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惊险过关
“我阳城夏氏乃商周夏官之后,主征战兵戈,夏某不才,先祖之能未得十一,来来来,我今日单手执剑,能与我过上十个回合,便算你过关。” 夏育从背后把剑取过来,抽出剑来,众人一看才知是一把上好的木剑。 夏育笑道:“我这把剑乃是交州特产的铁力木所铸,莫看他是木剑,分量可不轻,若是你被它击中,三五天不见得能下床。” 荀续点点头,笑道:“看出来了,分量不轻。魏青,取我双钩。” 他的外公魏朗乃是会稽上虞人,会稽这个地方就是当年越王勾践的国都,越国的人擅长锻造之术,民间多尚武。外加上虞南部便是群山,山中住着原住民,被称作“山越”,十分剽悍骁勇,与当地的汉民经常械斗仇杀,历史上东吴建立之后,山越这个民族对于东吴而言始终是一个心腹大患,几乎所有的东吴名将都在山越身上刷过经验。 魏朗在清流党人中号为“八俊”之一,也是八俊之中武略第一人,自身的武艺十分出众。他生平最疼爱的便是嫁给荀氏七龙的小女儿,因此临终前把深得自己武艺精髓的魏青魏白二人交给荀续,由魏青魏白传艺给自家的外孙。 魏朗惯用的兵刃有两种,步下一对双钩,马上乃是马槊,荀续没钱,马槊这等极其贵重的兵刃自然买不到,双钩倒是请人打造了一对。他年纪尚小,平日里多用比较重的双锏来锻炼,今日乃是比武,自然用上趁手的兵刃了。 双钩这种奇门兵刃古已有之,汉书当中就有铸造的记载,它的形制大约是顶端高耸出一个枪尖来,尖后有钩,钩刃锋利,握手处有一月牙形护手刃,一旦舞动起来,钩、缕、掏、带、托、压、挑、刨、挂、架,起伏吞吐如钱塘江潮,一浪叠一浪,无休无止,极为惊人。 这种兵器类似于手戟,专克刀剑,常常能够锁拿多方的兵器,有些高手甚至连枪矛之类以速度见长的马上兵刃都能锁拿。荀续当然没有那种修为,但是七年的习武时光也让他比起寻常的小孩身手敏捷地多。 夏育觑了他一眼,见他拉开的架势,笑道:“看上去有点样子,但愿不是花架子。” 说着呼地一剑当头劈下。 他在战场上跟人血战惯了,从来没有“一二三开打”的习惯,正巧荀续则是阴损惯了,也同样准备给他一记突袭。夏育的剑下劈的时候,荀续右手钩一架,左手钩直刺夏育的腹部。 夏育大喝道:“你挡得住吗?” 木剑去势不止,直往荀续的顶门砸去。 荀续冷笑一声,左手银钩继续往前刺,整个一个同归于尽的动作。 眼看双方就要两败俱伤,夏育猛然向后一个滑步,身子直直地退出三尺,荀续刺不着他,他的木剑也砸不到荀续了。 夏育怒道:“你在战场上也这般与人搏杀吗?” 荀续依旧不说话,猱身而上,双钩连连挥舞,仿佛两道银浪,层层叠叠,攻向夏育。 夏育一步退步步退,连连退出四五步,才挡下他的攻势。 荀续一看夏育已经稳住阵脚,身形倏然飘忽起来,围着夏育左一钩右一钩,攻势尽朝着夏育的双腿杀去。 他身高六尺左右,刚过一米四,在同龄的孩童中已然是大高个,奈何夏育身高八尺有余,木剑不到四尺长,勉强够到地上。 一时之间再次被荀续迫得连连后退。 转眼又是几个回合过去,夏育终于窥到一个破绽,猛然向前一个踏步,将一条腿放在银钩的来路上。 荀续心中冷笑,一咬牙,你夏育有种把腿亮出来,我荀续就有胆把他削成两段! 手中银钩猛然加速,带着风啸之声,横斩夏育的小腿。 眼看血光要起,夏育掌中木剑由下往上猛然一撩,正好架住来势汹汹的银钩,夏育沉声发力,“滚!” 一剑把银钩撩飞。 荀续就像早已知晓这样的结果,另一手的银钩想也不想就逆势突刺夏育小腹。 夏育惊得一声冷汗,连忙闪身挥剑,挡下这千钧一发的突击。 荀续咬紧牙关,银钩顺势一带,将木剑撩开,上步拧腰,对准夏育的膝盖便是一记侧踢。 夏育的木剑被荀续的银钩锁住,避之不及,抬腿弹踢,“嘭——”地一声,腿对腿,各自退开。 荀续力气比夏育小太多了,虽然他蓄力甚足,夏育只是仓促变招,可是相差太多,受了夏育一退,踉踉跄跄退出七八步。 眼看夏育退了一步便挥剑抢上,深知“宁让十子不弃一先”的道理的荀续手腕一转,脱开护手,对准夏育把银钩掷出。 夏育闪身躲过,便听到荀续稳住身子摆摆手道:“十个回合到了。” 夏育一怔,稳住身子,疑惑道:“是吗?” 荀续喘着粗气把双钩捡回,走到他五步开外道:“不信足下算算?” 夏育一回忆,皱眉道:“明明只有九个回合。” 荀续一皱眉道:“是吗?” 忽然两道银光劈面打去,夏育连忙闪身避过。 荀续忽然把双钩收回,嘻嘻一笑道:“那现在就满十个回合了,刚才算我记错了,恕罪恕罪。” “你!”夏育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愤怒了,连连深呼吸之后,才发出沉沉的低笑道:“好小子,你的头脑比你的手脚灵便地多。罢了,算你过关了,不过你也试过了,我今日若是双手持环首刀应战,你觉得你能接下几个回合?” 荀续脑中计算了一遍,苦笑道:“不堪一刀。” 乡间俗语常说:“骨头里面长rou”。 夏育就是典型的这样的人,看上去不壮,可是力量奇大,环首刀本身就是双手用的战刀,劈砍的力量十分强大,凭借荀续的能耐,估计一个碰面就被人把双钩磕飞了。秒杀! 夏育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此处乃是我族中子弟习武的所在,家眷都在城里,稍后我叫他们早些收拾收拾,就带你们回城。你会骑马吗?” 荀续点点头道:“就会一点,可是骑术不好。” 骑马是件十分折磨屁股和大腿的事情,骑过马的人都知道,马背上太颠簸了,大腿必须紧紧地夹住马的两肋,否则三两下你就被颠到马下去了,想想看,上了战场,千军万马一起冲锋,你被甩到马下了……我保证战后绝对分不清你哪儿是胳膊哪儿是腿。 夏育摇摇头道:“纵然你们是清流士子,可是大丈夫岂能不擅长骑马?你过来,我送你一匹小马,今日现在此处训练你的马术。” 荀续笑道:“如此,多谢校尉。” “说过了,我已经不是校尉,你若有心,叫我一声岳父,若是无意,当我是个乡间的老头便是。” 荀续连忙拱手施礼道:“小婿多谢岳父大人。” 这声岳父不是为了夏家的那位小姑娘,只是为了这个战功赫赫的岳父,不愧是凉州杀神麾下杀人最多的司马。 夏育脸上微微带起一丝微笑道:“嗯。” 他向荀氏众人拱了拱手,道:“马场本就是吃苦的所在,今日怠慢各位了,晚上置酒赔罪。你们先在此处转转吧,若是累了,最边上有一顶军帐,乃是我的营帐,你们可以休息休息。” 荀彧见他对荀续甚是满意,荀续也一声“岳父”出口,知道好事成了大半,不由得笑道:“多谢夏公。” 夏育摆摆手道:“莫要称公,我丧师败军,哪有什么脸面称公?我单字为钧,若是你们不嫌弃,可以与我的族人一般,叫我钧师。” 师是老师的意思,他在族中乃是第一勇士,兵法武艺都是绝顶,让荀氏众人这般称呼他,显然对于这些后辈有了指点的意思。 荀衍哈哈一笑道:“荀衍见过钧师。某亦从小喜好兵法武艺,今日可算遇上高人了,还请钧师提点。” 夏育笑道:“你的根骨不错,可惜太过养尊处优,看你的样子,恐怕还不曾见过血吧,不曾见过血的武者永远比不上历经战阵的勇士,你是如此,那位小姑娘也一样。倒是……” 他看向魏青魏白二人,抱拳道:“二位可是老行伍?” 魏白连忙还礼道:“十年前跟随会稽魏公平定边乱。” “会稽魏公?可是八俊之一的魏公朗?” “然也。” 夏育敛容施礼道:“久仰了。” “不敢不敢。” 夏育肃然道:“我对于朝堂之上清浊之争素来不管,八俊之中唯有会稽魏公当年平定九真一战打得着实痛快,我特地请人寻过当时魏公的部署来学习,真奇才也。这一礼不是给你们的,乃是给魏公的。” 有了魏朗这样一层关系,夏育对于荀续更加满意起来,一整天都在言传身教他的驭马之术。 他久在凉州,通晓羌人的各种战法,驭马之精,即便是游牧民族中的高手都未必能与他相比。荀续记性好,身体素质极佳,又有不少骑马的经验,一个下午进步神速。 夏育连连感叹道:“若说你胆子小,适才与我格斗的时候招招式式都把自己往生死边缘推;若说你胆子大,今日的进步又怎会只有这一点?” 荀攸在边上冷不丁地插了一句道:“这小子最是胆小怕死,他跟人格斗都是仗着别人不会伤害他才那么凶悍的,若是碰上一个不熟的,今日定然叫我们众人围殴足下。” 夏育一愣,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深得兵家精髓。” 他是尸骸当中睡过觉的,这种思维早已根深蒂固,难得遇到一个与他相似的荀续,自然越看越中意。夕阳刚刚西垂,夏育便吩咐夏氏一众子弟收拾器械,打扫马场,冲凉洗澡。 他带着荀氏众人迤逦去往阳城县美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