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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怨毒

    第七十九章、怨毒

    凛冽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身着华服的青年策马狂奔在喧嚣的市集上,他什么也听见,看不见。

    为什么她要如此待他,越是在心里这样问,他就越觉得忿忿不平。

    明明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是他,时时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人是他,从不曾利用她的人,也是他。

    可为何,她的眼里心里,从不见自己的影子。

    “吁。”勒紧手中的缰绳,姜斌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看守死牢的卫兵一见太子殿下驾临立刻上前迎接。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牢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自从被派往这荒凉之地看守,他就没想到有一天能够这么近地见到尊贵非凡的太子姜斌。

    老头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的带领着眼前的未来天子,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果真是人中之龙,气度非凡。

    “平身。沈汐现今如何了?”姜斌冷冷的瞥了一眼诚惶诚恐的牢头,开门见山地就问起沈汐的情况。

    “回禀殿下,犯妇沈汐这几日还算太平。”

    “是么。”

    牢头谄媚地凑近姜斌些许,他早前就听闻姜斌对沈汐恨之入骨,暗想今日到访,必是为了折辱沈汐而来。

    “请太子殿下放心,在牢中这些日子,属下日日给她上了大刑,任凭她骨头再硬,也终有熬不住的一天。”

    “哦,你便说说,都是些什么样的大刑。”

    牢头见姜斌脸上神色不变,心想传言果然不假,这次自己可算是押对了宝,因此言语间也变得越发胆大起来。

    “若太子殿下喜欢听,属下便一一道来。”

    姜斌轻笑一声,全神贯注地听着牢头用何种手段折磨沈汐,夹棍,烙刑,鞭刑,几乎每一件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极刑。

    牢头说得兴起,以为自己这般投太子所好,将来定是能平步青云,心下难免开始有飘飘然的感觉。

    姜斌垂在两边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额头也渐渐冒出细密的冷汗,他恨不能马上就将这个十恶不赦的牢头千刀万剐。

    那一桩桩的酷刑,用在沈汐的身上,却痛在他的心里。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准备,但当姜斌亲眼看到如今的沈汐,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震惊。

    隔着牢门的木栅,他看到她拿起一个黑乎乎的馒头,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她抬起手臂的时候,露出囚服下青紫的皮肤,一道道深刻的鞭痕狰狞不已。

    不过半月的时间,她瘦的不成人形,面容枯槁,唯有深陷的眼窝中那一双明眸,在黑暗的地牢里,仍是烨烨发光。

    “开门。”姜斌的声音有些颤抖,牢头为难的看了一眼沈汐,又看了一眼姜斌,权衡利弊之下,还是乖乖打开了牢门。

    当姜斌踏进牢房,他这才发现整个牢房里没有一处是干燥的,阴冷潮湿之极,他将目光放在沈汐的双脚,原本白皙光洁的一双玉足,如今满是水泡。

    “你们都退下。”

    侍从和牢头都识相地消失在沈汐和姜斌面前,只留下他们二人彼此对视。

    沈汐警惕的眼神刺痛姜斌的心,她不知道这个嚣张跋扈的男人为什么会来见自己。

    也对,她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想必姜斌看在眼里,不知有多高兴,多得意。

    最终,还是沈汐忍不住先开了口,她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更不喜欢姜斌看着她的眼神。

    “太子殿下,你想见我,如今见到了,也该满意了。”她说的话三分悲凉,七分讥讽,可是她很快就事情不对劲。

    从前,她用这样的语气同姜斌说话,他都会暴跳如雷,大骂自己,莫要不识好歹。

    可是今天,他非但没有这样说,反而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你,还好吗。”酝酿了半晌,他却只问出这一句话。

    还好吗,还好吗。

    沈汐咯咯直笑,摇了摇头,不知是否笑过了头,晶莹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眼眶中流淌而下。

    她哭了,一向以铁血示人的‘杀神’沈汐,竟然哭了。

    姜斌几近窒息,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那样愚蠢的问题,她怎么会好。

    “你当真那么恨我,非要看我生不如死才甘愿。姜斌,在我临死之前,我想问你一句,究竟是为了什么。”沈汐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每走一步,脚腕上的铁链就发出叮叮的声响,那声音就像是魔障,入了姜斌的耳,又进了他的心。

    在来这里的路上,他想好了千言万语要同她说,可真正见到了她,话哽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告诉她,从来就没有恨,只有爱。

    “怎么,太子殿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吗。那么,我来告诉你,如何?”沈汐莞尔一笑,语气平静的吓人。

    “一恨沈汐,夺亲情;二恨沈汐,夺名誉;三恨沈汐,大不敬。这三条理由,足够你恨我入骨,如今想来,你恨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停顿了一下,咳嗽了几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姜斌,不论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同你争什么,昔日处处与你作对,只是不想看你来日当个昏君,忠言逆耳,自古如此。”

    她继续说着肺腑之言,那厢姜斌的脸色越见苍白,没了血色。

    原来如此,呵呵,原来如此啊。

    他恨了沈汐那么多年,却原来都是错的。

    来得及,一定还来及补救,姜斌不顾礼教的约束,不顾自己不论怎么说都还是沈汐名义上的弟弟,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怀中的人儿立刻奋力挣扎,无奈在牢里受了那么多的苦早就没了力气。

    “你放开我。”沈汐咬唇叱喝。

    “我不放,从今往后,我都不会放你。”

    “你疯了,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你的jiejie。”

    “就当我是疯了,就当我是疯了吧。”一声叹息,姜斌捧住沈汐的脸,深情地凝望着她的眼睛,鼻子,嘴巴,情不自禁地缓缓靠近过去。

    沈汐心中大惊,这才反应过来姜斌想要做什么。

    这一次她使劲全身的力气终于将他狠狠推开,猝不及防的姜斌一下去撞到木栏上,一阵闷痛。

    沈汐惊恐的向后倒退两步,见他受伤心有不忍,可又不由的害怕这个男人。

    “沈汐,你为何不杀了我。”姜斌没头没脑地低语。

    “你胡说什么。”

    “方才,你是想杀我的,为什么又不杀了?”

    女子瞬间面色苍白如纸,背在身后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收起杀招。

    他说的没错,就在刚才,沈汐有机会能将姜斌一击毙命,她也确实想过要这么做,她恨姜维,恨进了骨髓,如果能杀了他唯一的儿子,也算大快人心。

    可是就在她的右手将要扣进姜斌命脉的一刻,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许多往事。

    ‘沈汐,我是君,你是臣,将来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本太子一定摘了他们的脑袋。’

    ‘沈汐,今年的雨荷开的极好,随本太子一同去看吧。”

    ‘沈汐,这件软猬甲是父王赐给我的,明日你要上战场杀敌,本太子便借给你一用,不过你要记住,只是借给你,你若死在战场上,或是血染此宝物,本太子定要追究你们沈府满门的责任,听懂了吗。’

    ‘沈汐。’

    ‘沈汐。’

    依稀见得,当年天真执拗的少年,常常缠着她,不顾她是否喜欢,去哪里都要她陪着。

    那时她总觉得很烦,但看到少年露出喜悦的笑容,她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是的,她舍不得,即使他做了诸多对不起自己的事,她还是舍不得。

    一直一直,他都是沈汐,最心疼的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