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 外 之 肖 哲
京城和楮州之间，到底有多远的距离呢？ 我没有真正关心过这个问题。每次因公奔走在两地之间，我所关心的只是尽一切能力、圆满地完成我的任务。那是我的职责，做到这点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这一次，由我带队从京城赶回楮州的路上，却碰到了跟以往不同的情况。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带着两个弟兄赶往管州城办事，因为想要在当晚赶回扎营地，我们一路上快马加鞭，只想着尽快赶到管州。 可当我们路过几个正在休息的路人时，却无意中看到其中一个假扮男装的女孩子正死死地盯着我，她绝望的眼神象针一样刺进了我的心里，让我不得不改变主意，突然勒住了马儿。 早就听说管州城外有强盗出没，这让我心里多少有些警觉。勒住马儿之后，我回到了那几个路人面前。 询问了几句之后，这些人不自然的神态让我确认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正当我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出手的时候，那个女孩子突然全身一震，嘴角很快流出了鲜血。 看到这个情形，我意识到她一定受到了胁迫，否则不会用这么痛苦的方法来向我报警。 我当下决定采用迂回战术，先假意离开，再从后方突袭救人。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而那个女孩子顽强的反抗也为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让我们得以成功突袭强盗。 可就在我们捆绑强盗的时候，旁边的树梢轻轻地响了一声，我警觉地冲过去查看，但是却没有找到任何人。 “一定是个武功高强的人，否则不可能那么轻易就逃脱了我的追击。”这是我专业的判断。可是在这样的荒郊野外，绝世高手躲在林间窥探一个改扮男装的女孩子，这么不寻常的事情实在让我感到意外。 事后，我把这姐弟俩带回了兵营。那女孩子一醒过来就迫不及待地向我打听我的去向，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十分恐慌，却硬撑着不肯表露出来。非但如此，呵呵，她还耍起了花招，要我开口求她一起上路。 我从小就在军队里长大，我爹对我的管教就跟训练其他士兵一样，以至于很多人都说我太死板不懂变通。可这次我却一反常态，做出了让人出乎意料的决定。说实话，从她那漏洞百出的身世来历，还有那跟踪她的神秘人，我已经猜到这女孩子的来历一定不简单。可即使明知她的身份可疑，明知把她们姐弟俩留下来不合规矩，我还是想办法把他们留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路上，越来越多的接触之中，我发觉这个女孩子十分的特别——她聪明，风趣，独立，乐观，有主见，同时，还有一颗慈悲的心。我承认，把这么多赞扬的词汇放在同一个人身上有些过分，可是她真的很特别，而且我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被她吸引了。 没事的时候我喜欢跟她待在一起，跟她聊天总能让心情变得轻松和愉快。而听她满怀希望地憧憬和计划着未来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充满了希望和激动，仿佛那也会成为我的将来。 在她的陪伴下，两个月的行程竟然匆匆的就结束了，我甚至忍不住偷偷地埋怨，京城到楮州的距离怎么会这么的短！ 在我的帮助下，她终于在楮州安顿下来了。这让我很高兴，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常常去看她了。她是个好女孩儿，我的家人都很喜欢她，特别是肖琳，与她处得更是亲如姐妹，我真的希望这美好的时光能永远继续下去。 记得有一天，我带她到城外郊游。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俩并排坐在山坡上，一同看着美丽的夜空。这时，闪烁着神奇光芒的星光一颗接一颗地划过天空。 “快看呀！”她兴奋地指着天空对我说，“是流星雨！” “流星雨？”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呵呵，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新鲜东西。 “是啊是啊。你看，那一道道的光线就是一颗颗的流星飞过呢！”她向我解释道，“你知道吗？出现流星的时候一定要许愿哦！你赶紧把愿望想好，等会儿天上再出现流星的时候，你就在心里默默地许愿。记好了，一定要在流星消失之前许完哦，否则就不灵了！”说完，她闭上眼睛开始准备愿望。 我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可我的脑海里出现的，全部都是她的身影。 “我可以许愿让她留在我的身边吗？”我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偷偷地看着身边的她。 她还在闭着眼睛，一副很努力思考的样子，看来她的愿望真的很多。我真的很想知道，在她那些众多的愿望里，会不会也有我的影子呢？ 我始终没有问她这个问题，正如我知道她身上有许多谜团，但我却从来也没有问过她一样。我在耐心地等待，我想，有一天她一定会告诉我一切，但是在那之前，我愿意去等。 时间过去了没多久，又一次平息了叛军的起兵之后，朝廷向楮州派出了钦差团，而带队的正是我儿时的好友宗尚隆和吴轩。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尚隆和吴轩竟然认识这个女孩子，而且尚隆立刻就搬进了蔷薇轩。 看到尚隆和她不停地争吵，还有吴轩见怪不怪的反应，我心中隐隐地感到不安，我感觉得到尚隆和她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我并不是没有能力调查出真相，可我却依然按兵不动。现在回想起来，那都是因为我害怕知道真相，害怕我心中担心的事情会变成现实。所以我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土里，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假装什么也没听到。 然而，真相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我发现了。震惊、嫉妒和伤心，让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第一次冲她发了火。她恐慌地向我解释，可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从蔷薇轩出来之后，我如灵魂出窍般在街道上游走了很久。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那个我和她曾经一起来过的山坡。 我坐在山坡上，一直等到天黑，我凝视着天空，等待着流星的出现。我想要向它许下愿望，永远也不要让我和她分开。可是，整整一个晚上过去了，又一个晚上、再一个晚上过去了，天空里却再也没有出现那绚烂的流星。 我终于明白了，她就是划过我生命中的一颗流星，可是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象流星一样稍纵即逝。所以在离开楮州的前一夜，我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逃离宴席，来到了蔷薇轩。 我迟疑着推开了茶厅的大门，当我看到她孤独地坐在昏暗的烛光里，我心底里最后一丝犹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对自己说，不管她到底是什么人，不管她是谁的未婚妻，我可以完全不在乎。只要她愿意，我可以不顾一切，即使带着她奔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无怨无悔！ 然而，我终究没能带走她，对家人的责任、对肖家军的责任牢牢地栓住了我。我恨自己的无能，可我别无他法。也许，老老实实地跟着尚隆回京复命，无怨无悔地做一个合格的人质，那才是我的宿命...... 终于，再一次，我踏上了从楮州去往京城的旅途。可这一次，我走出的每一步仿佛都迈向了世界的尽头，因为那个没有她的前方，对于我来说就是最遥远的放逐。而这一次，我也刻骨铭心地意识到，原来京城和楮州之间的距离真的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