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扫胸中气
风起，虎啸低吟。 云涌，叶小星身上蓦地传出一声龙吟，摄人心魂。 白发老者身体站的笔直，如山巍然不动，眼睛更加明亮了几分，仿佛隐隐在期待着什么，脑海里不禁重现出十六年前的一幕。 那是红灯区混乱地带的一处垃圾堆，同样的一声龙吟出自一名被遗弃的满月婴儿身上，伴随着点点金光，本要将其分而食之的三头恶犬竟然团团围住，将婴儿守护起来。 十六年前的画面跟现在的叶小星渐渐重合。白发老者收回思绪，感慨道：“隐龙体，果然不愧是武学奇才。” 姜昕站在门前，目不转睛看着前面那具伟岸的背影，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皮外套。 刺啦一声，叶小星周身劲气鼓舞，上身衣物应声而裂，光滑的背面突然亮起一个光点，随后光点自下而上游走，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金龙刚现，天空瞬间乌云密布。 叶小星体内莫名多出一道中正平和的气息，这道气息刚一出现便与多年苦修的玄天八荒功分庭抗礼，争锋相对。 叶小星皱了下眉便不再理会，此时他的气势已经攀升至顶峰，若不能借此除去心中郁结之气，怕是会影响以后的功法修行。想到此处，他当即借势而行，身姿狂放。 旁人看来，此时血红的双眸透着冷静，狂乱不羁的长发透出飘逸，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糅合在一起，不但没有别扭感，反而散发一股奇异的魅力。 白发老者大笑着脱去外套，瘦骨嶙峋却满是肌rou的前胸露出一颗狰狞的血色虎头纹路，仿佛随时便要活过来一般，血盆大口正对着心口处。 “来而不往非礼也。”叶小星脚步不停，右手双指合并缓缓点向对方，刚到中途忽然化作漫天指影，可惜指影虽多，看起来却像是一片片飘落的树叶，轻灵受不住力。 “小家伙，你不是讨厌这些虚招么？”白发老者右手探出，同样挥出片片指影相对，嘴里还能开口奚落。 两人双指相交，噼啪之声不绝。 叶小星嘴角泛起冷笑，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自己，遇到比自己强的人，使出任何虚招的结果，只会是输的更惨。对方多年的考究功法，他只能不停的精炼自己的招式，即便打不赢，也要防守住对方的进攻，所以他的招式无不是精练到简单直接，因为越简单一分，使出来就会更快一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所以漫天的指影里面，根本没有虚招！ 转瞬间，两人已经指指相交不下几百次。 白发老者出指不停，神色却渐渐郑重起来，赞赏道：“小家伙，不错，千叶指的火候已经炉火纯青。可惜的是，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想要出多年积压在心里的那口气，凭你那两个小指头，根本远远不够。” “是么？”叶小星眉一斜，经过刚才短暂交手，由于玄天八荒功异变的丹田渐渐圆转自如，浑身内力无不得心应手，不由心念一动，此刻指影散去，双指化掌缓缓向前推去。 “呵，小家伙眼光不差，是不是看准了老夫气血枯败，想要比拼内力？”白发老者没有硬接，反而身形向左闪去，趁势探爪抓向叶小星右侧腰间。 叶小星心中一惊，右手变抓反手相对，简单直接且快速，竟后发先至，仿佛右手本来就在那个地方，一直在等对方自动抓上来。随后身体顺势一转，左手紧护胸前，血红的眼睛轻眯了下。 如果说防守之道，他自小被对方打到大，从刚开始的被动挨打，到一年后的能招架一二，八年后便招架的天衣无缝，从对方当时古怪的眼神中，他相信对方若不是以力破巧，根本拿自己没有办法。如今十年之后，叶小星从两人交手的状态预感，如果对方没有后手，自己今天可能会扬眉吐气，一雪往日乌龟般的行为。 眼看就要双爪相交，白发老者抬腿向左又走了一步，化抓为掌拍向叶小星肩膀，神情随意似在闲庭阔步。 “惑心迷踪步。”叶小星嘴里喃喃，体内不禁热血上涌，战意飙升。眼看又将陷入往日的被动防守，他一改往日防守的风格，伴随着龙虎风云，同样使出了惑心迷踪步。 “咦？哈哈，不错，不错。”风格立变，白发老者惊异一声后，不禁大为赞赏。多年前始终挨打的小家伙，看来似乎要长大了。 姜昕迷醉的看着院中交锋的场景，脑海里不时想起叶小星刚才后背浮现金龙的情形，不知为何，金龙一出现，散发的气息让她心跳加快了几分，体内也莫名升起了几分暖意。此时看着院中的叶小星，时间久了，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院中，两人相斗到现在，身体周围劲气四射，一方招式巧妙，一招一式轻灵飘逸，技近乎道。另一方简单直接，展现力学之美，一招一式无不是实战精练，甚至有些招式使出的姿势有点古怪，却非常有用。不论哪一种风格，现在看来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白发老者使掌，叶小星便举掌相对。白发老者用拳，叶小星也使出拳法。片刻间，两人使出的拳法、指法、掌法、腿法，包括身法，加起来怕不下数十种。如果现在旁边有其他武者高手观看，也会赞叹两人所学之杂，火候精纯。 或许是年纪大了，白发老者胸膛微微起伏，大笑道：“好，好，痛快。不枉我对你十年来的磨练。唉，人不服老，终归不行。小家伙，你可以出师了！”说完脚步轻点，后退了开去，想要停止交手。 叶小星红眸连闪，虽然他也觉得酣畅淋漓，心中郁结之气去了大半，可终究没有让对方难堪，岂能如对方所愿停手，当下追了上去，沉声道：“死老头，再接我一招如何？！”说着右手化掌为刀，竟然空手使出了刀法。 “九转天刀！”白发老者脸色一变，自己已经有些乏累，对方却年少气盛，现在久攻不下，气势战意更是达到了巅峰，若换做三十年前，对方这最后一招还真不放在眼里，可眼下必定难以力抗。想通此节，赶忙使出燕子三抄水，可是脚尖才点了两下，身体已是退无可退。 小院本来就不大。 对方想躲，叶小星可不会如了对方的意，纵身跃起，八步赶蝉空中连走，三步便追到近前，低喝道：“裂地斩。”说着右掌翻转，狠狠当头劈了下去。 “小星，不要……”姜昕现在才看出不对，只是已经喊的慢了些。 叶小星血色双眼内闪过犹疑，可是招式已老，不可更改。 白发老者苦笑一下，既然避无可避，立即凝声静气，双臂相交挡在前方。 掌刀落下，劲风四散，叶小星长发向后舞动，保持着出刀姿势一动不动，他听到掌下传出‘咔、咔’两下骨头碎裂声，这种声音他自小听到大，所以并不陌生。 “呵呵，小家伙，你现在弄断我这老胳膊，是不是气顺了？咳、咳咳……”白发老者本来轻笑着，说着说着咳嗽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叶小星笑了笑，缓缓收回手掌，虽然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可是心里却五味成杂。 “爷爷。”姜昕眼红着跑了过来。 “小昕，对不起，我刚才只顾着自己高兴，好像出手重了点。”叶小星挠了挠头，仿佛又变成了往日那个痴傻的少年，可是看到那鲜红如血的双眸，却仿佛在说一切似乎都变了。 姜昕一听，刚要撅起嘴，白发老者喝道：“小家伙，收起你那惺惺作态，徒让人心烦。”说完慢慢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姜昕白了叶小星一眼，赶紧跟随到旁边。 叶小星尴尬的笑了笑，跟了过去。 白发老者顿了顿，道：“小家伙，你可知道，世间武学，种类繁多。可惜武学好找，传人难寻呐。” 叶小星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有兴致跟自己说这些，从小到大，对方可是从来不假辞色，话也很少。 “你知道为什么吗？”白发老者自顾自道：“因为每个人的天性不同，气质也不同。一个洒脱的人，学习灵动的身法可能很快融会贯通，学习笨重的招式，可能几年也领悟不到其中的精粹。” “所以武学讲究缘法，不要以为自己很聪明，便是个武学天才，说不定你只会些皮毛。要知道，笨人也有适合自己的武学，若选对了功法，成就也是不可限量。这就是性格武学。” 叶小星静静听着，刚才那些话，令他受益匪浅，颇有些领悟。 白发老者缓了缓，接着道：“世上除了性格武学，还有血脉功法。玄天八荒功就是姜家密不外传的血脉功法，非姜姓族人不可修炼。小家伙，修习玄天八荒功的姜姓家族之人，十六岁成年后，便会刺激血脉，内力锐变一次，使之更加精纯。可惜的是，你体内并没有流着姜家血液，所以今日之变才会气血凝结于双眼。听好了，小家伙，即便你是天纵之姿，也已经活不到二十岁了，哈哈，到时即便活下来，也会疯疯癫癫，痛苦不堪。” 叶小星愣住了，他才刚满十六岁，就听到了这些话，不由觉得对方是故意骗他，可是看对方神色不似作伪，心里不禁忽上忽下。 世上有哪个身体正常的人，会在十六岁就想着什么时候死呢？这个年纪的人，正当意气风华，即使听到了死，也是不以为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