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书房探秘
不日,传来消息说太子特意向皇上进言,说宗尚隆乃皇室宗亲,我又是丞相之女,此次婚礼举世瞩目,因此建议安排在泰安宫举行,由太子亲自做证婚人,以示皇恩浩荡。皇上应允了。 这下殷家上下变得更忙碌了,婚礼要在宫内举行,等于又上了一个档次,怎能怠慢? 这天,我正在屋内与小桂一起准备新嫁衣,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如磊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如岚,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我放下手里的针线,抬头笑道:“什么好东西?” “是最新的绣花图样!”如磊得意地从怀里掏出几张薄纸,“我专门托人从宫内绣房描出来的,回头绣到你的嫁衣上,保准你是京城里最漂亮的新娘子!” “呵呵,多谢你费心了。”我笑眯眯地接过来,“你不忙走吧?坐下喝杯茶?我这儿正好有宗尚隆差人送来的点心,是你最喜欢的茯苓糕。” “好哎!我刚才还在念叨着这玩意儿呢,原来是在你这儿有口福。”如磊笑眯眯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顺手把手里的一卷长轴往桌上一搁。 我示意小桂准备茶水点心,自己也走到桌边坐下来,下巴朝那长卷一努:“啥玩意儿呀?” “没啥,我爹的画。前些日子送去装裱的,今日正好路过画坊,顺便就给取回来了。” “哦?”我思忖着,殷老鬼是科班出身,画工一定不错,不过却没有机会细看,“我看看行吗?”如磊正忙着吃糕点,胡乱甩了甩手让我随便看。我解开系在画轴上的丝绳,将画卷慢慢打开,只见一幅精美的工笔花鸟图展现在眼前。这两年被殷夫人和张嬷嬷填鸭培训的我多少也具备了一点国画鉴赏力,仔细端详了一下,只见此画笔法细腻,枝条含翠,鸟雀如生,难得的是那几只鸟儿的每根羽毛都用极细的毛笔勾金,层层叠叠,栩栩如生,果然功底深厚!我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再看看角落的落款,我一愣,脱口问道:“咦?这个……你不会拿错了吧?” “唔?”如磊瞟了一眼我手里的画,“没错啊,就是这幅。” “可是,这落款上明明写着‘华阁’啊。”我指着落款问道,“你爹不是叫殷长鸣吗?” “唉,我娘只顾着给你恶补外家的知识,倒忘了教你咱自家的事儿了。”如磊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华阁’是我爹的表字呀。” “表字?”我愣了愣,“殷华阁?” “没错。”如磊点点头,扭头招呼道,“小桂,再去拿些茯苓糕过来!唔,这糕做的真好吃,以后得让宗尚隆多送些过来才是。” 这边如磊吃得开心,而我却像失了魂似得,心中反复念叨着:“殷华阁,殷华阁……我怎么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蹊跷呀?” “对了,听说太子这次要亲自做你的证婚人呢。”如磊津津有味地舔着手指,“宗尚隆的面子还真够大的。” “光是他一个人的面子吗?”我嘟了嘟嘴,“你怎么不说是我的面子?好歹我也是受过皇上嘉奖的人啊。” “没错没错。”如磊乐了,“说起来,你跟太子好像也挺熟的。唔,我记得那次你在大哲寺被诬陷的时候就认识他了,对吧?” “没错,不过那时只是一面之缘,算不上熟悉。倒是后来,京城遭疫病的时候,我住在太子别府帮忙,天天都见面的。他那时还跟我说……”就在这时,一道灵光突然划过我的脑海,我想起来了!疫病危机刚刚解除的时候,我曾向太子提起在楮州蔷薇轩的地窖里偷听到敌军将领的谈话,他们把叛军在朝廷的内线称为‘阁老’。而太子似乎也在有意提醒我,这个“阁老”可能是一个人的表字! 表字、阁老……难道说,叛军的内线就是殷老鬼?!我一时间惊呆了,这,不可能吧! “如岚,如岚!想什么呢?!” “啊!”如磊连声的催促把我吓了一跳,“什、什么事?!” “你发什么神经啊?”如磊被我过度的反应吓得直抚胸口,“一惊一乍的。” “我、我刚才走神了。”我胡乱地掩饰了两句,“那啥,你叫我啥事儿?” “我得走了,你把画收起来吧。”如磊接过小桂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小心些,别弄坏了,我得送到我爹书房去了。” “哦,好。” “公子!”就在我心烦意乱地卷画卷的时候,屋前来了个如磊的小厮,“公子,京兆尹宋大人求见,在正房等您呢。” “京兆尹宋大人?”如磊一愣,“不是说下午才来的吗?怎么现在就到了?”低头看到我递给他的画卷,犹豫了一下,对我说道,“我这会儿有事,你帮我把画送到爹的书房去吧。” “我?”我一愣,“哦,没、没问题,你去吧。” “不费事的,放在书桌上就行了。”如磊一点头,转身出了门。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而我也看着手里的画卷陷入了沉思。 我还记得,叛军将领曾提到叛军的内线在朝廷中握有大权,现在想想,以殷老鬼的权利,是完全有可能影响肖家军高层的人事变动的。 可是,殷老鬼在朝廷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有必要和叛军勾结吗?还有,他不是一直都在朝堂上谴责肖将军清剿叛军不利吗?如果他的进言鞭策了肖家军,岂不是对叛军不利? 太混乱了,殷老鬼的情况与我所听到的似乎很吻合,但是再仔细推敲一下,又不是完全能站的住脚。 “对了,书房是家中最重要的办公地点,在那里也许能找到线索。”我掂了掂手里的画,“既然有疑问,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查一查吧。” 打定主意,我起身快步来到殷老鬼的书房。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我四下里查看了一圈,却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发现。抬头看看水钟,快要到殷老鬼退朝回家的时间了,不能耽搁太长,万一被人发现在老鬼书房里乱翻可不好,还是赶紧回去罢。 当我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想了想,走回书桌边把桌上的画拿了起来。说实话,没找到线索我心里颇为不甘,今日时间太紧,明天再来看看,万一被人发现就用这幅画来当借口好了。 第二天殷老鬼出门上朝之后,我再次跑到书房。殷老鬼在家中甚有权威,他不在家的时候一般人也不敢随便进他的书房,没想到这倒方便我了。 虽然昨天已经查过一遍,今天我依然从头开始把书房里所有的用具书籍都摸了一遍,甚至还钻到桌椅底下去找寻机关,然而我依旧一无所获。难道是我神经过敏了?我不甘心地摇了摇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书房里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扭头看看水钟,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毫无头绪的环顾着四周,心里又着急又烦燥。 这时,一只苍蝇不知从哪儿飞了进来,绕着我的脑袋“嗡嗡”直转。我平生最讨厌苍蝇,加上心情正烦,更是让人恼火,随手抄起书桌上的一本书就打。那苍蝇左躲右闪,我拍了几下没打着,却无意中拍到挂在墙上的一幅国画。只见那画被我拍得掀起一角,却没有晃动,稳稳地又落了下来。 我一愣,伸手把画掀起来,仔细观察它的背面。啊!我终于发现了玄机所在——原来,这幅画上端的画轴是固定在墙上的! 我踮起脚尖想去摸却不够高,搬了把椅子站在上面,朝几个方向试着扳动那画轴。哎,朝右边有松动。我加大了手里的力度,一把将画轴向右推到底。啊!只见书桌后的墙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书房里果真有密室!虽然我一直在拼命地寻找它,可当它真正出现在眼前时,我却又紧张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我爬下椅子,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走进密室。 这是一个装潢得很精致的屋子,大小陈设几乎与外面的书房一般。正面的位置同样摆放着一张紫檀书桌,书桌后的墙上也挂着一幅画。那是一幅气势磅礴的写意山水图,与外书房繁缛奢华却豪无野心的工笔花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书桌边摆着一个半人高的青铜鹤型油灯架,不过此时油灯此时并没有点燃,因为密室的右上方巧妙地琢开了一排拳头大的孔眼,光线可以从这排孔眼照射进来,所以白天密室里根本无需点灯。同时,这排孔眼还可以作为通气孔使用,设计非常巧妙。 我走近书桌,发现上面放着一张大图。仔细一看,竟然是全国的兵力分布图,注释之清晰详细,如若落入外邦之手,定会对朝廷造成巨大的威胁。这时,地图左下方一些特别记号引起了我的注意,那里正是楮州的所在,只见几道红色的粗线从界州绕过楮州直接进入了南方的版图。 这看起来像是叛军要绕过楮州进入南方,可是,楮州左侧是大片地势险要的原始森林,右侧则有楮江天险隔断去路,要想绕过楮州应该不可能办到啊? 还没等我琢磨清楚,书房外隐约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心中一惊,丢下手里的图纸就往外跑。出了暗室的门,我一蹬椅子把画轴推还原处,不等密室的门完全关上,扭身就朝书房外冲。才正绕过屏风,就在门口碰到了久违了的殷克。 殷克看到我,眉头一皱,直愣愣地杵在我面前,半点给我让路的意思也没有。 “看什么看?!”我压住心中的慌乱,板起脸来先发制人,“这么没规矩!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不请安还瞪这么大眼睛,想造反吗?!” “小姐万福……”狡猾老道的殷克根本没有被我吓倒,却也只能微微躬身,算是请了个安,完了冷冷地问道,“您到老爷的书房干什么来了?” “怎么?”我鼻子里哼了一下,“你来就使得,我来就不行吗?” “小姐……”殷克毫不动气,只是阴沉沉地胁迫道,“您最好解释清楚,否则我也不好向老爷交代。” “你!”我看着眼前这堵墙,只能生生地吞下一口气,扭身走回书桌旁,朝上一指,“我是来送画的!这画本应是如磊送来的,可是他有事走不开,所以托我帮他拿过来了。” “唔?”殷克走到桌边,将画卷拿起来,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内容,似乎也知道确有此事,却依然十分怀疑地盯着我。 “看完了就赶紧放好!”我以攻为守,丝毫没有松劲,“回头你把画弄坏了,可别赖到我的头上!哼!”说完扭身径直朝书房外走去。 出了书房,我微微回身瞟了一眼,殷克并没有跟着出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可心情却依然无法平复,不由得加快步子朝后院走去。走到半路,正好碰到如磊的小厮,他俯身向我请安,我想了一想,问道:“如磊在屋里吗?” “回小姐的话,公子刚回来不久,现正在屋里呢。” “好,你去吧。”我想了想,改朝如磊的屋子走去。刚才在书房的发现虽然十分惊人,但我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殷老鬼与叛军的联系。我琢磨着这些日子如磊与他爹走的很近,也许,他会知道些内情? 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如磊的院子,只见他正在堂屋翻看一个宗卷。我没有言语,一把拉住他的手,直接把他拖进了里屋。 如磊被我弄得一头雾水:“你这是干啥?” “嘘——”我将房门关好,又把如磊拉到角落,低声问道,“我问你,你爹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 如磊一愣:“什么?” “你爹,”我加重了语气,“他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 如磊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有些警惕,只见他迟疑了半晌,反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听说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 我不能明说自己闯进了殷老鬼的密室,只能含糊地答道:“我、我只是猜测而已,可是此事太重大,大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猜测?”如磊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你且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 “那个……”我迟疑了一下,又走到门口检查外间确实无人偷听,这才回到如磊面前,低声说道,“你知道吗?你爹他,他似乎是界州叛军的幕后主使……” “如岚!”不料,如磊突然厉声打断了我,“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不该猜的就不要乱猜!” “可是……” “没有可是!”如磊紧紧地抓着我的双肩,眼中似乎有些惊慌,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什么事情也没有,你不许乱猜,也不许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对你才是最好的。” “但我……” “听我的话!”如磊坚决地重申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了吗?” “我……”看着如磊坚决的表情,我硬生生地把嘴边的话咽回了肚里,“好吧。” “公子!”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小桂的声音,“请问一下,小姐在里面吗?” “哦,在!”如磊应了一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牵着我的手走到外屋,吩咐小桂道,“你来的正好,如岚有些不舒服,你好生伺候她回去,让她休息一下。” 小桂应了一声,上来搀着我朝外走。出门前,如磊拉住我,低声道:“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我得闲了就去看你。” “嗯。”我无力地点点头,跟着小桂回屋去了。 回到屋中,我躺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帐顶,心中思绪万千。如磊刚才的反应恰好证实了我的猜测,殷老鬼与叛军之间肯定有联系。而且,仔细回想这些年的经历,那一出出看似没有关联的事情并不是偶然发生的,那些一直困扰我的未解之谜现在似乎都可以找到谜底了! 不行,我一定要再去跟如磊问个明白!我一下子跳下了床,正要朝门外走去,却冷不丁地被闪身而出的小桂给挡住了。 “小姐,您需要什么?我给您去拿。” “我要出去一下,”我不在意地想要绕过小桂,“等会儿中饭送来了你就先吃吧,不必等我了。” “小姐,”没想到小桂侧跨一步,继续挡在我的面前,“您现在不能出去。”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小桂,“不能出去?什么意思?” “对不起小姐,”小桂温和又坚定地答道,“没有老爷的允许,您哪里也不能去。” “什么?”我看了看门外,这才发现门口不知何时添了两名虎视眈眈的家丁。原来,我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好,不让我出去,别人来看我总可以吧?!”我一时气愤,对着小桂吼道,“你去把如磊叫来,现在就去!” 小桂犹豫了一下,出来对着门外的家丁轻声吩咐了几句,自己朝着如磊的院子去了。 不一会儿如磊就跟着小桂回来了,我一看见他就生气地质问道:“殷如磊!你什么意思?亏我把你当成知心人,你却一转身就把我告发了!” “告发你?”如磊惊讶极了,“我没有啊。” “还说没有?”我指着门外的家丁,“我都被禁足了,还说没有?!” “禁足?”如磊疑惑地看了看门外的家丁,未等他反应过来,门外忽地飘进一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殷老鬼的贴身亲信殷克,只见他微微一躬身,说道:“公子、小姐,老爷书房有请。” 我和如磊不禁面面相觑:“老爷这个时候要见我们?” 如磊看起来颇有顾虑,然而碍于殷克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只好拉着我的手一起朝殷老鬼的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