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兜圈
沈家茵立刻买了些鲜花补品,去看迟誉。 迟誉住在离他家较近的军总医院。 离公司很远,几乎要跨半个市区,她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值班的护士在打瞌睡。 走道很空,明亮的顶灯打下来,映出白花花的地砖。 她敲门,里面传来迟誉的声音:“请进。” 便推门进去,迟誉正在看电视,旁边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对她微笑。迟誉看见她,确实很高兴:“小沈,你怎么来了?” 她笑:“真是的,你病了大半月也不告诉我。要不是在超市碰见扬扬,我还一直闷在鼓里呢。” 迟誉笑说:“这不是怕你忙?也没顾得上给你打电话。”然后给她介绍,“这是我妈。”然后指了指她,对中年女人道,“妈,这是我朋友,沈家茵。” 迟mama笑容和蔼可亲,给她们剥柚子吃。沈家茵虚长了三十年,连柚子都没吃过,说给迟誉听,迟誉一脸不置信:“真的假的?” “柚子是南方水果,我自小就在绿江长大,没吃过很正常。不止是柚子,芒果、火龙果、杨桃、椰子、枇杷我都没吃过,有的连见都没见过呢。” “说的还挺有道理。来,既然你都没吃过,今天就让你过过嘴瘾。”一边说,迟誉一边笑着从窗台上取下别人送的果篮,拆开,“椰子和枇杷没有,芒果、火龙果、杨桃都有。” 沈家茵有些羞赧:“哎哎,这别人给你送的水果,我全吃了像什么样子。” 迟誉笑:“我才没那么大方,让你全吃掉。你一个果子尝一点就行了。” 迟mama帮他们切好了火龙果,又把杨桃片成一片片五星,放在一次性小碗里,插上牙签,分别给他们递过来。笑眯眯地擦了擦手,问沈家茵:“小沈是干什么工作的?” 她答:“公司职员。” 迟mama又问了问她的情况,什么现在住哪儿啊,工资怎样啊,家中几口人啊之类之类的,沈家茵一一笑着回答了。后来又聊了聊,沈家茵看天色已经很晚,便要告别。迟誉将她一直送到楼梯口,眉目里掩饰不住的笑意,对她讲:“我妈是真着急了,见个年轻女子就打听。她看咱俩比较熟,就把你当我的可能发展对象了。你别介意啊。” 沈家茵也笑:“可以理解。” 楼层不高,所以她犹豫了一下是不是直接走楼梯,却看见走廊的那一头一个高大的身影。 因为隔得远,又是背影,所以沈家茵不太确定是不是他。 好奇心作祟,她又折了回去。 确实是他。 他站在走廊的尽头,一手插在口袋里,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叫了一声:“江总!” 江湛平回过头,诧异了一下:“沈小姐。” 两个人的称呼都极为生疏,沈家茵觉得别扭。她皱皱眉头:“您怎么会在医院里?看朋友么?”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解释:“我太太病了,在这里住院。” 怎么刘思桐也病了? 她脱口而出:“怎么了?严重吗?” 问完她就立刻发觉不对,这层楼都是中医楼,万一刘思桐是妇科类疾病,让别人怎么回答? 江湛平并没回避,而是说:“医生说是她心事太重,积郁成疾,需要内调。这病我也有责任,一直是我对她太忽略了,她常常心事重重,我也没在意。” “江总,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没必要自责。”她说的极为违心,“相信您太太很快会好起来的。” 他没说话,掐灭手里的烟。 沈家茵这才注意到,烟蒂几乎要烧到他的手。原来他是在这里抽烟。 见沈家茵没有走的意思,他问:“你来这里是看朋友的?” 她也不回避:“是,迟誉病了。来看看他。” “看起来你们关系不错。”他低头看表,“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一个女人太晚了不安全。我继续在这里吹吹风。” 他的心情似乎很差,似乎也不想和她多谈,于是不再看她,直接转身。 沈家茵悻悻离开,走了几步,她又回头,“江总——” 她问,“想不想去喝酒?” 江湛平犹豫了一下,便点头。 江湛平挑的地方很熟悉,就是那天和梁浩俊一起打台球的地方,原来叫做“繁花”。 挺好听的名字,原来那天招待他们的女子是老板,叫杜荷,名字和人一样有韵味,也不知是不是真名。 杜荷看了两人一眼,将他们领到偏僻的后院,这里十分安静。荸荠紫的小矮桌,两个藤椅。高高大大的榕树的阴影打下来,有些鬼魅,石桌上放了一盏小夜灯,檀木灯罩里烛火跳跃着,泛着暖黄的光,带着家的感觉。夜风一点一点吹过来,有着绿叶子的味道,不冷,却让人无端清醒。 江湛平坐下来:“来两瓶西凤。”又问沈家茵,“你就喝红酒吧,小拉菲?” 沈家茵摇头:“我也喝西凤。白酒过瘾。” 杜荷亲自上菜,一个一个大大小小的瓷碗瓷盅,掀开盖子一看,全是炖品。沈家茵舀了口碗里的玫瑰茄,这才注意到江湛平一直在喝酒,瓷装的西凤酒看不见水平线,她拿起摇了摇,竟然空了,“你怎么光喝酒,不吃菜?” 江湛平笑了一下,夹起一片双冬鲍鱼,“没什么胃口。就是心烦。” 沈家茵也慢慢地喝了一口酒,甘润滋味蔓延在舌尖,还觉清冽,接着冰凉而辛辣的滋味顺着喉咙一直流到胃里,从眼眶到脸颊都觉得guntang。 这酒后劲真大。 “来,我们喝一杯。”江湛平眼眶发红了,桃花眼在暖黄的光线中,闪闪烁烁,“家茵,希望你能幸福。永永远远地离开那个让你心烦的人,永远幸福。” “好。”她也有些醉,没在意江湛平说了什么,只是一口闷掉整杯酒。 他的电话响起来,他摸了半天才摸出来,按掉。过一会儿又响起来,他再按掉,再响起,他终于忍无可忍,接起,“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