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万历新年（6）冰雪美人
从背后飘来一个婉转动听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香风而至，阿继回头一看，目光不禁一窒，眼前一个白衣倩影映入眼帘，只见来人一身白色雪袍，十七八岁的摸样，风髻雾鬓，柳眉如烟，明眸皓齿，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只着素裹却冷艳似冰雪初融。 阿继目光所及，如被闪电击中，真不相信人间竟有这般仙子一样的人物，如果说刚才那个叫维则的小丫鬟是天真可人，眼前仙子又多了几分羞涩，眉眼之间且留一点幽怨。这会两人四目相接，阿继目光炯炯，小姐有些尴尬，颊上云霞微染。 维则脸色一变，显得有些畏惧，连忙眼珠一转，“小姐，我。” 被称为小姐的女郎诧异地看看维则，又看看地上碎片，脸色一暗，“瞧你做的好事，这可是哥哥最喜爱的笔洗。” 阿继连忙道：“小姐莫怪，都是在下不慎所为。” 维则瞥过来感激的神色，不过眼睛一红连忙低下头，“都是这位左家书童撞的。” 阿继心中叹了口气，点点头，“是，都是我错，我会赔偿的。小姐息怒。” 那女郎脸色稍霁，“好了，一个仿宋笔洗不值什么钱。小哥无须紧张。” 阿继瞪大眼瞧瞧维则，好丫头，竟然骗我说是宋朝汝窑！枉我好心好意替你背了黑锅。只见那小丫头对他挤眉弄眼，显然哀求他不要说出实情。阿继一想，人家既然已经不要自己赔，就算了吧。 阿继连忙拱手行礼，“谢小姐恕罪，望小姐莫要责罚她，一切都是在下的过错。” 小姐哼了一声，“还不敢进回房，让父亲知道了，可要小心。” 丫头噗嗤一笑，向阿继吐吐舌头，转身走了，碎片还留了一地。阿继看着丫头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心中一叹，“看来红楼梦里那些大小姐们的丫头真有一些人物原型啊。” 阿继蹲下收拾起碎片，冰雪美人问道：“这位是？” 阿继站起来，把碎片放到回廊栏杆上，连忙施礼，“在下龙眠徐阿继，应方公邀请前来赴宴。” “龙眠阿继？”冰雪美人美目中一丝异样闪过，“你便是‘为怕多情，不做怜花句’的龙眠阿继？”语气颇有些惊喜。 阿继点点头，“便是在下。”看来现在自己是窗户眼吹喇叭，名声在外了。但面上仍然端出一副正儿八经的神情，恭恭敬敬。 冰雪美人也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回复了原来不愠不火的神情，仪容端庄地笑笑，“刚才的事，还望公子见谅。” 阿继不敢抬头，连忙低头道：“冲撞宅眷，小生实在孟浪，还望恕罪。”阿继知道在人家宅里面对女眷是十分不礼貌的，所以现在只想脱身而走。 那冰雪美人似乎一点不急，道：“时常听小弟提到你，公子真是只入学了半年？” 听她这么说原来是方孔炤的jiejie？那左七郎不是时常提起方家三美，看来眼前这位就是其中之一吧。 阿继不敢举目，苦笑着，“是不是入学半年的蒙童，写不出那些句子。”阿继知道冰雪美人想说的是什么。反正自己现在这个名，在所有人眼里不免有些离奇吧。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让冰雪美人也有些下不来台，她委婉地笑笑，“妾身失言了，公子见谅。” 妾身？在古代称妾身的都是已婚的才这样称呼，如果没结婚的，就称奴家，俏皮点的称为奴奴。那么眼前美人应该是名花有主了。突然阿继感到一阵失望，咦自己怎么会感到一阵失望呢？他不经意地抬头看看冰雪美人，那容貌足以令山花变色。 阿继的眼神被美人捕捉到了，她脸上微微一红道：“既然和弟弟是同学，日后还请公子多多指点弟弟的诗才。”但说起话来仍然是落落大方。 阿继连忙回应，“指点不敢当，我们平时也偶有切磋，十三郎他也是才高八斗的人物。” 美人微微一笑，“那妾身便告退了。” 在别人内宅呆久了始终不好，阿继如释重负，赶紧拱拱手，“在下告辞。”说着转身离开。冰雪美人目送那高瘦的背影，眉头轻蹙。 等阿继回到书房时，方孔炤有些着急道：“你去哪里了，这么半天？” 左光先道：“莫不是碰上方家jiejie，魂儿被勾去啦？” 阿继点点头，“七郎猜得没错哦，的确是碰到一位女眷。” 两人脸色一变，左光先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方孔炤却吃了一惊，左光先满面兴奋，“是哪个？大姐、二姐还是……” 阿继道：“白色衣袍。” “是二姐。我警告你，七郎！别一说起我家女眷你就这幅摸样。”方孔炤道。 “我怎么着你啦，每次提到你家姐妹都跟我有仇似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圣人怎么说的？诗三百怎么来着？倒是你自己想歪了。”左光先这会学问又大得不行。 方孔炤懒得理丫的，问道：“阿继，怎么回事？” 阿继把和一个丫鬟碰撞，然后偶遇冰雪美人的事说了出来，左光先小声道：“二姐最漂亮，可惜守寡两年了。”阿继心中咯噔一下，怪不得冰雪美人自称妾身，原来是个寡妇，心里突然怪怪的，有点惋惜，又有点异样。 方孔炤神色不太好看，“二姐夫两年前病逝，二姐维仪在婆家得了病，去年秋天爹爹把她接回家的。” 阿继盯着左光先，神情严肃。“你小心点言辞，莫要毁人清誉好不好。”如果是未婚的，你说个君子好逑还凑合过去，只是人家守寡在家，如果还要调笑可是大大地触犯名教了。左光先尴尬地笑笑，收起了刚才的轻浮行状。 阿继摸出碎银给方孔炤，“谢二姐宽宥，只是那个笔洗多少钱？这个够吗？” 方孔炤摆摆手，“算了算了，二姐既然说不用，就不用了。咱们赶紧去吧，听说马公、阮公、县尊大人到了。” 一个当朝的笔洗的确不值钱，他也不做扭捏状，看看天色，已近正午。 PS：大声吆喝，还有推荐票吗，有就扔过来啦，一张不嫌少，十张不嫌多。