吧。”她微笑起来,这个称呼,真的很像一个出嫁为人妇的身份。 林暮静道:“我写给你看——” 他很认真。很专注的一笔一划的写着,嘴里还轻声的念着:“芍娘,我林暮静的妻子,芍娘——” 两人相处的时间,气氛很安宁。小丫头急匆匆进来,又慌忙退了出去。 林暮静笑起来,松开拉着半离的手道:“进来吧,别总这么慌慌张张的……” 小丫头进来,满脸通红的道:“回七爷,七奶奶。四爷府里的孙管事刚才派人来说,四奶奶娘家的外甥风公子来了。” 林暮静哦了一声,道:“知道了。”来就来了,他和将离不日就走,不会在这多耽搁的。孙管事派人通知一声,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经意的抬头,却见将离的眼睛里带了一层深沉的黑,隐隐的有一种他猜不透的东西在里面涌动。 林暮静问:“将离。你怎么了?” 将离摇摇头,道:“七爷,我们什么时候搬走?” 风辄远,这个阴魂不散的鬼魅,怎么她到哪,他也就到哪了呢?她才刚刚得到的安宁的生活。又要因为这个魔鬼的介入而被打碎么? 她不要,她不甘心。如果可以,那么她就离开这吧。 孙毓派人来送信儿,是在提醒她。是林暮阳的授意吧?将离一时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热热的东西在眼眶里汹涌的流动,似乎随时都会决堤奔腾而出。 林暮静颇为不解。笑道:“将离,你好心急啊?不是说好了明天么?你这一天不知道问了几遍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见外人。在这里你只管和在家里一样,四哥四嫂不会挑你的礼的。” 将离勉强咽下喉咙里的哽咽,低头道:“毕竟不一样,我只想,自由自在的……” “好好好,我都明白,不过怎么也得过了今晚。再说院子也得叫人收拾,难不成我们白眉赤眼的急火火过去,睡在灰尘里啊?” 将离知道自己过于急切了,一时又觉得说不出来的火烧火燎。她总是一味这样的回避退却是不成的。从前她就是,非常害怕被林暮阳知道她的过去,越是害怕,越是被风辄远抓住把柄,到最后还是…… 将离沉下心,仰起脸,朝着林暮静道:“七爷——” 那一刹那,她的脸上满是忧伤和脆弱的无助。林暮静心一软,道:“怎么了?” 将离忽然伸出双臂,抱住了林暮静的腰身,低喃道:“七爷,你信将离,你一定要相信将离……”如果他不信,那么再活一次,她还是不免要落入上一世的宿命。这一次,不是林暮阳,而是林暮静了。 林暮阳是个正常的男人,尚有那样大的妒火,何况于林暮静?他面上温和,可实际上内心十分的敏感自卑,一旦她当年的往事被人翻讲出来,不知道他会如何的震怒。 想像着在他嫌弃的眼神里,再一次被绝望的推上断头台,将离就觉得害怕。 林暮静头一次看见将离这么主动、热情,不免心下欢喜,可是也不免心疼怜惜。将离竟如此的害怕,她在怕什么? 他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我自然信你,你是我的结发妻子,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将离只是机械的摇头。如果人们的话能够永久的有效就好了,可是不管再热烈再浓重反誓言,也不过说时有效,能够感动彼此,遇到苦难和劫难时,仍然只是一缕抓不到的虚空。他现在说着相信,那是因为他没有听污言秽语。 一旦听到了,他可还记得,她是他的妻子,他该无条件的相信她,而不是相信外人的挑拨吗? 将离极力掩饰,却还是一直心事重重。等到朱氏的贴身大丫鬟窈窕来邀请他夫妻二人出度今天的晚宴时,将离就更心不在焉了,甚至刺绣时也屡屡出错。 小丫头信儿道:“奶奶还是别做了,这条帕子就是做成了,只怕也没法要了。” 将离苦涩的笑笑。可不是,错了好几针了,一朵好好的将离花绣的七扭八歪,难看之极。她放下绣棚,叹了口气,捏了捏太阳xue,问:“七爷呢?” “四爷才回来,叫七爷去见风少爷了。”信儿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家七奶奶。刚才明明七爷出去,还是奶奶给帮着挑好了衣服换上的,怎么这会儿又问? 将离问过了,又有点失神。信儿便道:“刚才四奶奶又来催了,说是叫七奶奶提早准备,也好早些过去帮着看看今晚的菜色。” 将离实在是不想去。想来林暮静的推辞并未奏效,否则朱氏也不会三番两次的派她的大丫鬟前来了。 想了想,道:“走吧。” 躲不是办法,她躲过了今天,不能躲明天,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如果有的话。她不想一辈子都这么躲下去。 朱氏异常热情的揽着将离的手:“七婶婶,不是我这做四嫂的拿大,非要使唤你,实在是我这身子病弱,一遇到事就心慌,手脚冰凉而且发麻,不得不劳动你。你虽是客,但好歹都是一家人,连四爷都说不必见外客气,只管吩咐你,你是不会计较的。”她目光咄咄的瞪视着将离,倒要看她是是否心虚。听说了她和林暮阳当年的往事,朱氏心里的醋都烧着了,老远都是酸味。 听她忽然提起了林暮阳,将离的心就咯噔一声。不过她的面上并无异动,只是羞涩的笑道:“承蒙四嫂看的起,芍娘实在是愧不敢当,我原是什么都不会,只凭四嫂吩咐就是。” 朱氏一拍手:“原来七婶婶闺名芍字,这倒是叫起来既亲切又动听,那我只叫你芍娘便是。别客气啦,只要不让碟子碰碗,脚打后脑勺,我就阿弥托佛了。” 朱氏说是叫将离帮着打理,其实不过是客套,府中自有管事mama和她的贴身丫鬟,各项事宜无不井井有条,将离不过是陪着她说话解闷罢了。 朱氏打量着将离,笑道:“我瞧着芍娘和七弟真是般配,好一对璧人……真是让人羡慕。” 将离对朱氏,实在是说不上多喜欢。如今再见,彼此之间没有前尘纠葛,她对她没有一点愧疚之情,自然有理由自信、不让。 听她这么说,也不回言,只是温婉一笑。她连假意的奉承她和林暮阳亦是一对神仙眷侣都懒的装。 朱氏又道:“不知道芍娘平时都喜欢什么消谴?” 将离道:“芍娘自知出身低微,做不来附庸风雅的事,也不过就是帮着七爷收拾整理屋子,再就是做些针线活计罢了。” 朱氏便打量将离的手道:“瞧着芍娘这双巧手……可真不像做惯粗活的。” 也就是说,她是知道,或者是着意打探过她的过往了?将离一声冷笑,却仍然和和气气的道:“让四嫂笑话了,芍娘这双手可一点都不巧,不过是近日跟了七爷,才勉强可以入目,一到冬天,可满手都是冻疮。”当年,这些冻疮可都是承她的恩惠。 “真的么?”朱氏不可置信,随即道:“我倒记得我娘家有顶好的治冻疮的药,回头我寻了来给你送过去。” 将离谢过朱氏,又道:“多谢四嫂记挂,只不过冬天时节,我和七爷想来该到南方了,就是因为北方冬天太冷,故此芍娘不喜欢京城。七爷体贴,便说不如去南方过冬……” 朱氏又不无艳羡的道:“七弟和芍娘感情真好,如今大江南北,无处不去,真似一对神仙眷侣。” 她话音才落地,就听见门外一个年轻男子接话道:“姨母,神仙眷侣在哪呢?也让行遥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