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电话
她转身就去找江文睿,她一定要确定,下午这个电话是不是江母郁楠打来的。 刚走到拐角,就听到江文睿在讲电话,声音很低,似乎刻意回避谁。 “妈,许母已经死了。” “我怎么会心软?” “您放心,我没那么好的度量,更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忘记六年前她如何对我们的……”他叹了一口气,语气却几乎咬牙切齿,“外婆的死,他的死,还有那样好好的一个家,就被她一个分手毁了……我会让许皖云看着,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再笨,她也能分辨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突然胸口堵得难受,仿佛被一层层海水淹没,喘不过气。 许皖云站在拐角,愣了愣,还是折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江文睿走入病房,小手臂捆了厚厚的纱布。 他倒了两杯水,递给她和许天琪:“刚烧开,喝点水,会好受些。” 她接过水,想要道谢,可开口刚说了文睿两个字,天琪就像被电打了般一下站起来,指着他:“文睿?你是江文睿?你是江文睿?!”哭着吼了一声:“都是你!江文睿!都是你,江文睿!” 许皖云还没反应过来,许天琪揪住江文睿的衣领就往墙边拖,他比江文睿矮了半个头,却硬是把江文睿按在了地上,拳脚相加,一边打一边哭,“要不是你们家的电话,我妈怎么会去世?!要不是你的出现,我妈怎么会去世?!都是你,都是你……” 许皖云和医生赶紧上前去拉。许天琪情绪激动,就是不松手,大声叫嚷着,混着哭腔听不很清楚。许皖云抱住许天琪的腰,想要拽开许天琪,“天琪!你犯什么混?松手,快松手!” 哪知许天琪倔劲儿上来,六亲不认,胳膊一抬:“都别拦我,让开!都是他!我要是不打死他,我就对不起我妈的死,更对不起我姐这么多年的等!” 许皖云被天琪一胳膊甩过来,立刻就栽到了一边,她觉得浑身都痛,尤其是小腹,死死撑着,费尽力气说了句:“别打了。” 天琪终于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眼泪哗啦啦地掉。 许皖云满头汗,虚虚问:“怎么了?” 天琪惊叫起来:“姐!” 许皖云这才看到自己身下汩汩流的全是血。 衣衫上,地上,鲜红色还在蔓延。 她看了看天琪,看了看江文睿,又看了看地面,这才明白了。 心一下就凉了。 江文睿一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着楼道喊:“快去楼上叫医生!” 他抱起她就跑,还好妇产科就在楼上,她眼皮很重,紧紧抓住江文睿的小手臂,朦朦胧胧听见江文睿问她:“孩子的父亲是不是张惠钧?要不要我打电话通知他。” 许皖云痛地说不出话来,指甲狠狠抠着江文睿的手臂。 他把她放在抢救车上,抓着她的手,“别担心,会没事的。” 江文睿手心冰凉,声音低沉,听来遥远而模糊。 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听到医生在说话。 “是自然流产。她身子本来就弱,又受到了刺激,保不住在所难免。” “暂时没危险,为确保以后安全,还是做一下刮宫手术吧。遗留组织在**内,容易致癌。” “家属来签字。” 迷迷糊糊,许皖云梦见自己一直在哭,大雨滂沱的夜晚,她被浇得浑身湿透,抱着江文睿已经冰凉的身子,他的伤口还流着血,混合着雨,一点一点地流淌下来,她呼喊着江文睿的名字,用力拍着他的脸庞,死死摇着他的胳膊,他却一动不动。待雨渐渐变小,怀中的人又变成了母亲,母亲抓着她的手,语气凄凉,“有些人,这一辈子没可能的,就断了吧……” 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缓缓地睁开眼睛,江文睿就坐在她的床边。 他捏着眉心,似是疲惫。 “你没走?” 他抬起头来,“嗯。”又把她输液管上的流量调节器调小了些,微笑着答,“我不放心。” “你是觉得,我母亲和我的孩子两条命都不足以消抵你的恨,非要我也死才好是不是?” 这话真是恶毒。 许皖云一向软弱,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敢说这样的话。 江文睿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依旧低沉:“我为什么要恨?” 许皖云嗤了一声:“江先生,江总,你那么高的智商和情商,你为什么要恨难道还要我来说吗?” “那你觉得我该恨什么?” 江文睿平静地问她,话语滴水不漏,就好像他是真的不知道,但眼眸深邃,心无旁骛地望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在他的注视下,许皖云的气势自然就比先前短了一截,她强装镇定:“你和你母亲的电话,我全听到了。江文睿,你不是个健忘的人,你心气一向高,自然是不肯轻易放手。当年,我的所作所为对你、你的外婆,还有,那个你口中的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我并不知道。” 她的声音很虚,笑容怎样看都悲凉,“而且你现在安好。我能不能请求你放过我。” 许皖云能够感觉到江文睿的眼神渐渐散了下去,她有意长长地停顿,等着他说话,江文睿却并未开口,只是慢慢地摸着自己的袖扣,若有所思。 她觉的累,低下头,待再抬眼的时候,江文睿还是那样淡淡的神情,四目交错间,他突然一笑:“许皖云,你把我想成什么了?不就是六年前的车祸么,我当然记得,伤的那么重,住了那么久的医院,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许皖云迟疑了一下,想着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出口。 江文睿却接下去说:“你是言情剧看多了吧。还是被苏小闻带坏了,满脑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愧是商场老手,装起蒜来就是一只蒜。这么一说,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没有想多。”许皖云心里幽幽叹息一声,“我就把话挑明了说。江文睿,第一次见面,是不是你刻意安排的?” 他不说话。 “那第二次呢?我包被抢,怎么那么巧就碰见你了?那巷子那么偏,当时又那么晚了,你怎么就从那里路过呢?” “那晚我刚好下了饭局。” “好,你有饭局。那酒店住满呢?那苏小闻的电话打不通呢?你的钥匙给错了呢?那第二天早晨你女儿的突然造访呢?我们发生了关系,刚刚好就被你女儿看见,然后又通过你女儿之口告诉了你妈。然后你妈又来指责我,说我不检点。你明明知道我母亲身体不好,于是我母亲病了,我累晕倒了。怎么又那么巧,那一天又遇见了你,你知道我怀上了孩子,你算好时间,我母亲危在旦夕的时候,你一句阿姨好,明明是打招呼的话,由你的嘴里说出来,我母亲就被气死了,我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许皖云直直地盯着他,“可你大概没想到吧,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我……” 他突然抬起了头,看着许皖云,眼底的青色更加明显,神态尽是疲惫,缓缓张开了口,“我确实,没想到。” 她也觉得很累,缓缓躺下,翻了个身,一说话,竟然带着浓重的鼻音:“江文睿,恩恩怨怨,从此我们一笔勾销吧。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江文睿没有答话,依旧坐在她床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久好久,才听到他起身的声响,他走的很轻,扣动门把的时候,可能是太过用力,手背上直楞楞起了青筋,走廊的灯光笼罩下来,他离开的脚步竟然有些不稳。 许皖云看着看着,眼泪又止不住,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哭,这样哭很没用,可就是心里堵得慌。 好像什么都留不住。 一直以来,就是什么都没有留住。 第二日,苏小闻给她打电话,要一起逛街,许皖云这才告诉苏小闻:“我流产了,现在在医院里。” “流产了?!”苏小闻的惊呼几乎要把电话震坏,“江文睿呢?他知不知道孩子的事儿?” 许皖云支支吾吾半天,也没个明确的回答。直把苏小闻急得够呛,“许皖云,你口吃啊,怎么这么不利索!算了算了,别提那谁了,我们换个话题,张惠钧,张惠钧呢?他不是对你印象还挺好的吗?” 许皖云着实被苏小闻雷得里焦外嫩:“大姐,我现在在医院里,我是因为流产住的院。你说,就凭这一点,我和张惠钧还有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你别忘了,人家是留美博士,人家能计较这个?再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谁离了谁不是过啊,你别死脑筋了,这个张惠钧实打实是个金龟,不把握小心遗憾终生!” 许皖云想了想苏小闻的话,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和江文睿确实是没可能了。总要有一个开始的,那就从张惠钧开始。 约定的地点还在上一次的餐厅,或许是心态变了,这次的气氛倒是好了很多。张惠钧还是很风趣的,他说自己是单亲家庭长大的,直到他上了大学父亲才另找。许皖云问她后母夏盈漂亮么,张惠钧原本微笑的脸突然严肃起来:“你什么意思?” 许皖云愣了一下,“不过是问问,能有什么意思。”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正常,这才又恢复了笑容:“我以为你有其他意思呢。” 她只好笑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 分量还算足的一章哦。恩,祝愿大家周末愉快,气温要下降了,大家别忘了加衣服哦。 另外,深情呼唤推荐票深情呼唤推荐票深情呼唤推荐票深情呼唤推荐票深情呼唤推荐票深情呼唤推荐票深情呼唤推荐票深情呼唤推荐票深情呼唤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