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马威
经过殷家上下人等连日来对我的监视和评估，一致得出结论，认为我确实已经心甘情愿为殷家所用，于是，放下心来着手安排我正式拜见殷老爷。 这天一大早，小翠就把我从床上催了起来，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功夫才把我打扮停当，眼看着请安的时辰也快到了，小翠和管事嬷嬷带着我一起朝正房走去。 进了正房大院的院门，只见院子里依然候着不少下人。与上次不同的是，人群里不单有丫鬟、嬷嬷，还多了不少管家、执事和小厮，院子里显得比上次拥挤多了。 管事嬷嬷并没有停留，直接带着我和小翠顺着回廊朝正房走去。不想，我却在院内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个不正是绑架了我的黑衣男子吗？！只见他正一脸严肃的对着一个执事吩咐着什么，看样子这人在殷府的地位还不低。 看到那张让人反胃的脸我就一肚子的气，不禁低声骂道：“就是这个死扑克脸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害得我连点儿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我这一走神不要紧，竟然没发觉身边的小翠已经停了下来，还歪着脑袋边瞧边走，不想，一头撞上了前面的来人。 我踉跄了一下，下意识的快走两步想稳住重心，谁知我身上那件千金小姐的纱裙真的太长了，我没穿几天还不习惯，踉跄中一脚踩到裙边，干脆摔了个仰八叉。 “唉哟！”我跌坐在地上正疼的龇牙咧嘴，却听头顶上传来了夸张的嘲笑声：“哈哈哈！就这么个货色竟敢冒充如岚？！”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圆领束腰大红金花锦袍的男孩子正一脸幸灾乐祸的在看笑话。 “喂！是你故意挡在路中间才害得我跌倒的吧？！”我恼火地想要爬起来，可累赘繁琐的纱裙实在太难整理了，我竟一时找不着起身的支撑。 “谁叫你走路不看路呢？”那男孩更是得意了，“小翠走你前面，她怎么就没撞上我？” “小姐，您没事吧？”小翠见我跌倒了，赶紧跑过来帮忙。她蹲下身子向我解释道，“小姐，这位就是如磊公子了。” “什么？这个家伙就是殷如磊？！”我恼火的说道，“亏你还说他平日里很关照殷如岚呢，这个样子也叫关照？！” 殷如磊本来已经转身走了，听到我的话，又蹬蹬地走回来，叉腰俯身喝问道：“怎么？就你这个臭丫头还想要我关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能及如岚一个小指头就不错了！” “臭丫头？”我真是气坏了，“你说谁是臭丫头？！” “哼，除了你还有谁？！” “公子、小姐，你们俩别吵了。”小翠看见我和殷如磊吵开了，连忙劝架，“小姐，您还是先起来再说吧。” 我也觉得被那个家伙居高临下的俯视极其不舒服，挣扎着刚要起来，却发现裙摆被殷如磊踩住了，于是恼火地喝道：“快让开！踩着我的裙子了！” 殷如磊刚想再回嘴，此时却从正房门口传来一声怒喝：“外面怎么这么吵？还有没有规矩了？！” 我们扭头看去，只见从正房里涌出好些人，中间簇拥着一对中年男女。那女子正是殷夫人，不用说，她身边的那个严肃的男人当然就是殷丞相了。 看见殷老爷发威了，现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就连殷如磊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立马乖乖地垂手而立。 殷丞相在院子里一扫眼，很快就看到了我倒在地上的狼狈相，登时气得脸色发青，袖子一摔喝道：“全都给我滚进来！” 小翠吓坏了，赶紧把我扶起来，慌乱地帮我整理了一下衣裙，扯着我跟随人群朝正房走去。 走在我们前面的殷如磊虽不敢怠慢父亲的吩咐，但在进门之前，还是偷偷回头给我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我气得刚要说他，小翠却赶紧拉住我劝道：“小姐，您听我说，老爷和夫人都在呢，您可千万不能再出错了呀，否则我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小翠的话，我只能作罢，忍气进了门。只见殷氏夫妇分坐上首，地下两旁侍立着满满当当各等家臣，真是威严十足。 我按照小翠事先教的动作，在殷如磊之后给殷氏夫妇请了安。礼毕抬头一看，只见那殷丞相依然一脸的铁青，看来，他对我这个“新任女儿”非常的不满意。 果然，殷丞相连话都没高兴直接跟我说，指着我训斥殷夫人道：“你自己看看，刚才那个样子成何体统！” 殷夫人被老爷当众训斥，脸上十分尴尬，却又不好还嘴，只能乖乖的听着。 “昨儿我问你此事，你还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殷丞相丝毫不顾殷夫人的尴尬脸色，“你现在倒给我说说看，好在哪里了？！这个样子嫁出去还不把殷家的脸给丢尽了！” “是，是。”殷夫人连连点头，“老爷说的是。” “哼！你给我着实上点心思，送出门之前要是教不好这丫头，我连你一起赶出去！省得人家说我殷家没家教！”连这样的狠话都放出来了，可见殷丞相对我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太不满意了。 殷夫人被训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仍不得不频频点头应承着。瞧她现在的模样，与那天威胁我的傲气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可见殷老爷在府中拥有绝对的领导地位。 “还有你！”殷丞相才训完殷夫人，突然把矛头转向了站在夫人旁边的殷如磊，“你少在一边得意！《四书》你看到第几篇了？这段时间文章写了多少篇？！” “我、我......”殷如磊被父亲突然一喝，不禁打了个冷战，结结巴巴地答道，“看、看到《中庸》的《天命》了......” “怎么才看到《天命》？！”还没等殷如磊说完，殷老爷就粗暴的打断了他，“你整日里就知道吃喝享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我当年寒窗苦读的志气你可曾学到半分？！” “不、不是的，”殷如磊想分辩一下，却又被殷丞相的威严所迫，结果声音越说越低，“先、先生说，这些天......” “你看看你！”殷丞相根本不听殷如磊的解释，“堂堂殷家的大公子，说起话来却唯唯诺诺，丝毫没有大家风范，将来如何能成大器？！” 殷如磊被父亲吓得停住了话，头低得快要贴到了前胸上。而殷丞相看到儿子这般模样，更是火上浇油，拍着桌子骂的更凶了。 殷老爷发起火来谁也不敢劝，接连着，屋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挨个儿受了顿骂。只见这屋里除了殷老爷，所有人都低着头，哪里敢出一点儿大气？ 好在这时，门房战战兢兢的进来禀报有要客来访，这场训话才得以提前结束。 殷丞相一拂袖，气哼哼地起身离去，哗啦啦的一下子带走了半屋子的人。一时间，我明显感觉到大家都松了口气，现场气氛登时轻松了许多，就连门外的金丝鸟都愉悦的叫了两声，可见那殷丞相的气场真是超级强大。 剩在屋里的人重新站好了位置，只听殷夫人吩咐丫鬟端来一张六角鼓凳放在自己身边，又朝殷如磊面色和悦的吩咐道：“磊儿快来，到娘这儿喝口水，压压惊。” 殷如磊应了一声，大摇大摆在殷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殷夫人低头疼爱地抚摸着殷如磊的脑袋，问道：“磊儿刚才吓坏了吧？别怕，有娘在呢。” “孩儿不怕，”殷如磊扭着身子撒娇道，“有娘在，孩儿就不怕了。” “乖——”瞧那殷夫人满脸心疼的样子，恨不得把儿子藏进心窝里才好。 安抚好宝贝儿子，殷夫人抬起头看到我，脸色立马就变了，厉声喝道：“岚儿，你过来！” 我一下子还没习惯“岚儿”这个称呼，楞在原地半点反应都没有，直到小翠在身后偷偷戳了我一下，我才意识到那是在叫我，赶紧应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 “你当这里是哪儿？荒山野店吗？”殷夫人鄙夷地看着我，尖刻的讽刺道，“我告诉你，这里是堂堂第一丞相的府邸，不让你撒野打滚的地方！” “夫人，刚才不是我，是......”我刚要分辩，后腰却又被戳了一下。我微微侧头，只见小翠低着头站在我身后一声不吭。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小翠是在提醒我，刚才殷夫人被殷丞相当众教训，心中肯定不爽到了极点，现在正缺个出气筒，我越是为自己辩驳，下场只会越惨。 “还敢狡辩？！”果然，殷夫人见我想要申诉，生气地一拍桌子，厉声训道，“不是你是谁？难道是我？！” 我无奈地低下头，紧紧地拽着水袖里的手帕，心中反复告诉自己：要忍住，要忍住！ 殷夫人着着实实地把我训斥了半天，心中的恶气终于出够了，嘴也说干了，喝完张嬷嬷送上来的茶水，又道：“其实，即使老爷不说，此事我也早已想到了，教导嬷嬷和各科先生我业已安排妥当。从明天开始，你给我好好的学习各种礼仪和才艺，琴棋书画，一样都不能少！我随时会来检查你的功课，要是被我发现偷懒糊弄，休怪我不客气！” 殷夫人的一番话好似一杯冰水，从我的后脑勺顺着脊梁骨一直浇到后腰。 说实话，学习礼仪我倒还不怎么害怕，毕竟在酒店工作了那么多年，社交礼仪的课程也学了不少。到了古代，最多是动作保守些，再把现代的“七颗牙微笑”变成古代的“抿嘴微笑”就行了呗。 可提到才艺就惨了。说起来，小的时候我还是参加过几个兴趣班的，可无一例外全都半途而废了。老爸老妈见我学什么都没长性，终于认定我不是什么天才，干脆就放开了让我自由成长。这一放开可好，要我唱唱卡拉OK还行，要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是没门了。 “嘿嘿嘿......”就在我痛苦万分的时刻，耳边又传来了殷如磊那个死家伙幸灾乐祸的笑声，“臭丫头，这下可有得你受的了。” 真是“旧仇未报，新仇又添”！我心中忿忿的念道：“殷如磊，你小子给我小心点儿，有朝一日落在我手里，定要让你好看！” 心里还没骂完，却又听见殷夫人训斥道：“怎么不说话？我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我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应道：“是，夫人，我全都听到了。” “听到就好，赶紧回屋罢！真是的，一看到你这丫头我就头疼！”殷夫人出完了气，终于心满意足，随手就把我和小翠打发了出去。 我垂头丧气地跟着小翠回到自己的屋里，还没歇下来，殷夫人就超级有效率的差人送来了一份课程表（见注解*）： 卯时，起床，吃早饭，学习礼仪； 辰时，学习书法； 巳时，学习围棋； 午时，吃午饭，学习国画； 未时，学习琵琶； 申时，学习舞蹈； 酉时，给夫人请晚安，吃晚饭； 戌时，学习女红绣工； 亥时，上床睡觉。 “啊？连什么时候吃饭睡觉都规定好了，即使是特种部队也不过如此了吧？”我看着这份超级恐怖的课程表，真是欲哭无泪。 在课程表的最后，还有一行小字，我凑近了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考虑到功课紧张，夫人特免去小姐每日请早安一项，待学成之后再行恢复。” 唉，我长叹一声倒在床上，原来，这个安排还算是照顾我的了。 注解* 【卯时】日出，指太阳刚刚露脸，冉冉初升的那段时间。（北京时间05时至07时）。 【辰时】食时，古人“朝食”之时也就是吃早饭时间，（北京时间07时至09时）。 【巳时】隅中，临近中午的时候称为隅中。（北京时间09时至11时）。 【午时】日中，又名日正、中午等。（北京时间11时至13时）。 【未时】日昳，太阳偏西为日跌。（北京时间13时至15时）。 【申时】哺时，又名夕食等。（北京时间15食至17时）。 【酉时】日入，意为太阳落山的时候。（北京时间17是至19时）。 【戌时】黄昏，又名日夕、日暮。（北京时间19时至21时）。 【亥时】人定，此时夜色已深，人们也停止活动，安歇睡眠了。（北京时间21时至23时）。 【子时】夜半，又名子夜、中夜。（北京时间23时至01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