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颍阴韩氏
方家最是容易，老太爷作主，连信都未仔细看，便大笔一挥道：“承若，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说跟阿亮说便是，他若是推三阻四的，再来寻我，我替你一力承担。” 老爷子见多识广，早年间在京师便与荀绲刻意结交，以他的眼力，如何看不出荀氏一族的潜力？若是在数年前方亮与荀续往来的时候，他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近几年来，党锢渐渐解了，荀氏年轻一辈纷纷出仕州郡，名声渐渐闻达于天下，老爷子只怕自家与荀家绑得不够紧密，丝毫不介意荀家对于方家的予取予求。 吕不韦那句经典的“稼穑十倍利，经商百倍利，立国之利无数倍”可是被后世无数具有商业头脑的商家视作万世不易的圭臬。曹cao也好、刘备也好诸人起兵的时候哪个不曾得到富豪人家倾力相助？万一成功了，他们便一转身变成实力可以撼动天下的红顶商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若是后代经营地好些，变成流传千年的世家也不是梦想。 方家的子侄辈在方老爷子看来都是些才能庸碌的角色，既然靠不上自己，那就选一个靠得住的家族，整个颍川郡，还有比荀氏一族更加优秀的吗？ 方老爷子的应允加上荀衢的认可，使得荀续行事十分顺遂。 陈家乃是陈太丘的庶弟陈宾在颍阴的支脉，与荀氏有通家之好，荀家有所求，陈家从来都是无有不应。 韩家的情况与陈家颇为类似，韩家的郡望在南阳郡，相传乃是韩信的后裔，现任家主乃是韩纯，担任过南郡太守，因为党锢，所以也在家待着呢。颍阴韩家是韩纯的庶族叔迁居至颍川之后逐渐开枝散叶的，跟荀家都有一个牛气哄哄的先祖，因此作为整个东汉帝国为数不多的先贤之后，颇为谈得来，也有过姻亲关系。荀续从来没去过韩家，由荀衢带着拜访了一回，韩家的后辈子弟多学习兵法，至于学得靠不靠谱，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看到荀续过去，眼神都多多少少有点诡异。 荀续倒是刻意与他们交流了一番，有个小丫头，比他还小上一岁，自称是自幼习武，非要与县尉大人切磋切磋。荀续见韩氏众人都言谈之间颇为干净利落，便也不惺惺作态，出手如电，一把抽出小丫头的腰间佩剑，信手一掷，正中二十步外的檐头瓦当。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随即便是一道白光，再定睛看时，小丫头的佩剑已经击碎瓦当，钉入椽头中了。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荀续微微一笑道：“献丑了。” 穿越者总有一些穿越者的福利，若是在前世，纵然他苦练十年也未必如现在这般身手敏捷，思路清晰。穿越过来之后，他不但拥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似乎身体素质也获得了一定的加强，力量稍稍大了一些，敏捷和反应增强许多，这里面有自幼炼气的功劳，也有荀氏一族天生一副好身体的功劳，恐怕也不能排除穿越过来的冥冥中附加的属性。 说的简单些，就是他天生面板属性比常人好一些。 小丫头一脸不服气道：“你偷袭，我刚才没有准备好，若是我准备好了，你肯定偷不走我的剑！” 荀续素来最烦这种脾气大到装不下智商的大小姐，扯了扯嘴角扔出一句“你说得对”，便转过身子不理她了。 小丫头更生气了，怒道：“拔出你的剑，我们再比一场。” 荀续那眼睛示意韩家的现任代理族务，年方三十的韩毓。 韩毓连忙笑道：“小妹，不可无礼。县尉大人此来乃是有正事的。” “正事交由你们两位家主商讨便是了，他不过比我大一岁，插得上什么话？哼，有个铜印子就了不起吗？”小丫头嘴巴像是机关枪，突突起来，韩毓有些吃不消。 荀续不理她，见到身边有个长相与韩毓颇有三分相似的年轻人垂手肃立，便朝着他拱拱手。 那人吃了一惊，连忙还礼道：“见过县尉荀君。” “足下好生面善，敢问……”荀续没话找话。 “劳荀君垂问，在下韩昙，草字士云。” “可读过书吗？” “略略读过一些？” “读的都是什么？可有《五经》？” 韩昙刚想回话，却听到那小丫头顿足叉腰大声呼喝道：“韩昙，没见到本姑娘正在跟他说话吗？你什么身份竟敢插嘴？尊卑贵贱都不分了吗？” 韩昙面色一苦，连忙冲着小丫头施礼道：“韩昙错了，请主姑娘原谅！” “哼！”小丫头走过来，一把抽出韩昙腰间的佩剑，剑尖一指荀续道：“你出来，我要与你再比过！” 荀续眉头微微一皱，一抬眼，正好看到韩昙对着他满是苦笑，连连示意抱歉。他回过头问韩毓道：“汉家规矩，以民杀官者，大辟，有其意而未成者，大辟。家主，你怎么看？” 小丫头大怒道：“我乃韩家子，我之做法，非是你这般下族贱流能够置喙！” 荀续也不等韩毓说什么了，一扬眉，起身拔剑，出手如电，当啷一声，将韩昙的佩剑斩断，剑尖一送，直逼小丫头的首级！ 小丫头吓得大叫一声，扔了剑柄抱头闭眼尖叫，竟不会动了。 荀续冷笑一声，手腕一动，百炼钢剑从她的头顶划过，森冷剑光一闪即逝，荀续转身对韩毓一字一顿说道：“家主，唇亡齿寒的道理，很难懂么？” 韩毓连连拱手道：“荀君勿怒，荀君所说的，韩毓全盘答应，这就签名。荀君所要钱粮人丁，届时一纸信笺，韩家定然如数奉上。” 小丫头反应过来，眼角带着泪花，尖声大叫道：“韩毓！我不准！我不准你答应他任何一个要求！姓荀的，你听好，我们韩家——” 荀衢听得心烦，忽然看到一阵风一样的白影从眼前一闪，心道：“这下不妙，又把他点火了！” 果然，只听得“呯——”的一声，荀续冲过去，对准她的鼻子便是一拳，将她打晕在地，冷笑一声道：“你家爷爷听着呢！” 韩毓大惊失色道：“荀君——” 荀续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道：“家主可是想说她不是颍阴人，乃是南阳韩氏的嫡裔？” 见到韩氏一种子弟纷纷站起来，有些脾气火爆的甚至直接抽出佩剑来，韩昙连忙向众人求饶道：“荀君非是针对韩家，请大家务必冷静！” 荀续缓缓地抽出剑来，指着地上的小丫头道：“既然家主这般受制于人，荀续这个做朋友的，不介意帮你一把，助你独立成人！” 韩家众人中忽然冲出一人来，怒喝道：“谁当你是朋友？” 说着便是迎面一剑。 荀续嘿嘿低笑一声，忽然后退半步，宝剑斜劈，只一下，将此人的长剑劈飞，随即便是一脚，正蹬在他的胸口，将他踹飞出去。 这一下惹了众怒了，韩氏子弟纷纷挺剑上前，韩毓忽然把酒觥一摔，大喝道：“住手！” “荀君，你便这般不将我韩家看在眼里吗？” 荀续哈哈大笑，将剑收回鞘中，运足了中气朗声道：“刚才一个一个挺剑冲锋的样子，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莫说荀续，纵然是孟奔、恶来见到了恐怕都忍不住两腿战战。只是荀续奇怪，怎么适才这些英雄勇烈之士身在何处？荀续怎么一个都没见到？一个，都他娘的，没有，见到！” 他本就从小炼气，年纪又刚刚过了发育期，声音颇为高亮，运足了气说话，众人只觉得仿佛有十来个人同时开口一般，在庭院之中隆隆有回声。 众人心头惭愧，纷纷收了佩剑，有一个高壮青年还走过来，对着荀续一躬到地，谢道：“韩家子弟多不读书，今日见到荀君，才明白何为英雄勇烈，请荀君允许韩池今后随侍身边，牵马坠蹬。” 韩昙也走过来，深施了一礼道：“韩昙身无长物，只愿荀君不弃，随侍左右，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韩家一众子弟面面相觑，纷纷跪倒下来，道：“愿随荀君左右。” 荀续连忙撩衣跪倒，对拜道：“荀续何德何能，能够得诸位兄长襄助！既然大家信任荀续，今后荀续无论贵贱，定当不负各位阿兄之殷望！荀续顿首谢过！” “愿从荀君以驱驰！” 是夜，韩毓命人连夜将韩主送回南阳，荀续留宿韩家，尽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