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话』 天使恶魔
[谜底揭晓了一部分,昨日改了一个通宵,将三章的情节大量修改,以期在今日有一个大致的轮廓,文法不佳之处,海涵!求推荐!求推荐!求推荐!!] “————你这是要反了!”黄金荣定了半饷神,阴霾的沉下了脸。 “好个‘伤还伤,命还命’!生死状已立,诸事回避!此事我来替当家的应承了,人让阿九给带走!” “桂生——” “你要讲江湖规矩,岂可无睹于规矩?!”黄夫人直面丈夫的怒视,出口阻击。既无半点惧色,又无反驳的余地。 “你····”那边厢为之语塞,郁结透顶。 头面人物与妻对持,房内的空气尤为诡异,众人皆不敢插嘴,厅堂如同墓地一般死寂。 岂料袁克文在这混乱的一刻掺和了进来,语出惊人:“白九棠,你执意要拿苏三问罪,就不想找我算账么?就凭你这德性,也算得上一个爷们儿?” 白九棠闻声调过了视线,冷冽的回应:“你得感谢祖上烧了高香,让你鬼使神差入了青帮!我劝你继续烧下去!求你我这一辈都别脱离青帮!” “九棠!克文可是你的太师傅!”杜月笙沉声喝道,随即又朝袁克文定眼示意:“克文,你插口只会让事情更糟!听我的,先坐下!” 袁克文只当杜月笙那一眼代表着控局的绝对性,瞪了白九棠一眼,坐下了身去。 他为苏三发话,却不敢再看她。尚能在这一刻如此作为,已算对得起“前苏三”飞蛾扑火的一场追逐了。 但见情况复杂,杜月笙有心抽离,赶紧朝黄金荣和其夫人拢手:“桂生姐既是答应了下来,月笙打算带顽徒告退!关于他账目不清以及触犯帮规二事,即便大哥仁德宽厚不再追问,月笙也会拿个说法出来,不会就此了事!”说罢支了个眼色给白九棠,唤他起身撤离。 杜门历来以行动力著称,当家的刚一发话,一行人便已整装待命,携着苏三朝厅门走去。 黄金荣回过神来,朝着迈出门槛的背影高声喝道:“月笙!你若还认我这个大哥!就管住你门下那亡命之徒!保苏三一条命!” 杜月笙顿步转身,恭敬回应:“大哥放心!月笙心里有数!”语落已是疑窦横生,黄金荣如此在乎这个小女子,到底有和玄机? 黄金荣翘首凝望,长吁了一口气,沉沉的跌坐了下去。 杨啸天大步追出厅门,朝杜月笙附耳道:“可得把阿九看好咯!我看大哥跟这个小丫头关系匪浅,碎不得!!” “三哥放心!上海滩非青帮独享,你洪门三合会不是也混得风生水起么?倘若局势所逼,你愿不愿意收一个能干的干儿子?” “什么?”杨啸天愕然之极。这通对白,接不上头啊?! “罢了!”杜月笙扬眼瞅了瞅厅内的情形,不便多说,轻轻拍了拍杨啸天的肩:“咱们兄弟几人,属你我最投性情!我知道你会的!” 语落领着一行人,在杨啸天懵懂的注视下,大步流星离去。 ****** 白氏的两辆美产车将杜月笙的座驾夹在中间,平稳的停在大路旁。 师徒二人弃车步行,漫步在茂密的法国梧桐下。那悠闲的景致与凝重的氛围,就像长江和黄河的交汇处,永远都留着一条清晰的分界线。混淆不了明眼人的视听。 杜月笙凝思了片刻,怔怔的问道:“九棠,你知不知道我再次向你发难,出于何意?” “知道——”白九棠的情绪尚在愤恨中跌宕,紧锁眉头低语道:“亏要吃在明处,师傅发难是在给我陈述的机会。” “说得好!”杜月笙一掌拍在他的肩上:“现在话都说亮了,你想做什么事,都在情在理,有源可循、有据可依!可别妇人之仁,当断不断!” “师傅?”白九棠愕然的扫视着老头子那和悦的神情,不敢相信这番言论出自他之口:“我本以为您会劝我!” “劝你?”杜月笙失笑,仰头眯起了眼来:“男人从青葱走向成熟,总是先征服女人,再征服天下人。你似乎和别人的步伐不一致!” “我征服不了必然只能将之毁灭!”负气的撂下话来,白九棠咬紧了牙关,青筋直冒。 “毁灭也是一种征服!”杜月笙突兀凛冽起来,出人意料的说道:“你的账目有没有问题我自然清楚!抵账在前,结清在后,未曾占过帮会的便宜!这件事如何变了味儿,传到老爷子耳朵里的,你有数吗?再则你扪心自问,为了控制她的烟量,将其稀里糊涂的限定在潇湘馆,如此大费周折,值得吗?” “大概··有数吧··”挫败的嚅嗫出口,白九棠拧紧了眉心:“兴许不值得···” “大概??兴许??”杜月笙愠怒的扭头瞪视,冷冷说道:“我们与女人之间,不存在江湖道义,也不存在兄弟情义,唯有一个情字作为纽带,一旦失去了这条纽带,她们就是最不可控的危险因子,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你到底明不明白?!” 哑然了片刻之后,白九棠仰面而叹:“明——白!”在那茂密的枝叶缝隙中找寻着光与影的重叠,一字一句说道:“毁灭也是一种征服。” 杜月笙闻言稍事沉吟,顿步说道:“明白就好!你的私事我本从不过问,可如此看来,丢不得手!!报恩和爱是两回事,你这九年来也算仁至义尽了!” 言及于此,大亨满面阴沉,厉声道:“怪不得藏着掖着不让我见,竟是个好作怪的女人!这是大忌!闹不好得死在她手里!当断即断、当诛则诛!天塌下来师傅给你顶着!完事之后回杜公馆来,我会给你准备行装,看情形她与黄门渊源甚深,势必得送你去香港待一阵子。” 白九棠的心房急剧下沉,藏起了一脸的纠结,怔了半饷,咬紧牙关应道:“是!” 他本有太多的疑点需要苏三来解答,也有太多的愤慨需要发泄。他甚至想过要用一个最简单的方式来祭奠今日遭受的侮辱,可是“想”和“决定”是两回事。然而老头子已经帮他下了决定。 三辆车徐徐开动,一前一后两辆转向了三不管地带,英法租界的交界洋泾浜。中间那辆牌照为“七七七七”的雪佛兰掉头奔向了杜公馆。 车子朝着陌生的地段飞驰,沉默了良久的苏三,终于被那巨大的气压胁迫出声:“九爷···这是去哪儿?” “洋泾浜。”白九棠平视着前方,面无表情,不肯多言。 “我··我有话想跟你——” “有话下车再说!” 这把冷血的声音如此陌生,苏三抬起眼帘掠过那菱角分明的侧面,被来势凶猛的不安没过了鼻息,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他眼底的废墟,在她心间坍塌,他蓄含的杀机,已将她千刀万剐。她曾为他开了一扇专属的门,撤销了所有禁令,放他长驱直入。可是他却打定了主意,要把她从这个世界上,驱逐出境! ****** 所谓洋径滨,其实只是一道小河沟,划分法租界和英租界的接界处。滨南是英国地界,滨北是法国地界。 由于这里是界河,故有很多罪犯盘踞在此,借英法租界和华界的边缘地带,逃避抓捕。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也令这里俨然成了各大帮派争夺的“刑场”。 与法租界同仿,英租界亦有八位极道翘楚紧抱成团,组成了“英属大八股党”。张啸林的挚友季云卿便是其中之一。 白季二人为争夺这块地域,火拼了多次,均以张啸林站出来打圆场告终。 白九棠是出名的“出门不认人”,能入法眼的人甚少。即便有张师叔的情面在,无法要一个最终的定论,但已将此地视为己有,来去从容,誓不放手。但凡踩线,少不了械斗清场。 此事张啸林在杜月笙面前抱怨过多次,每每被笑盈盈的一句“多包涵”敷衍而过,殊不知杜月笙正是背后的支持者。 以杜氏观念所见,懂得划地为界是一个小流氓跃升为大亨的标志性转变。从争夺刑场开始演练,慢慢就能扩大到争夺洋场。于本命师来讲,门徒这般出息,何乐不为? 两辆车七拐八拐行驶了一阵,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白惨惨的石桥下是一片荒芜的沙地,几块粗大的怪石放肆的瘫倒在地,被江水一浪浪****,发出了浑厚的拍击声。 “大哥···”永仁怔怔的回头,悲戚的咬紧了牙关。 “做什么?开门呐!!”白九棠嗔怒的喝道,躲开了永仁那抹令人崩溃的视线。 后一辆车的三人都已下车站定,纷纷深埋脸庞,望着那寄居蟹背着偷来的房子横行在沙滩上。 迎着永仁拉开的车门,松软的细沙承接起了两条灌铅的腿,白九棠举步难行,帽檐的阴影带来一片死灰。 “下来!” 闻声扬起了睫毛,苏三的视线范围内只见到半截长衫,无刀削的脸颊,亦无温厚的掌心。 忽然软弱无力,忽然想要放声哭泣。 她能冲破了屏障,做回“自己”,不单是因为“前苏三”妄自尊大,轻易脱下了那身洋装,更是白九棠给了她太多念想,凝聚起了太多的意志力。 睫毛的阴影下,亦是一片死灰。连带将那朱红的唇,晕染成了灰白。 苏三款款走下车来,抬手拢了拢被风吹毛的秀发,天穹那一只鹰,盘旋不走,在她凄冷的仰视中,兜来兜去的滑翔,似乎在等着俯冲而下,用钩嘴超度亡灵。 “宁安!绳子!”白九棠的眉心坠着千斤石磨,背对着苏三厉声喊道。他心里有本明账,亦有一本糊涂账! 袁克文登报出让诸多钟爱的古董字画,以期蓄积资金,必然藏着一番大动作。在这个时候与苏三双双受邀赴黄公馆,已然令人心灰意冷。 本以为祖爷经不起洋钿的轰炸,充其量让他和袁克文公平竞争,岂料比预想中的不堪胜于十倍不止。 若不是老头子驾临,将之架上后台,一脚踢出了“出将门”,师徒穿起方步同唱大戏,今日铁定会吃大亏! 然而他亦是迷惑之极,苏三若真的计划了大半年之久,为何放弃垂手可得的硕果,执意来送死? “大哥?”宁安上前一步,张惶失措的瞪大了眼睛。 漫长的沉默,听江涛拍岸。 “把她——给我绑了!”死寂之后,一石激起了千层浪,甚至击倒了白九棠自己。但莽夫只此水平:先拿下、后问话,必然有威慑力,亦或可得实情。 然而这声命令落在苏三耳里,已不尽然了。不管其中含着多少纠结,终是一刀切断了所有情义。她的面颊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她是回来救他的天使,他却是宣判她死刑的恶魔。她不惜编造谎言,救他于水火。他却连审问的兴趣都没有,急于将之诛灭。 众人惊愕的求情声,湍急的冲击着白九棠的视听,却涌不进苏三那已闭塞的心房。 她曾在昆曲公所,混混沌沌的消散,也曾在同孚里幽幽然然“回魂”,她曾目睹袁苏二人从一处宅邸欣然退出,也曾瞥见那烫金泥的门头——“黄公馆”。 她对内情一知半解,“等局票”三个字却如此清晰,她怀揣着无边无际的担忧,在那个任性妄为的前世退下华服时,顷刻间冲破了屏障,不顾一切的回来了,却得来了“青帮的制裁” 她烧得毁那身惹事的服饰,却烘不干潮湿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