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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十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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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八。

    徐离世家太家主八十八大寿。

    天蒙蒙亮的时候,徐离府邸的丫鬟小厮们就告别的温暖的床铺,伺候主子的伺候主子,布置庭院的布置庭院,上下一百多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从正门入口,整个府邸就张灯结彩,三步一个彩绸,五步一个灯笼,往来的人各个喜气盈腮,气氛热烈,随着太阳的升起,越来越加热闹。来自十二城——光华城、洛水城、参商城、凤栖城各路嘉宾,齐齐到场,更别提仙缘城,城主东方一家都到了,给足了面子。

    另有紫霞神宗、太乙道门、九阳仙门、星祭宫也派来门人,在前厅路上碰到,少不得谈笑风声,称兄道弟的联络感情。在一群来历赫赫的宾客中,夹着几位身份尴尬,表情似哭还笑的,与周围些格格不入。

    要知道,这种场合,哪怕心中藏着再多不满、积怨的,也得把扫兴的表情收起来,换上和乐融融,不然主人家不说,来宾也看不过。这几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么不识趣呢?

    原来,这三人,是殊承白氏的人。

    本来,白氏只是江州的小世家,送礼还得看人家收不收呢。这次能有进门的资格,完全是看在白欣然的面子上。

    按照辈分,其中一个应是徐离腾蛟的小表舅,另两个,则是他的表兄。如果他们不是从小讥讽腾蛟,没事就欺负他,以折磨他取乐的话,此刻应该堂堂正正走到徐离府中,大大方方的拍着腾蛟的肩膀,叫一声,“臭小子,你也有今天!”然后嘻嘻哈哈乐在一团,享受兄弟身份地位的改变带来的荣耀。

    可现在……

    “小舅舅,怎么办?我昨儿就投了消息进去,腾蛟那小子只打发自己的小厮出来见一面,说什么‘忙,没空’,我呸!我都打听到了,他不知哪儿找了个小娘皮,天天跟人家屁股后头,打骂不还手,诞着脸呵呵乐。怎么他就有福气成了徐离家的嫡孙少爷!可恨啊!”

    那被称为小舅舅的,名叫钱飞,其实只比两个外甥大三岁。要说,满肚子坏水,阴谋诡计的,就是他了——逼得腾蛟在白家呆不住,和父母关系越来越糟糕,叛逆的离家出走。

    怎么说呢,腾蛟和他无冤无仇,可谁叫他父子隐瞒身份,在白家白吃白喝了十四年?钱飞母亲是白家家主的一个庶妹,嫁人后不久,丈夫就死了,于是母子俩一起依附白家。可以说,两家的情景相似。

    但白家家主,对唯一的亲生女,和无关紧要的庶出meimei……待遇怎会相同?女婿不事生产,整日游手好闲,眼高于顶,他完全不介意,只要女婿对他的女儿好就行了,在银钱上十分大方,用的吃的都是最好的。

    而钱飞母亲,却居住最偏僻小院子里,得夜夜纺纱到三更,有时连奴仆的气都要受的。

    钱飞自尊本就强,从小耳濡目染,就存下一股怨气。他奈何不得欣然夫妻,就把主意打到腾蛟身上。腾蛟性子倔,好冲动,极容易挑拨。每次他都挑唆的腾蛟和几个表兄大打出手,事后装和事佬。后来,动作更大,几次明害暗害,引起白家长辈对腾蛟的不满,几件事情加起来,终于逼得腾蛟一怒之下,离家了。

    眼中钉被拔掉了,钱飞快意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

    却不想,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腾蛟的身世传了回来——他倒是永远不会回来跟自己挣什么了,可自己也许要一辈子仰人鼻息的生活……

    心高气傲的钱飞险些要吐血。

    可吐血也没办法,他一定要想办法见见腾蛟!因为他做的那些事,他自己知道。腾蛟要是想报复这些年来忍气吞声的苦,只要动动嘴皮子,他死无葬身之地!

    但钱飞不是那么害怕。

    怎么说,也是和腾蛟一起长大的,他对腾蛟的性子十分了解。不就是因为太了解,他才能堵住腾蛟的嘴,让他明明受气受了委屈,却没跟任何人解释么?

    钱飞有信心,只要见了腾蛟一面,绝对能使得腾蛟不会下手害他……可前提是,能见到腾蛟。

    ……

    东方既白是未来仙缘城之主,但在徐离世家里,也不过是个普通宾客。他一身月白色云纹滚边长袍,头戴明珠冠,玉树临风,翩翩俊朗,近乎叹息的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徐离腾蛟。

    初见时,还以为是个出身草莽的少年英豪,谁知道,竟是流落在外的金枝玉叶?

    和当时大不一样了,腾蛟一身藏青色绣金团花锦袍,腰中束着犀牛角玉带,头带紫金冠,脚踏流云靴,浑身贵气逼人,更有股寻常世家公子没有的清澈——估计是在外长大,还没见过世家家族内,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吧。

    “腾蛟兄弟,原来你竟是徐离家的……愚兄错把珍珠当鱼目,想起当日,惭愧惭愧啊!”

    徐离腾蛟哈哈一笑,笑容还是那么爽朗,万事不萦怀与心的模样,

    “东方大哥有何惭愧处?当日我尚不知道自己是谁呢,怎么能怪你。说起来,当**就青眼相看,可见我们的相交是真有缘分!我跟爷爷、大伯父谈起,都说你识人本领强,常人万万不及的。”

    两人相视一笑。

    腾蛟觉得,东方人爽快,广结天下朋友,是真汉子,值得一交。而东方……徐离家是一定要打好关系的,至于是徐离海誓,还是徐离腾蛟,关系不大。

    因此,他在扫了一眼,没有看到徐离海誓的身影,只略微一黯,立刻重新投入到加深友情的重任中了。近距离交谈,他发现,腾蛟是个极其简单的人,喜怒爱好,三言两语就摸清了,容易掌握。而且没有一般纨绔子弟的坏脾气,交往之时,比较愉快。

    基于重重缘由,东方既白对腾蛟的观感更加好了,没几时,就约定下次见面喝酒。

    多日未见的梁瑾,此刻也到徐离家,发现腾蛟身世,自然是意外之喜。

    他和腾蛟的关系是这样,梁瑾祖上一位姑奶——父亲的姑姑,嫁到殊承白家。梁瑾小时常常接看望姑奶的机会,跑到甘琅大陆游玩。在白家遇到调皮捣蛋的腾蛟,两人年纪相仿,性格投契,很快成了伙伴。

    虽然一年到头见不了两次面,可这种交情,是从小打下的基础,和别人当然不同。腾蛟对梁瑾的态度,一如从前——哪怕他日后在仙缘城又结交无数朋友。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适应?”梁瑾轻笑着调侃。

    “屁!老子适应能力最强了……可三座大山的压迫更厉害啊!你不知道,我头一天就被逼着给各路神仙磕头,这也磕、那也磕,最可恨的是磕完了,还唠唠叨叨……我最烦人在我耳边唠叨了!好在后面赚回来了,又有好多人给我磕头,哈哈哈!”

    梁瑾对习惯性脱线的腾蛟,微笑不语。

    他心中,却即刻想到了那位同样是天之骄子——东祁。

    东祁在得知自己和腾蛟的关系后,亲自要求自己必须、一定、马上接近腾蛟,不管一切办法。若是能取得徐离世家的支持,不用说,大业又近了一步!

    他心中疑惑:东祁这么聪明的人,怎会不知,如徐离这样的大世家,岂会为了某一个人而随便支持谁?再亲的儿孙也不值得拿全族性命开玩笑啊!

    所以,梁瑾抱着,试探试探也好,看徐离家的底线在哪里的想法,和腾蛟委以虚蛇——儿时的伙伴,并不是长大后也适合继续做朋友。

    腾蛟的性格……老实说,不如摸不到底、心性凉薄的东祁,更适合。

    默默沉思间,花媚清香,袅袅袭人的妙龄少女移动莲步,向几人走来。

    东方既白在廊檐下,和来自云霄城的祝天明,凤栖城的宴殊寒等人交谈,梅香暗涌,他一回头,这时终于看清楚了,司南的容貌、妆扮,也记住了她。

    因为司南额头出乎意料的绘上浅粉梅花,边际描以金粉,玉面含春,丹唇微启,一身天水碧翠纹罗裙,幽幽款款,如一朵移动的云彩。不过于富丽堂皇,却别有种难以描摹的风致——与时下刻板单调的妆容全不相同,令人印象深刻。

    她一来,对周围数位出身高贵、英俊不凡男子视而不见,直接对腾蛟说,

    “接你的扫红一个时辰。”

    称谓都省了。

    腾蛟皱眉,习惯性想抓头,但他带着金冠,只好作罢,

    “你要用,就用呗,不同特意嘱咐我。”

    “那就好。”

    说完,司南一转身,径直去了。

    这样算是……不懂礼貌?狂狷?恃才傲物?自持清高?

    若是还邻家女孩,一味以亲切可人为目标进行包装自己的司南,铁定会被暗中辱骂——哪里来的不知体统的野丫头!

    可换了这一身,众男连目光过于炙热,都怕人发现。

    其中,宴殊寒迷惑的看着司南的背影,渐渐和某个记忆中的重合,心中讶异时,却发现同伴冲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有心辩解,可谁会听呢?只能忍下。

    ……

    扫红是腾蛟的四个小厮之一,刚刚分到腾蛟手下还不到……十个时辰。因为是徐离家的家生子,对徐离家,甚至满仙缘城都熟悉至极,怕腾蛟有什么不习惯的,所以指了他过去。却不想,他正经的主人没有任何吩咐,反被一个“客人”指使了。

    这个客人不一般,明明是占着腾蛟小主人的名义住进来,可对腾蛟小主人没半分好颜色,动辄含怒生气,才两天,他看到至少两次的发飙……都是腾蛟小主人被追杀的情景。

    他们这些最下人的,本来是以保护主人为责任,可小主人的父母都袖手旁观,怎好插手?只能干巴巴的看着一路鸡飞狗跳。

    不知什么时候起,流传出一个说法——这位长相一般的客人,可能会是未来的孙媳妇。不然不能解释自己儿子挨打不帮忙,反而站在客人一边,替她说话啊!

    扫红默默的准备出门,心想若真是未来的孙少奶奶,帮她办事也就罢了。可徐离是什么人家,等着嫁进来的女人排到金沙河外去!女子德言容功,她一样不占,凭什么呀!

    正想着,腾蛟沉着脸,堵在他出入的门口。

    “呃,主人!”

    扫红看到后面还跟着梁瑾,轻轻扫了一眼,把人的模样记住,而后侧着身子,恭敬的垂手而立。

    “小南刚刚吩咐你什么?”

    “这个……”

    “怎么,不能说吗!”

    “呃,不是,是刚刚南姑娘吩咐奴才,叫奴才去北城的‘田记铁匠铺’,接一个男人回来。奴才怕主子生气,才……”

    “‘田记铁匠铺’?她……哦,我明白了!你去吧。”

    腾蛟立刻想到上次吃饭时,那个不卑不亢,忍着司南的羞辱,如同家常便饭的田陌了。挥挥手,让扫红赶快去了。

    且不提扫红越来越迷惑,腾蛟眉飞色舞,

    “我没看错她,梁瑾,她虽然小心眼,爱记仇,为人又阴险毒辣,总的来说,还是不错滴!你看,从她富贵也没忘记以前的朋友,就看得出来。”

    梁瑾本是想说,她那样的女子,心机深沉,又胆大妄为,只怕是希望有个用的顺手的保护伞,才使人唤田陌过来。

    但他没说出口,因为对田陌他同样有好感,田陌那样的人……这样羞辱太过分了。

    “你等等,我去问她!”

    腾蛟兴致勃勃的找到司南,此时司南正和福满多的徐崆交谈——世事如棋,果真如此。

    再见面,她不是以庖丁会各家酒楼的厨师,在徐离世家宴客的名义进来,而是以半个主人的姿态,安排每家进驻哪间厨房,谁谁帮忙端菜。

    “你对田陌真不错哦。”

    腾蛟笑着说。

    司南连一个斜瞟也懒得给,手里一份各家名单,一一指挥分派着,忙里偷闲才回答一句,

    “我对救过我命的恩人,一向不错。”

    “哦,他救过你的命?难怪你对他另眼相看。”

    “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腾蛟好奇的问。

    司南就放下厚厚的名单,不耐烦的说,“你想听故事,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请不要打扰我工作,好嘛!”

    第十四回十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