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十曲扬名(1)一生一代一双人
阿继此时已经趴在桌上,显然已经不胜酒力。这时阮大钦见他醉倒,心想不如逼他再赋诗词,就这个烂醉的样子,肯定吟不出来,就高声道:“阿继不是连夺三轮魁首吗,不如就让他来补上?” 这一声出来,众人纷纷应和,有的欣赏阿继,希望他能再吟几首好词;有的觉得这小子太出风头,也如阮大钦所想,盼着他无法凑齐挫挫他的锐气;还有的纯粹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还能做出多少词。大伙都觉得就算阿继有才也不可能连吟十首。 左光斗眉头一皱,方大铉道:“你师弟已醉,如何还能写诗?不如……” 只是席间众人已经喝得有些高了,便开始一起催促:“小友起来,小友起来。” 阮大钦一脸冷笑看着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阿继道:“算了算了,看他怕是不敢应,装醉呢吧。”阮大铖却一脸土色,任由周边众人大呼小叫已然置身事外了。 突然,阿继举起手,猛然抬头,只见他满红耳赤,醉眼朦胧,嘴中喝道:“谁人说我醉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方孔炤突然递了一句,“龙眠小才子,可敢补上十首妙词?” 阿继白了方十三一眼,这半年来,因为一个继承权日日担心着被人谋害,本来不想读书却被逼日日苦读,大伯的狠毒,修先生的阴损,阮大钦的轻慢,还有黄牢子苦苦相逼。如此种种压抑在心头的不快,都在此时此刻借着酒劲爆发出来。 阿继双手一撑长身而起,洒脱笑道,“不就十首吗,有何不敢?今日十位花魁在此,阿继斗胆给每位送上一曲,正好补够百曲如何?” 在座众人轰然应和:“好,每位花魁一首,正好十首。”主桌上四位前辈,颔首微笑,任由众人喧闹。 …… 小楼之上,方维则大呼小叫:“二姐,是他,竟然是他!” 方维仪眉头一蹙,方维则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二姐,是那个书童。”方维仪轻轻点头。 湖蓝美少妇笑道:“怎样,可是英俊儿郎?” 方维则托着腮,小嘴撅着,小脸红着,“倒是眉清目秀。哎呀不说啦,渴死我也。” 方维则一把夺过茶杯大口喝着热茶,喘了口气,又道:“疯了疯了!百曲宴还差十首,阿继已经酩酊大醉,现在那些人逼着他再赋十首词!” 方维仪莞尔一笑,“那阿继怎么说?” 少女道:“这个痴人,竟然接了题目,他,他,好轻薄,竟然要给每只狐狸精赋词一曲!轻薄子啊,不要脸啊。” 湖蓝少妇抿嘴而笑,“难道我们的小三妹吃醋了不成。” 方维仪也笑道:“你还不去看看才子又有什么好词。” 方维则把茶一饮而尽,把脸别过一边,撅着嘴坐着不动。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轰动,少女的魂仿佛被这声牵了去,转头向楼外眺望。 其他两位忍俊不禁,方维则脸色森寒,猛然跺跺脚,“这轻薄子还在卖弄,哼,我且过去看看他还有什么酸句!”少女腾地起身,蹬蹬蹬下楼去了。房中两位女郎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 众人闹过后,阿继又道:“但我也有条件,一首词便要佳人饮酒十杯,如果我吟不出来,便自罚十杯,如何?” 那些读书子此时哪里还会放过花魁,纷纷应和。十美有的羞涩低头,有的媚眼抛来,一直陪伴阿继的时雨鼓起勇气,“十杯就十杯,公子请。” 阿继低头看着时雨,那佳人儿已是满面绯红,阿继哈哈大笑道:“好,听我的。”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 只一句,全场皆静,十首压轴大作,人人都翘首以盼,这第一句气韵风流已经直逼两宋,在座诸君都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阿继深吸一口气,继续吟诵: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画堂春一出,谁与争锋?众人或摇头轻叹,或闭目回味,均以陶醉在词句之中。虽然这阙之中一生一代一双人直接抄了骆宾王的句子,但人家抄得天衣无缝,情真意切,相比之下阮大铖的借用反而更显下乘。 郁小菡有点痴迷,嘴里喃喃:“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他怎么写出这样的句子,美人心中小鹿乱撞,欲语还休。 时雨杏眼迷离,拿过酒壶就斟上十杯,那一溜酒杯一杯杯喝过去,到了第七杯已经相当勉强,但她还是咬牙喝下,但第八杯时雨端着半天,就是喝不下去。 阿继指着左光先,“七郎,汝可是怜香惜玉郎?”左光先一拍桌子,站起来夺过时雨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将剩下两杯喝下。 阿继拍掌叫声好,众人纷纷附和。此时堂中气氛已近高潮,这些读书人完全被气氛感染,丝毫不觉得阿继与左光先两个未入学的小子,嚣张放浪,反而觉得他们颇有魏晋风骨。 阿继朦胧双目扫过桌面,放声道:“接着该谁了?” 苏梦晴羞答答摆上十个酒杯,“斗胆请阿继公子,为奴奴赋诗。” 阿继转过身,突然有些天旋地转,连忙用手扶着椅背,稳住身子,只见他低头沉吟片刻,突然仰起头大声吟诵: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近来怕说当时事,结编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月下独吟,相思成灾,又是一阕足以传唱大江南北的妙词,头两首阿继已经出手不凡,他那胸襟之中,还有多少美妙如斯的妙词啊,人们不禁更加期待。 苏梦晴俏脸最是妩媚,此时此刻被这种气氛感染,面上红潮汹涌,端起酒杯,“阿继相公,且记住哦,莫要负了春心。”说着一连喝下十杯,顿时堂中众人齐声欢呼。 方大铉摇头感叹,“今日一过,你这师弟怕是要名扬天下了!”左光斗反而眉头渐锁,并不说话,在他心中却多了几分担心。 郁小菡看着阿继,这桌二美之词已做,剩下该到自己了,正眼巴巴地看着他。谁知道阿继一转走向另一桌,扔下她在桌上,不仅郁小菡僵坐当场,其他人也惊讶,为何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