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傍晚野炊
山路两旁的风景，“得得”的以马蹄敞开奔跑的速度，向后退却。野花曼烂招摇，铺就的翠绿地毯悠悠的扯向远方。很快的，天玄山就在脑后，变成一个小点。而前方的未来，却缓缓的展开了画卷。 司南倚在车厢口，整个身子随着车厢的摇摆而摇摇晃晃的。巴掌大的小脸钻出垂幕帘子的那条缝隙，新奇雀跃的眼神不停的向外张望着。 既然定下“女徐霞客”的宏伟目标，她又怎能错过美好第一天的风景呢？可惜一无金钱、二无自保实力，想把甘琅大陆的眉州、衮州、泉州、庆州、华州、通州、锦州、宣州、江州等，一一走遍，还真有些难度。 不过，慢慢来吧！总有一日，她会把想去的地方，一一刻上“到此一游”的。 天玄山方圆也不过三十里，走两三个时辰，就出了地界。途中，路遇几个村庄，其中就有李四、刘虎两家的婆子所在村落，不过司南也没兴趣应付，补充了点净水、干粮，就直接向目标行进。 这样马不停蹄，又顺风，比预料的还快了两分。 直到晚霞时分，半个天空都镀上一层瑰丽的色彩，劳累了一日的枣红马才停下来，悠哉悠哉的在溪水边吃草饮水。 “田陌哥哥，我刚刚看见树丛里有山鸡、野兔出没，不如你去打两只回来，我们烤着吃啊？” 田陌冷着脸——也不是故意，天生就是生人勿近的气质，随意看了一眼司南，“我这还有干粮，吃完了好赶路。” 司南看着那扁爬爬的东西，撇了撇嘴。 虽然自己亲手做的，可连个完整形状都没了，也不新鲜，她才不要吃！中午那是没办法，赶路要紧。现在明明是歇息时间了，为什么不弄点好吃的呢？也不费事！ 司南不情愿。 僵持了一会儿，田陌丝毫没动容退后的意思，司南跺跺脚，大声道， “你不去，我自己去。” …… 其实田陌的性格，某些部分和司南很像，专注、认真，一般事无所谓，但对目标则不达目的不罢休。不同的是，身为男子的田陌，只在乎结果，不在乎过程。只要能达成目标，何必在意用什么手段完成的呢？ 比如OOXX。 在田陌看来，只要是对的人，没弄错对象就行了。 而司南则不一样了。她对周围的环境啊，时间啊，当时的气氛，以及种种……都有要求。换句话说，她享受的是过程。若当中哪一点不如意了，委屈自己了，她宁愿不要。 宁可放弃，也不要自己的心意扭曲、变质。 简而言之，她是绝对自我的人。 也是最不容易被同化的人。 所以，这个时候，司南想的是：哼哼，我才不要自虐，不要委屈自己的胃！一会儿我做了烤松鸡，你可不要眼馋！ 而田陌想的是：真讨厌，女孩子就是麻烦！安静的吃完上路不行么！ 想到司东的再三恳求，亦提到meimei是个容易满足的，不是狂三诈死、得寸进尺的人。算了，和她计较什么！ …… 山鸡咯咯咯的拼命厮叫着，奈何两腿被绑，光有翅膀却飞不起来。田陌一掷，丢在地上， “给你！”一点好颜色也欠奉。 但司南只顾惊讶其速度了，只不过两个跳跃，也没看他怎麽设陷阱（田陌心说，我还需要费那心思？），一来一回分分钟就搞定了？也太厉害了吧！ 再转眼瞧见这山鸡羽毛色彩丰富，高高的鸡冠，两腿有力，肥壮极了，估计是被山林中的灵气滋养的，想到一会的美味，哪还有被无视的恼火？连忙拿到小溪边上去收拾。 田陌便转过身，坐在一处高地上，不紧不慢的吃着早就冷的枣泥糕，眼神却瞟向溪水边的司南。 那山鸡，他故意没弄死，只捡了苦藤绑着腿，让其跑不掉罢了。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看看，司南会如何处理！ 日轮如火如荼，把山林中平坦的绿地都蒸成一片霞红。司南的小脸在霞光的映照下，红扑扑的，自靴子里拔出一把银质的小刀，利落的一手抓鸡头，按在地上，另一只手则握刀横向鸡头！ 亮光一闪！连半点犹豫、颤抖也没！ 滴滴的血液浓稠的落在溪水边，狭长的草叶上落下点点斑斑。 田陌把干噎的糕点使劲一咽，目光变得幽冷深邃。 他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背过身去。 任由万丈霞光照在他身上，他却只是看着自己的阴影。 …… 司南对此一无所觉，就算知道又怎样呢？她算得上半吊子的厨师，难道对自己的食材起怜悯之心？那以后去吃素好了！ “肥鸡肥鸡你真肥，你是人间一道菜。我帮你超度，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啊！” 嘀嘀咕咕念叨着，司南快速的拔掉它的毛，而后清理内脏。看得出来，这种事她常做，动作又麻利又快捷。 很快的，篝火架子架起来了，各色调味料也都摆上了。 滋滋的火苗生起，落在干柴棒上，腾地涌起橘红的火焰，把脱光的山鸡熏得变色。不一会儿，满山林多了一股油烟味。待到那诱人的香气飘起，扩散着像周围辐射，司南两眼亮晶晶，小嘴抿得甜丝丝的。 至于田陌……同样被香气吸引住了，鼻翼一翕一合，看向司南的目光，似有不信之意。 怎么会这么香？ 他常年外出、行走山野的，干粮不够之下也曾自己烤rou吃，只觉烤出的rou质干巴巴的，不是焦了，就是夹生不熟，要么寡淡无味、太咸太涩，总之一句话，难吃极了！（他手艺很烂） 从不曾闻过只是气味，就勾得人馋虫大动的！ 填了两块糕点充饥，还没全饱的田陌坐不住了。 人就是这样。没有对比的话，再冷再硬的东西，能果腹就不错，哪会奢望其他？但有了滋滋冒油的烤鸡做对比，那种心情，就完全不同了。 “咳！” 保持冷冽气质的田陌视线漂移着，左右转悠着，青草拂着他的衣摆，霞光照耀他的身躯，徐徐的香气攻击他的嗅觉……让他整个人处在一种“古怪”的状态中。 司南大快朵颐的啃着肥鸡腿——这山鸡真是肥大，堪比火鸡了！而且rou质无比鲜滑柔嫩，吃得真是爽呀！ 光是鸡腿就吃得她半饱，瞅瞅剩下的，估计就算吃到明天也吃不完！ 恰在这时，田陌凑过来了，虽然没说话，但那表情、那肢体语言，那欲言又止、欲诉还休……的害羞，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司南，一向是善解人意呀！ 睁着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手下极快的抓下半只鸡翅膀来，让了让， “你要是没吃饱的话……” 田陌没多说，坐了下来。 也学司南，扯下一只肥鸡腿，刚开始还顾忌仪态，待咬了两口，就把一切忘光了。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早知道，多抓两只就好了…… 金乌西坠前，悄然迸发最灿烂的七彩霞光，与之相应的东边苍穹则越加湛蓝澄透，微微的云彩似被风扫过，淡薄清透。一面是沉静如水，一面是绚烂煌煌，两种极致混合一起，却是那么和谐而自然。 在最后一缕阳光落下之前，枣红马儿又扬着马蹄，四肢齐动的踏上旅程。 田陌在车厢前点上一盏明瓦灯，灯光幽幽，却把周边三丈都照的分明。一摇一晃中，他想，司南也不是那么讨厌。 至少这一手烤rou的功夫，实在不错！ 而司南，看着橘黄灯光中，蒙上一层光晕的田陌。一双黑漆漆的眉，一双黑漆漆的眼，一头黑漆漆的发丝……始终不变的挺直脊梁…… 忽然觉得，这个人必定会在自己生命中，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 再行不过两里路，到了一处农庄。 远离喧闹的市井，乡野的民风总是淳朴的。一对好客的老夫妻，接待了田陌和司南，甚至热情的烧好了开水，还要送上热气腾腾的饭食，最后以“路上吃过”婉拒了。 待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天光蒙蒙亮的时候，田陌悄悄的丢下五个铜钱，套上马车，叫醒司南。两人又开始一天的赶路生涯。 有了稀罕的本事，田陌再没拒绝司南“打猎”的请求，总是痛快的应下，甚至还会帮忙打个下手。 这般加速，不到三天就到了鹿寨，司南终于与大哥汇合了。 且不说兄妹相见，自有无数话儿说，只说司南，快活的同时，却隐隐有个遗憾。 田陌，不错的男人，做为待观察的对象，守礼、重信、有男子汉的果敢刚毅，大部分条件符合她的要求。 只可惜，人小气了些。 这个认知一直持续到，她深深明白田陌有多穷后，才转变。 —————————————————— 萦索插话：萦索没烤过鸡，但杀过鸡。本来过年过节杀鸡这种事，轮不到萦索亲自动手的，但为了体验司南“手起刀落”的感觉，特意拿菜刀实验了一回…… 结果……太笨了，手也软，对鸡脖子磨了半天，血流了一地，鸡还没死……剩下一口气，黑眼睛滴溜溜转，瞪着…… 萦索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