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章 指婚
听闻此言,安泰时与黛瑶的脸色均是一变。 黛瑶虽说确实是经由安泰时的引荐,当的这朝廷命官。但她走的是光明正大的道,凭靠的也是自己的真本事。被太皇太后这么一说,倒显得是安泰时与她有私在先,由于某些原因不能在一起,所以设法将她弄进了御画院,先谋得个朝夕相对,再图其他。堂堂正正的一件事,被这样一诠释,便变得龌龊无比。 黛瑶一时急,脱口唤了声:“太皇太后!”却见得站在前面的安泰时早她一步,撩起袍子跪了下去,沉声说道:“太皇太后误会了。引荐温知应进御画院的并不是下官,而是下官的父亲。温知应的画技奇巧,前所未见,家父也引以为奇,是以亲自出了引荐信,推荐温都事进御画院。所以,温知应的官衔,来得并不古怪。” “另外,下官有前车之鉴在先,曾在佛祖面前立下誓言,此生绝不再谈婚娶之事,还请太皇太后谅解。” 太皇太后敛去脸上的笑意,淡然说道:“你指的是那些个相生相克的命理吧,连我老太婆都不信这个邪,偏你还信。” “人命关天,不得不信。”安泰时的声音沉肃而坚定。他的态度这样坚决,又不惜拖出“人命关天”之事来说,太皇太后再提这事,岂不是便有bī)着黛瑶去死的嫌疑。黛瑶虽是温家庶出之女,但毕竟算是贵妃娘娘的meimei,温家又是出了名的宝贝女儿。将此事说开了去,于温家面上不好看。她也不想太得罪温家。 “罢了,哀家也只是顺口一提。你们年轻人呀,一个比一个有主张。都轮不到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作主了!” “请太皇太后恕罪。” 黛瑶亦在此时上前,跪在安泰时后,一起请罪。 太皇太后看了黛瑶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人老了,就是不中了。出来这么一会,就又乏了,小紫儿扶哀家回去歇会。你们画好了,就让雪银过来通报一声。” “是。” 送走太皇太后之后,安泰时与黛瑶重回桌案后作画。画完之后。奉去给太皇太后过目。太皇太后看后,点头认可了,让司衣坊就按这个做。 虽说大功告成,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走在回程的路上。安泰时与黛瑶两人都高兴不起来。一路默默无语,与来时的喜笑颜开、相谈甚欢,大相庭径。黛瑶抬眸看看走在一步之前的安泰时,心想他立誓不再议婚娶之事,必定是之前的几桩事对他的影响至大。今重提旧事,他心中必定难过。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而听得后一声呼唤:“安哥哥!黛瑶meimei!” 是陈叠紫的声音。 黛瑶跟着安泰时回头,便见陈叠紫追着他们小步快跑着进来,步履轻盈。衣袂飞扬,沐浴在阳光之下,有种说不出的妖娆优美。 “真对不起啊,安哥哥!”陈叠紫跑近前来,扶着口喘吁吁,不等气顺。便急声道歉。“我只是瞧着你与黛瑶meimei站一块儿,一个磨墨,一个作图,当真是美得像幅画似的,才触景生突然想到那么一句诗。不想太皇太后近来作媒之事忖得多了,直接便想到了赐婚。对不起啊,安哥哥,我不是故意想提你的伤心事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她这话说的,黛瑶可完全不信。从太皇太后好端端地要来看他们作画开始,这事就开始透着一股不对劲。后来陈叠紫又起那么一个茬,分明就是故意要引出赐婚之事。倘若安泰时的态度不是那么坚决,这事估计就不会这样轻易地了结了。但既然她道歉的对象只是安泰时,黛瑶也便没有作声。 安泰时低低叹了口气,说道:“我没事,这也怪不得你,不要放在心上。回去陪太皇太后吧。” “嗯。”陈叠紫点点头,这才转过头对黛瑶说道。“黛瑶meimei,不好意思啊!是我一时没注意,给你们添麻烦了。太皇太后需要人陪,我走不开,回头我派人送些瓜果点心过去御画院,聊表歉意,还望你们不要嫌寒碜。” 黛瑶淡然说道:“陈jiejie不必客气。我们本没什么,陈jiejie这样紧张,反倒显得我们小器,将此事记在心上了。” 陈叠紫的神气微微一顿,旋即又盈满了笑意:“既然如此,那我不多说了!正是你们忙的时节,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回见。”陈叠紫欠行了个告别礼,便携丫环转飘然远去。 等她的影在视野里消失之后,黛瑶方才幽幽吐出一口气,对安泰时说道:“对不住安大人,是我连累你了。” “怎么了?”安泰时怔了怔,讶异地说道。“这‘连累’之说,从何而来?” 黛瑶心里滞了滞,终还是说道:“没什么,许是我多心了。”今之事,明显是陈叠紫在针对她,想要给她配亲,想赶紧给她找个人嫁掉。看来太子想要立她为太子妃之事,已经不再是一个秘密,陈叠紫和太皇太后都已经听到风声,甚至于已经清楚明确地知道了。但是无论如何,这事都不曾公开,她亦是不能明言陈叠紫是因为太子之事,而串掇着太皇太后在针对她。 安泰时看看她,也没有说什么。今之事确实发生的诡异,他也不是感觉不到。太皇太后宫里的画图,一直是他亲自经手。他在太皇太后跟前的时不短,之前不见提过,今突然提起赐婚之事,委实诡异。就算是初次引进一个女官,不作细问,便作了“有私”的断言,也未免武断,毕竟官衔也是皇上御封的。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有时难免糊涂,既然只提了一句,就不复再提,这事也就过去了。你也不要多加揣测,反倒让自己担惊受怕的。” 黛瑶点点头:“多谢安大人。” 回到御画院,其他画师还在各宫忙着不曾回来,安泰时便与黛瑶说起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各宫娘娘对于色彩上的偏好。因为衣服的款式有司衣房设计,画师一般也就提下色彩搭配上的建议。正说着,有内侍过来通报,说司衣大人遣了人过来请安泰时过去一趟,似乎太皇太后的新朝服还有些问题。 安泰时当即让如风准备画箱,回头看到黛瑶时,犹豫了片刻,说道:“估计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去下就成。对了,你不是接手了金满楼的画图么?这段时间,院里的大家都忙,估计也只能抽空教下你。不如便趁着这段时间先忙金满楼的图,等过了这一阵,再跟着大家细细地将院里的活都学一遍。” 黛瑶点点头,面上依然淡定微笑着,等送安泰时离开之后,一个人回了画室,却是忍不住眼圈儿一红,几乎落下泪来。安泰时虽然说得娓婉,但黛瑶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分别。之前安泰时是准备带着她,亲自教她的。但现在却改口了,变成等过了这阵子大家有空了,由大家来教他,明显他是因为今之事而避嫌了。而且,原本他是打算尽快与她说明要点,让她也参与到这次的筹备工作中,但现在却是让她先做金满楼的事,也即是说,此番筹备工作,却是将她排除在外了。 秦桑知道黛瑶心里难过憋屈,却也不知道从何劝起,静静地陪在一旁,琢磨了半晌,方才出声唤道:“小姐,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纵然你有心避让,但太子存了心思,陈小姐也必将你当成劲敌。今幸得安大人心意坚定,才将此事揭,却不知道他会不会又换个人,将小姐配过去?” 黛瑶擤擤鼻子,低声说道:“我自然知道,可我又能怎么样?我想方设计谋个朝廷命官,就是想这两年避开这些烦心事,不想太皇太后却故意曲解。若是传将出去,却不知外面该如何说我。再是太子那边,我已经明言回绝。上回会进宫遇着他时,他也一句话未与我说。这半年来,更是音讯全无。我只当他已是绝了当初的念头,不想这消息倒是在宫里头流传开来了。这真正是置我于两难之地,我不想前进,却又寻不着后退之路。” 秦桑说道:“要不找贵妃娘娘帮忙?” 黛瑶摇头:“贵妃娘娘唯恐亦在摇摆不定。当初她存有犹疑,我便以不想得罪太皇太后,说明她送我出宫。后来我与傅庭葳议亲,太子竟很快就知晓了,那时这事八字尚未一撇,两家都不曾声张,太子又不会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想来必是贵妃娘娘透露给他。由此可见,贵妃娘娘在这件事上,本便是两可的态度,当初只是怕直接对上太皇太后而选择避上。如今,却已经是直接对上,若是将此事禀明贵妃娘娘,她必是乐见其成,顺水推舟了。” “小姐……”秦桑唤出一声之后,却又迟疑了。 黛瑶抬眸看看她,问道:“你想说什么?” 秦桑抿抿嘴,像是作了最大决定,上前一步坐到黛瑶对面,问道:“小姐对太子,到底是什么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