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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当面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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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沧浪上了朱探的星宫秘制大船,只觉此船是所见过最宏伟的,如一幢移动的五层楼房。船行进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一丁点起伏。由此,也可见须得停靠在波涛深深西海岸——船身吃水太重,别处容易触礁。

    迎面,他就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在船上的人。

    不久前,曾经当着别人面说“绝交”的司南,正笑意盈盈的站在船舷上,一身淡粉色交领绣金蝶的衫子,下身是同色挑线裙子,嫩得如初夏最娇艳的花蕊一般。

    谢沧浪对着人面仔细认了认,才确定,这真是司南啊!

    果然是人靠衣装。

    以前的司南,胜在活泼可爱、机灵聪慧上,竟不知她也能做出一副款款的大小姐仪态来。

    司南移动纤腰,如弱柳扶风,整个人充满了楚楚堪怜的风致。明显擦了粉脂的小脸儿半隐半藏在一面夜草流萤的团扇上,只露出两只妙目,好奇的眨着。细弱葱尖的手指握着黑漆扇柄儿,rou色的指甲儿涂满了亮亮的色泽,整个人既健康,又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魅力。

    只是,这种魅力对朱探和谢沧浪无用,只能迷惑一些从未见过她的人。

    朱探深知司南的禀性,一见她如此装扮,心理突突的,先浮起的不是“女为悦己者容”,而是肯定司南很生气,已经处理愤怒了。因为她不喜拿自己当武器,也要报复回来啊!

    而谢沧浪,同理可证的,脑海立刻想到司南豪爽的拿出自己珍藏的酒液,一杯杯的劝酒,而后那一句狂肆的大笑,“这是虎鞭酒啊,哈哈哈……”

    不知怎么,他身上的疙瘩都起来了,宁愿司南说一千遍“我跟你绝交”,也不想她如此做作虚伪——他受不了啊!

    这个反差也太大了。

    “外面风大日晒,两位公子请往内舱走。”

    细声细气的司南捏着嗓子说。

    谢沧浪不为人知的抖了抖肩膀,而朱探,笑容可以加深了——他在想,完了,这股火一时半会难灭了!

    这艘特制的楼船,不知道花费多少,只知道从设计到完工,花了二十年。通体是坚硬的铁木,刷了十多层的桐油。桅杆高越十二丈,有主副帆板三架。底部包以铁皮,自然不会轻易漏水。而它船舱的布置,也有客人、主人、奴仆、驾船者、储藏室各种分工。

    朱探进的,当然是特意为客人准备的豪华客舱。

    简直如地面家庭的会客厅一般,十二扇红木的窗格,大的落地屏风,紫檀木的方桌、角桌,棋盘、琴台,唯有不同的是,所有能移动的家具,底部都抱以磁石,用碎绫罗缠住。

    朱探当先一步,走到厚厚的毡毯下坐下,毕竟不是岸上,所有器具尽可能的矮小,不占空间。

    谢沧浪也随之步入,坐在朱探的对面。而司南,好不迟疑的坐到朱探和谢沧浪的中央——其实是靠朱探的边上。

    但谢沧浪,立马有些不舒服了。

    司南可不管,她一拍手,如同自己家中,

    “上茶!”

    杜福红着眼睛,小步端上茶壶,忙忙的斟茶。

    司南端起白底蓝花的细瓷,看着那一碗颜色纯正的红汤,似笑非笑,

    “谢公子来自苍崛——恐怕喝不惯红茶吧?不少字怎么不早预备着?”

    杜福一惊,呐呐无言看着朱探——她只记得自家公子的喜好,别人那知道啊?

    朱探冷哼一声,皱眉看着侍女。

    谢沧浪忙道,“偶尔尝试一些新东西,也无不可。”

    说罢,眼含深意的看了看司南。

    司南嘴角微翘,低头自顾抿了抿红汤——果然是下了功夫啊!

    上茶已过,两大公子开始就天下形势交换意见,只是说着说着,都会眼神瞟到旁边悉心品茶的司南身上,还都以为对方没发觉。

    隔了不久,朱探笑笑,

    “我先去更衣,稍后再听谢公子妙论。”

    ……

    朱探出了会客厅,一抬手,把杜是、杜福都招了来,细细的问。

    杜是就把怎么见到的司南,怎么“邀请”她上的船,一五一十的说了。

    杜福知道,司南是主子的心上人,哥哥那么中伤她,主子若是怪罪下来,哥哥一定有的苦头吃,连忙求情道,

    “公子,当时、当时南姑娘太固执了,说什么也不肯上船。还说,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人犯不着管,也管不了她。我劝说她,她也不肯听——实在没了法子,哥哥才出此下策,请您不要怪罪他。”

    朱探听了不言不语,低头想了一会儿,淡淡的道,

    “那她上船之后呢?”

    “南姑娘上船还是气呼呼的,我带她去了公子给她准备好的主舱,她说,太红,红漆木的架子床,大红消金帐子,不肯住。我说,‘公子知道姑娘爱红,所以特意安排的’。她就说,‘以前爱,不代表现在也爱,我现在就不喜欢了’,还是杜是哥哥想了办法,帮南姑娘调换了一间。”

    朱探面无表情的听着,杜是给杜福使了一个颜色,杜福就接着往下说,

    “然后、然后就请南姑娘沐浴了,用的也是公子特意准备的橘子油,姑娘没说什么。绞头发的时候,姑娘问了一句,‘怎么就这几种头油’,我回,‘因往日送的也多,却只见姑娘用过野姜花、玫瑰、木犀,所以就只摆了这三样’,姑娘若是喜欢别的了,奴婢这就去拿。姑娘说不必,可是说完后,嘴角微微一翘,好像有些欢喜。”

    朱探吸一口气,皱着眉,“那之后呢!”

    杜福就跪下了,眼中含泪,

    “都怪小福一时不知好歹,说错了话!”

    “你起来!先说,你到底说了什么!”

    “小福说:‘别怪奴婢大胆,其实公子一心想着姑娘,世上还有谁这般细心体贴?连日常的喜好都铭记着,姑娘切莫辜负了’。不知为何,姑娘听了,反而恼了,想要说什么又没说的样子,瞪了我好几眼。”

    朱探眼一闭,鼻子发出轻轻的哼声。

    杜福摸不着头脑,悄悄看了一眼杜是,杜是垂着头,依旧是一动不动,只是快速眨着的睫毛显示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没了?”

    朱探半天才说。

    “没了……呃,南姑娘后来又看了着我,说我腰间别着的小金鱼好看。我说是公子赏的……南姑娘就笑了一笑,再也没别的了!”

    小金鱼、小金鱼?

    朱探明白了。

    司南曾经送过他一个榆木雕的金鱼挂件,那个雕工……惨不忍睹。不过设计很好,弯弯的鱼身摆着鱼尾,鱼嘴里吐着丝,用红穗子吊着,很是有趣。他觉得这个形状挺好玩的,就叫人试着做了几件。

    也没把她送的东西给人啊!只是仿制的东西赏人。

    想了想,朱探知道了,这是连仿制都不乐意呢!

    ……

    那边,谢沧浪眼观鼻鼻观心呆坐了许久,才和司南交谈起来,表情平淡而略带一丝深究,

    “想不到,你竟认识朱探。”

    “认识他有什么出奇?认识你才值得炫耀呢。”

    “我?”谢沧浪苦笑一声,默默转动杯沿。

    “我,也没什么好。”

    “诶,别这么说啊!你不是还生我的气吧,我当时是冲动了点,可谁让你故意瞒着我呢!本来以为是朋友的人,居然一直欺骗,伤心之下,做出什么激烈举动,也是可以原谅的吧?不少字”

    司南狡黠的笑着。

    谢沧浪笑了一下,“我不气。”

    “那就好,”司南挪动了位置,靠近谢沧浪,好奇的眨眼,

    “既然是朋友,那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愿望?”

    “是啊,这个愿望,只有你能满足我呢!”

    谢沧浪头大如斗,侧耳倾听,察觉有轻缓的步子走来,猜测可能是朱探?犹疑不定时,看着一脸好奇求恳的司南,他心理不大舒服,突然有使坏的念头,

    “你说说,看我、能不能做到。”

    “放心,这个你肯定能!”

    司南哈哈的笑着,又靠近谢沧浪两分,都快挨到他的身体了。

    “我很想、很想、很想知道,那个在你这里狠狠伤了一回的女人,是什么人?”

    “什么!”

    谢沧浪浑身一震,也顾忌不到司南手指距离他的心脏只有一指距离了,惊悚的说,

    “你怎么会知道?”

    司南嘴角一撇,反问道,

    “很难猜吗?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啦!一副伤而不哀、痛而不悲的模样,肯定是失恋。而且是单相思,被人拒绝!哈哈哈,谢天王的儿子居然被人拒绝……哈哈……一想起来,我都要笑得肚子疼……”

    毡毯厚厚的,软软的,司南在上面打了两个滚,抱着肚子哎呦哎呦的。

    谢沧浪则是一脸铁青……有带有**被人揭穿的羞赧。

    “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朱探隔着门帘,脚步一顿,没有想到离开一会儿,就听到这么好玩的事情,听到司南解释的传过来,

    “这太简单了。你是天王的儿子,会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呢?不用你爹出面,巴结你爹的人也会帮你办好了!唯一能困扰你的,别人也帮不上忙的,只有感情!而感情么,男男女女不外乎三种,一是你乐意她不乐意,再是她乐意你不乐意,三是你俩乐意,别人不乐意。

    而瞧你当初的模样,邋里邋遢,醉生梦死,万事都抛到脑后的样子,不会是第三种,更不可能是第二种,就只有第一种啦!呜呜,这是你第一次动情吧,可怜的娃,第一次表白就被拒绝……你怎么这么可怜呢?说不定还是坏在天王之子的身份上。唉!”

    假模假样的叹息惋惜一回,司南又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大笑。

    哼,叫你欺瞒我,真当我是透明的?

    第十四回当面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