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哭泣的芭妮塔 不后悔吗
“这就是你们的神谕？”索拉接过那个本子。 似乎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纸张已经很黄，表皮也因为长时间的抚摸而变得非常光滑，翻开第一页，入目的果然就是大祭司说的那个不能理解的图画。 昏暗的丛林、燃烧的火焰、堆积的尸骨、哭泣的眼睛、畸形的生物、癫狂的鬼怪、发亮的人影……果真同大祭司刚刚讲述的一模一样。 索拉仔细审视着这一幅图画，虽然这画的风格不如温蒂的那般细腻，但是那一股粗糙之中却没有失掉生动，反而增添了一股质朴的真实感。 就连温蒂都赞叹说这幅画的艺术水准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超的地步。 只不过……索拉仔细审视着画面之中的各个细节。 这个真的是祭祀的场景吗？那堆积如山的尸骨，那绵延数百里的大火，那散落一地的碎片残骸，看起来并不像是祭祀反而像是一场耗时巨大的战争。 这样惨绝人寰的场景，索拉在另一个大陆曾经千百次的见到过，她对这些充满了熟悉的感觉。而且还有其他地方很是可疑，索拉指向那张图。 “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个丛林不是你们现在的丛林吗？”索拉确定道，果然图画之中的林子中的树木并不是如行树西蒙彼得一样高达百米，按照和人体的比例换算也就二三十米的样子。图画之中的树木也很明显都是牢牢地扎根于土壤之中的，而不是漂浮在海面上。 “你说什么？” 索拉将这两点告诉大祭司之后，大祭司有些难以置信。 “你说这个不是丛林，那……神明大人的影子也是假的吗？”大祭司此刻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份，急切地要知道问题的答案。 “这个真的是一个人影吗？”索拉看着那个光影，最多只能说这是一团光，基本上辨别不出人类的形体。 伊万等人也凑了过来，“还真是的啊船长，这个如果仔细看的话真的并不是很像人的影子。不过我觉得假如看的时间久了呢还真的有一点点像是人诶，只不过这个人影为什么比其他的人要大一号呢？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这种生物存在吗？不过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这种东西的话为什么大祭司他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见过神明一面呢？哎呀这真是个问题啊，不过我觉得这个应该不会是神，船长你觉得呢？如果是神的话……” 索拉可不听伊万啰啰嗦嗦的话，只顾着向后面翻，入目却是一段根本看不懂的文字。 “温蒂？你来看看这些东西。”索拉将本子摊到温蒂面前，“你认识这些字吗？” 温蒂看了几眼就明晓了这些文字是什么，“温蒂也不是很明白上面的意思，这上面说……” 「海圆历xxxx（字迹已经模糊不清）xx已持续三月，xx（温蒂不懂）死伤惨重…… 医疗队全队除我三人已全部牺牲，伤势xxx，预计xxx。 …… 好在xxxx实验已进入第三阶段，各实验品生长状况良好，愿它们能够在我们死后守护住最后的一点文明。」 “……愿它们能够守护住最后一点文明。”温蒂念完了这些字依旧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船长，后面的几页好像都是数据，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些数字，还要念吗？”温蒂轻言问道。 “先不必了。”索拉摆摆手，她心中还有着许多解不开的疙瘩。 实验品是什么？最后一点文明又是什么？ “温蒂，这一次上面的文字是不是上一次在科隆岛那个小洞之中见过的文字？”索拉知道仅凭猜测并不能有什么进展，于是转移了重心从这本子上的文字开始着手。 “对，这种文字温蒂曾经在爸爸mama的笔记本上看到过。”温蒂肯定地点点头。 “是吗？”索拉的手轻轻抚摸着一旁的木桌，食指在上面有规律地点动着。 也就是说，这些所谓的实验品和科隆岛上的‘克隆人’都是很久以前的人类进行实验的产物，不论这些实验的结果如何，其目的和本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那么假定以上是成立的，以那群人的性子也不可能什么都没留下来…… 如果是这样，游荡丛林的怪异现象似乎就可以解释通了，大火烈鸟很有可能就是这一批实验品其中的一部分。至于其他怪异的生物，以及长得如此高大还能飘在海上的行树……倒不一定是实验品，毕竟在大海上还有着更多强大的怪兽和诡异的事情。 那么一切就好解释了，在很多年以前，一队医疗队进行了一场改进生物的实验，而在实验成功后他们受到了强敌的攻击，在最后只能留下这么一个本子作为记录。 可是这本子又是怎么落到丛林居民的手里的呢？ “看来……”大祭司终于苦笑了两声，“这个神谕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但是你们的祭祀大典好像都是真的。”索拉耸耸肩，翻开了后面的内容，一幕一幕已经都是活生生的祭祀场景了，这些画就比不上第一幅那样有气势，但是残忍的内容却是谁都能够看得懂的。 “……”大祭司也无言为自己辩驳，在他心中那些外来人自然是死不足惜，但仅仅在自己担任大祭司的期间，就已经有不下五十个丛林居民作为祭品进献给神明大人了。他对于这些人都不得不怀着愧疚和痛惜的心情，对丛林来说他有罪。 “大祭司。”雷加赶忙上去扶住大祭司，“您的伤还没有好，不能这么劳累，还是快点去床上歇息一下吧。” 大祭司默默点头，躺回床上。但是他的眼睛却不愿意合上。 索拉不去理会还在迷茫的大祭司，这种心理她一个外人没有任何义务去安慰，况且就算她说些什么对大祭司也不会有说服力，还是仔细查看大祭司这里存放的书比较好。 阿卡多脸上那些蘑菇虽然已经脱落，但是它们成长所导致的小坑却还没有消掉，索拉只在臭老头的医书上看见过这种蘑菇，但是在治疗之后那些小洞并没有自然愈合的迹象。阿卡多是个自恋的家伙，假如不给他治好估计还会出各种幺蛾子。 但是索拉不熟悉丛林生物的特性，只好来查一下大祭司这里有没有药典，或者芭妮塔箭头上那毒药的具体配比物质的性质，这样可以让治疗少走很多弯路。 神谕之中似乎没有关于这些的记载，唯一知道的就是这种毒药是利用森林中几种很常见的有毒生物制作出来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只能多泡在这里几天来试验药性了……索拉扶额，真是好麻烦的事情。 正在这么想着，雷加突然开口，“索拉。” 索拉回头去看他，并没有问什么雷加就开口说道，“我认为如果是巴德鲁的话，也许会有丛林生物的一些资料也说不定。” 诶？我怎么没有想到过！索拉两眼泛起光芒，如果是那个死掉的大叔的话还真的不一定啊！ “但是巴德鲁勇士的遗物都是芭妮塔保管的，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已经把那些东西处理掉了。”雷加小心地提醒道。 芭妮塔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她对于巴德鲁勇士又爱又恨，但是她又是那样执拗，绝对不会因为那些巴德鲁的道歉轻易就原谅一切。那么她对于巴德鲁留下的遗物说不定就会…… 索拉耸耸肩，“嘛，去问一下总比没问要好吧？” 然后她点名，“伊万，你去问问芭妮塔她把巴德鲁的遗物放到哪里去了。” 诶？什么！！！ 不是开玩笑吧船长？竟然是我吗？是要派我去见那个和你一样恐怖的女人吗？不我不相信一定是船长刚刚说错了，不不不应该是我自己听错了才对，船长怎么可能回事那种卑鄙无耻自作主张的人呢！伊万在心里暗道。 “对，就是你。”索拉补充道，“你和我一起去。” 为什么！伊万很想在心中这么大叫一声，但是他硬生生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船长只会微微一笑说：“因为好玩啊！” 好玩个鬼啊！自己和芭妮塔每一次见面有几次落到过好？虽然说自己的运气本来也不是很好，但是只要见到那个女人自己的运气就会变得特别不好！ 他们两个绝对是命里犯冲！ 但是讲实话他又反抗不了船长，所以只好命苦地跟了过去。 果不出所料，这一次芭妮塔和第一次见面时态度一样冷淡，一见面就默默站在那里，半响才吐出几个字：“有事？” 在得知索拉两人的来意之后，伊万感觉芭妮塔身上那一股冷气压有加重的趋势。 “喂喂，船长……要不然我们回去……吧。”伊万打着哆嗦问。 “不需要。”索拉倒是淡定很多，“阿卡多再等下去一定会疯了的。” 伊万泪目，那你带着阿卡多来啊带着我干什么？正好让阿卡多砍了她出气……伊万在那里不负责任的想着。 “好。”不久之后，这冷凝的气氛总算是被打破了，芭妮塔率先松口，“我带你们去找那些东西。” 但是伊万却在心里勾勒出无数那些遗物的惨样。它们万一呆在什么比较危险的地方，比如说蜂巢里啊蛇窝里啊，那不是带着自己去送死吗？诶等等！假如芭妮塔真的将那些东西‘处理’了，‘我带你们去找那些东西’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这就送你们下地狱’的意思？看到芭妮塔阴沉着的脸伊万瞬间觉得这件事很有可能。 可是船长的强大她也是见过的啊，不会以为船长会这么轻易地上当吧？ 伊万摇摇头，那芭妮塔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 就在伊万胡思乱想的时候，芭妮塔领着索拉来到了一个小木屋。 竟然真的是一个木屋？伊万有些难以置信，芭妮塔什么时候这么通情达理了？ 不对！这木屋会不会有什么猫腻？伊万又开始警惕地看向小木屋。比如说在木屋里放上恐怖的各种生物……好可怕！或者说有什么一踩就会死掉的机关……好恐怖！难不成芭妮塔想要在两个人走进去之后偷偷下毒手……不行了越想越觉得危险，怎么办怎么办？ “你这个房子……”船长也开口了。 难道说这个小屋真的有什么机关陷阱？ “建的很巧妙啊。”正巧建在最细的树杈和树干之间，应该是掏空了树干的一部分，并且完全是利用树枝的本来样子稍加改造形成的，现在看来很像是一个房子，但是一旦去掉窗子和门就几乎和树融为一体了，这样就大大提高了这房子的隐蔽性。 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东西，能够让行树不再生长挖去的那一部分。 “这是我爷爷建造的。”芭妮塔不多话，几个跳跃就到了门口，索拉和伊万自然要跟上去。 索拉上的自然是格外的轻松，伊万却根本没有料到这些枝桠之间的间隙会如此之大，完全就没有这么强的体魄，最后只能一点点爬上去，成为一个大大的惨字。 “这些东西保存的很好嘛。”索拉看了一眼那个不落一丝灰尘的箱子道，她果然是没有舍得将这些东西毁掉，反而经常翻出来查看过。 有趣。 芭妮塔开箱子的手一顿，“不关你的事！” 箱子里果真是有几个本子，里面记录着丛林之中的一些生物的详细资料，从它们的形态到习性，再到各种生物毒的相克相解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里面还有着大量实验记录，有了这些只要不出两天就能做出来治疗的药物。索拉只需要稍微重复一下巴德鲁的实验做一些验证和校准的工作就可以。 一翻开医书，索拉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完全沉浸其中，只留下芭妮塔和伊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两两相觑却无话可谈。 十五分钟后。 “呼——”索拉终于合上了所有的本子，揉了揉额头。忙了这么就总算是搞清楚为什么阿卡多的伤口不会愈合了，接下来的药物制作就很简单了，取材都是这里随手可以拿到的东西。 这个时候芭妮塔终于忍耐不住开始赶人：“你们已经看完这些东西，可以离开了吧？” “不，我还有一些没有看完。”索拉指的是上面记录的其他生物，也许会出现新的药材也说不定。 “这些东西你拿走好了，随便处理！”芭妮塔明显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伊万却不合时宜地开口：“既然你憎恶你父亲到这个程度，当初，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和我进行比试？” “我喜欢不可以吗！”这句话却彻底点燃了芭妮塔，“我就是想让他看到他当初无法战胜的敌人被我击败，我就是要让他后悔离开丛林背弃神明的决定！” “不，你没有打败’三枪‘！”伊万现在出奇地勇敢。 “好啊，那我们再来一场比试好了！”芭妮塔一掌拍在墙上，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来就要刺伊万。 “够了！”索拉立刻出手拦住了芭妮塔的攻击，盯着芭妮塔的眼睛，“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就算你现在击败伊万，你父亲也不会后悔的。” “我没有那样子的父亲！”芭妮塔挣扎不出索拉的手掌，手中的羽箭直直冲着索拉的心脏而去。 “那就别把我的船员牵扯进来。”索拉对这个别扭的少女无语了，明明那样关切自己的父亲何必又摆出一副厌恶的样子呢？ “你这样，就没有一点点后悔吗？”为了所谓的面子也好，为了曾经受到的伤害也好，那般伪装出一副漠视的样子，去伤害自己爱着也爱着自己的人真的不会后悔吗？ 芭妮塔在颤抖。 索拉松开手，带着伊万默默离开。 「“母亲母亲，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母亲，我又采到了花蜜！没有受一点点伤哦，是不是很厉害？有没有像父亲一样？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像是爷爷和父亲一样成为丛林的勇士！哈哈，您不用那么担心，我一定不会像他们一样出去这么久不回来的。呐呐，好想知道，让爷爷和父亲放下其他要去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呢？啊您别哭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出去的，绝对不会背弃丛林和神明大人的，您别哭了……” “母亲母亲，我成功了！我把外面来的那群坏人全部赶出去了！不过…父亲为什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母亲你别走，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母亲，父亲回来了。我宁愿他死在外面换您活过来，我好恨他。” “母亲，父亲去陪你了。这一次，我真的没有一个亲人了……”」 为何在这个时候，他的脸变得那样清晰？ 「“哈哈，芭妮塔你就是神明大人赐给我最好的礼物，我巴德鲁的女儿果然和我一样长得特别精神！” “芭妮塔，我的宝贝女儿以后肯定会成长为超过老爸的超级勇士！” “芭妮塔，老爸暂时要离开丛林了，一定要听你母亲的话。我会想你们的。芭妮塔，老爸爱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芭妮塔，老爸回来了！开不开心？你……说什么？你的母亲她……” “芭妮塔，抱歉，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芭妮塔，你知道吗？在游荡丛林外面还存在很多很多和我们完全不同的生物，老爸我当初还见过比游荡丛林还要大的鲸鱼呢，你信不信？” “芭妮塔，老爸又给你做了吃的，你来尝尝……” “芭妮塔，你还是不愿意跟老爸说一句话吗？哪怕一句都好？” “芭妮塔，老爸……” “芭妮塔……” “……”」 芭妮塔蹲在地上，这是从她母亲走后，她第一次哭泣，第一次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无助而狼狈。 你的心中，真的没有一点点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